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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段情感注定错误也注定罪恶。
      此后,卫卓云越发魂不守舍,举止疯狂。
      为了接近喜欢的女子,他费尽心机收买她身边的近侍和婢女,迂回曲折地打听到她的口味和喜好后,只要力所能及,他总是想方设法弄来自认为最好的悄悄给她送去。
      五月的某天,他又借故溜近了她的居所庭院。
      她正坐在凉亭里吃着新鲜杨梅,使女侍立在旁,见她吃的欢喜,便打趣她道:“幽若夫人莫非有喜了,这般爱吃酸的。”
      他听到这话,又惊又怕又急又恼。由藏身之处跌了出来,几步奔到她面前,涨红着脸道:“你…你….真的吗?”
      她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她不由做起庶母的样子,半笑半威严地说:“哎哟,世子是见我吃杨梅,着急了吗?我这里多着呢,就叫画屏给世子多拿些也无妨的,世子不必着急,呵呵呵…..”
      他尴尬无比,转身奔了出去。
      彼时的幽若虽只大他三岁,但她一直以庶母的身份自居,只将他的失态言行当做少年心性、顽劣之举,从未深究,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对于她所怀有的竟是一分难于启齿的情感。
      真正让幽若对他的心意有所察觉并生出惧意是在那场秋猎。
      春狩秋猎大抵是王族子弟们最乐于参与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事情之一。届时,偌大的狩猎场,就好比铺排于天地之间的大舞台;凡善骑射者无疑可以借此机会一展身手,尽显所能于人前,博取赞誉、扬名立万。没什么真材实料的纨绔子弟随行出来既能名正言顺的混吃混喝、赏景游玩,还能趁众人不备,混迹于周边的集镇,亲身体验一把民生疾苦。他们虽无本事猎得珍禽异兽见宠于御前,一个个倒的确是猎艳的行家里手,若是能顺便猎回一二美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都实在是不虚此行。
      那一年的秋猎,最出风头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大将军荀穗勇,他凭着绝佳的射艺,一出手就捕获一头珍稀的红腹角雉,另一个就是年少气盛的卫卓云,他带着两个得力下属,成功捕猎一头白虎。白虎生性最是狡诈凶狠,为了将它捕获,卫卓云和自己的两个手下均是挂彩多处。
      那夜在空旷的林间空地上燃起数堆篝火,熊熊火焰烤的都是当日猎获的飞禽走兽。上至大郑国君,下至随行侍卫,一众人等团团围坐。
      因是在郊外,许多冗繁的宫中礼仪都尽数简化。
      王公贵族们难得放下身段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众臣子,尤其是一些官职低微者能有机会同这些平日里身居上位者这般无拘无束的相处,自然激发出无比的豪情和酒兴。
      大郑国君善饮,臣下自然投其所好,一个个争着抢着上前祝酒,溜须拍马、阿谀讨好的话伴着酒意越讲越顺。
      那场宴会上,除了国君之外,大将军荀穗勇和卫卓云亦是被敬酒的臣子下属一轮轮围住,二人推脱无效也只好频频举杯。
      那一夜真可谓君臣尽欢,一团和气。
      直到天将破晓,郑君醉倒被送回营帐,自持身份的贵人也陆陆续续借故离开。他们一走,场上的气氛愈发的活跃,年青的臣属和同样年青的王侯子弟越喝越投机,到了最后什么尊卑礼仪都随酒意的加深失了约束力。
      篝火燃尽时,场地上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能睁开眼睛,大部分的人已醉得不省人事。随处可见醉倒之人,他们有的随便往身后的树干上倚靠着,勾着头呼呼睡去,有的不顾形象的抱着酒坛子扑在地上,睡得口水直流……
      卫卓云也是第一次喝这样多的酒,他被送回自己的营帐时亦醉得不省人事。裹紧身上的披风正睡得半梦半醒之间,他的心腹下属将他摇醒:“三爷,她去了后山!”
      闻言,卫卓云陡然睁眼:“好,我知道了!”
      从来到狩猎之地,他就安排心腹在暗中盯住幽若的行踪,为的是能有机会单独见她一面。

      荀幽若生在将门之家,虽因她是一介女子无缘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但自幼受父兄的影响,她很喜欢御马奔行的无拘和畅快。
      嫁入王府前,她时不时还能背着母亲偷偷跑去骑一次马,嫁入王府后,她连这样浅尝即止的机会也找不到。今次能跟随王爷行猎,她自然要寻个机会感受一回昔日纵马驰骋的快意。

      卫卓云骑马找到她时,她正与贴身丫头画屏同乘一骑在后山的小河边来来回回奔驰。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执着缰绳满怀趣味的看着她骑马的样子,她骑得很慢却笑得很开心。
      终于,眼尖的画屏先瞧见了不远处伫立的身影,她连忙推了推还在自得其乐的主子。
      在看清楚来者后,幽若也以为不过是碰巧偶遇,她压低声音笑着对卫卓云说:“世子一定要为我保密哦!嘘——”
      卫卓云很喜欢看她把指头压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样子,那样子单纯得就像个未解人事的孩子。
      他从身后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木笼子,打马上前,笑着递给幽若。木笼子里装的是一只红毛小松鼠,是他特意捉了来取悦她的。
      幽若一紧缰绳,停住脚步,偏头看着笼子里的小家伙问他:“是什么?”
      “是个和你一样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小家伙!”也许是有了酒意,卫卓云显得比平时肆无忌惮,眼中的情意毫无遮掩地对她展露:“我有多喜欢它就有多喜欢你!”那样露骨的话他当着她的面,当着她的侍女的面就那样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他的直白明显吓到了幽若,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萎谢,渐渐苍白,她惊惶地将手里的木笼子递还给他。
      卫卓云笑着伸手去接,却在她松手的瞬间收回,木笼子啪一声落地,笼中的松鼠受了惊吓,不住口地吱吱乱叫。
      要在以往幽若必会娇嗔他几句,必会跳下马背救护松鼠,可此刻,女人仓皇地调转马头,只想逃走。
      她的马才起步就被他的马头横横挡住——幽若只是会骑马,卫卓云却精于其技,想摆脱他,幽若没有那个能力。
      “听见我说喜欢你,不高兴了么?”
      幽若惨白着脸不敢说话,她身后的画屏突然跌下马背,跪倒在卫卓云的马前:“还请世子自重,幽若夫人是您的庶母,礼不可废,这般纠缠若是外人看到只会徒增是非,若是传到王爷耳中只怕大大不妙!”
      这样的话,听在卫卓云的耳朵里自然格外光火,他恨声道:“走开——”长臂一伸已捉住对面马上的幽若的臂膀,似乎想一把将她提到自己的马背上来。
      幽若低声惊呼着,竭力抗拒。可惜,论体力她更加不是卫卓云的对手,马缰绳虽然还握在手里,她半边身子眼看着都已落在卫卓云的怀中……
      画屏慌乱地站起来去拉幽若的衣服,一心想将她救回来。她是幽若带进王府的陪嫁丫头,对幽若的情感自然比别个来得更加真切,眼见自家小姐身陷窘境,她便是豁上性命也想助她一臂之力。
      因怕蛮力伤了幽若,卫卓云不敢太过使力,只是执着的不肯松手,两相拉扯许久,只听见“哧——”一声响,幽若的裙子已被撕下半幅来,画屏仍不肯松手。
      此情此景自然令幽若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她又急又怕又羞,一张脸涨得通红,终是禁不住流下泪来。
      卫卓云见她哭了,心里一乱,顿时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到画屏身上,他骂了一句:“贱人松手!”顺手一鞭子就抽打过去。
      这一鞭子,因是在恼怒之际挥出,的确用了不小的力道,“啪”一声正正落在画屏的脸上,可怜画屏躲闪不及,叫声“哎呦——”顿时满脸是血。
      因吃了疼,画屏颓然松开手蹲在地上。
      卫卓云稍一用力就将幽若整个拖进怀里,女人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得越发凄惨:“你伤了我的丫头,你怎么能伤她!我恨你!恨死你了——”
      自己一番情意换来她这句诅咒,卫卓云顿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他蹙蹙眉头低声说:“我一时失手了!”
      幽若不愿听他的解释,竭力挣脱他的怀抱,跌落于马下,卫卓云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钝痛,正想翻身下马,幽若已经尖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的叫声立刻就会引来周边巡夜的侍卫,卫卓云知道再停留下去,局面将无法收拾。他匆匆丢下一句:“我会再来找你的!”立刻纵马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幽若突然觉得一阵寒意直彻心扉。她惊恐的意识到,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至此,幽若开始刻意回避他、疏远他,哪怕远远看见卫卓云的身影,她也心惊肉跳的逃开。
      她的善举看在他的眼中却如同挑衅。他实在无法忘怀,也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罢休。她的回避并未改变少年的心意,刻意制造的距离却催生出更炽烈的思念。他对她的思念渐渐像一条纠缠不息的毒蛇,渐渐吞噬掉他的理智。

      那个夏初的午后。
      幽若独自在房中午睡。
      已经被相思之苦逼成疯魔的卫卓云掠窗而入,他呆坐在她床头,失神地看着睡梦中的心仪女子,午后的阳光照在她明艳的脸上,将她薄而艳丽的唇瓣镀上了一层美好的光泽,卫卓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俯身吻她。
      幽若骤然惊醒,看见眼前这个神色异样的少年,她呆了一呆。
      他却倾身上来把她死死搂住,他的体温,他的抚摸,他的气息,他的力量……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眼前的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急于占有女人的男人…..
      幽若心惊肉跳地意识到,他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或许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亲人之间才有情感。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颤抖着死命推拒他,少年有力的双臂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看着他再度挨近的嘴唇,幽若仓皇地惊呼出来:“画屏——画屏——”
      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和应答声时,卫卓云才被迫丢开她,临走前,他最后回望着他的眼神叫她从心里怕出来。幽若绝望地意识到,无论自己怎样躲避、怎样挣脱,自己的人生还是注定要跌落在黑暗之中……

      转眼到了初秋。
      卫卓云的父王因不慎染了风寒,一连半月皆卧病在床。为便于修养,他移居到相对偏僻的宓月殿。
      幽若因略懂些歧黄之术,便长伴在其左右,随时听候差遣。其他的四个妃子则轮流伴夜。
      卫卓云再次出现在幽若的面前,是一个温暖的秋日午后。
      照顾王爷服药躺下后,百无聊奈的幽若和侍女在庭院里漫步。
      一树红透的山楂果引起了她的兴致。她想采摘一些拿回去做蜜饯,便叫画屏回去取竹筐。
      她独自站在树下采摘,手里已经拿不下了,便拉起裙摆兜着。身后脚步声响,她以为是侍女,便吩咐道:“画屏,快来装了这些去。”
      一回身,却看见了让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手一软,蔸在裙摆里的果子滚落一地,她惊惶地转身就跑。卫卓云紧紧追在后面。
      慌不择路的幽若逃进了后院的假山林,被他堵在一处山洞里。
      卫卓云不顾一切拥她入怀,幽若浑身颤抖、如临大敌,一边拼命反抗,一边不停的叫道:“世子,请你不要害我,请你不要害我!”
      “我不会害你,我会好好爱你……相信我!相信我!”血气方刚的少年斩钉截铁地对她许诺。
      “不!不!……天啊!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父王的女人!你知道吗?”
      “我不在乎,我也顾不得了,你快让我疯了!”已经被爱火焚尽理智的少年如同觅食的幼兽,他死死盯住所爱之人:“为什么拒绝我?难道,我还比不过我的父亲?”
      面对少年疯狂的质问,幽若只能摇头,拼命的、坚定的摇头:“不!不!这多么可怕!多么可怕啊!”

      使女画屏的呼喊声远远传来——
      “幽若夫人,你在哪里?夫人?”
      卫卓云有些心慌,趁他乱神之际幽若立刻挣脱他的手快步跑出去,掉落在地的山楂果也被仓皇奔逃的女人踩得稀烂。
      待到人声去远,卫卓云恼恨地一拳砸在山石上,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是夜,他大醉而归。
      他的生母薛玲珑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然而,任她一再追问,卫卓云也只是闷声不响。
      但这些反常的举止已经足够令他的母亲震惊。
      这个对儿子给予厚望的女人思忖一夜立刻作出决定,次日以拜师学艺之名将卫卓云送出王府,送去娘家哥哥家中小住。之后她先将平日贴身服侍卫卓云的近侍和婢女一一捉来训诫和拷问,接着又动用一且手段在王府里明察暗访,她暗自发誓一定要将那个搅乱儿子心智和生活的祸害揪出来重重惩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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