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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铜绿 ...

  •   月光已淡,晨光未现。

      黑得让人心悸的屋子里,有一个人模糊的轮廓独坐着。

      “先生……”闻锦歌迟疑唤道。

      “你回来了。”顾言的声音很平静,却听得闻锦歌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都想不出为何先生此刻会在这里出现,正心中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之际,听得顾言继续道:“你虽然是我的属下,但是我也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来到你的房中打扰的。”

      闻锦歌急忙摇头道:“先生言重了。不论何时何地,锦歌对先生的到来都是扫榻而迎,不胜荣幸的。”

      她说话间便把房内的灯燃亮了。昏黄的柔光落在顾言的脸上,让他的脸孔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简直就是个温润俊雅的儒士,哪里还找得到半点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的痕迹?

      顾言正色道:“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告诉你。”

      闻锦歌屏住呼吸,静静等着听顾言将要说的话。

      “昨天夜里盛天堂遇袭,正副两个堂主,和他们手下的四十八个好手,死伤惨重。”

      闻锦歌听得不由一惊。

      盛天堂是年在苏州的一处重要秘密分舵,它表面上是寻常的武林帮会,实际暗中做的却是强盗生意。盛天堂堂主申义内功刚猛,使得一双钢叉,副堂主郭淄擅用暗器,两个人都算得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们的手下也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近来盛天堂刚刚到手了一批价值近千万的金银珠宝,这笔财富对于年来说也是数目可观。堂主申义因此正颇有机会被提拔为月长。这些人会在一夜之间被人几乎全数杀光,实在教人不能置信。

      闻锦歌立刻问道:“现在盛天堂情况如何?两位堂主是否平安?”

      顾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幸而我派去苏州与盛天堂交接财物的袁泽川刚巧提前到达,双方遭遇之下逼退了来犯之人,不然盛天堂恐怕会留不下一个活口。”

      闻锦歌舒了一口气,轻笑道:“谢天谢地。先生真是英明过人,料事如神……”

      “你为何不问我那批金银珠宝的下落?”顾言突然冷笑一声打断道。

      闻锦歌被问得一愣,还未说话就听顾言又道:“目前年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正是需要大笔银两来摒旧纳新,重振组织的时候。你难道不明白,无论盛天堂的存亡也好,申义和郭淄的生死也罢,和那些财宝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闻锦歌面色一变道:“……那批金银珠宝难不成不见了?!”

      顾言缓缓道:“不错。虽然袁泽川赶到了盛天堂,救下了郭淄和其他几个幸存者,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些财宝已经不见了。”

      闻锦歌皱眉道:“我们得到盛天堂手上有了这笔财富的消息也不过才是几天前的事情。这些来犯者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顾言道:“你所说的,正是我心中的疑问。”

      闻锦歌思索片刻,柔声道:“先生不必烦恼。既然郭淄和其他几个盛天堂的人都还活着,只要向他们询问出来犯之人的年纪样貌,武功来路,以年的能力追踪到他们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锦歌愿主动请缨,与袁秋使合二人之力捉拿这些贼人,相信不过几日定能将他们带到先生面前拷问。到那时,先生的疑问岂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顾言摇头道:“这行凶之人不过只有两个。他们的年纪样貌,武功来路倒是不问也罢。”

      闻锦歌又是一愣,她先是不禁惊讶于这两个来犯者的武功之高,接着不解问道:“为何是不问也罢?”

      顾言道:“因为这两个人都可说算得上是你我的熟人。”

      “……”闻锦歌心中顿时涌上不祥的预感,犹豫着不敢开口发问。

      顾言冷冷道:“你不问我他们是谁,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了吗?”

      闻锦歌大惊失色,用力摇头道:“锦歌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亡命之徒的身份?锦歌只是想不出熟人中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并不难想到。能有这样的本事,又对年恨之入骨到这种程度的熟人,本就不多。我还以为以你的才智,早就可以想到他们是谁了呢。”

      顾言的眼光射在闻锦歌的脸上,似乎像钉子一样已经钉透了她的皮肤,直刺在她的血肉。闻锦歌的手心已满是冷汗,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但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两个人便是荣易和苏蓉。”

      “这不可能!”当闻锦歌从顾言口中听到了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还是还是不禁惊呼了出来。

      顾言挑眉道:“你很意外吗?”

      闻锦歌被顾言问得怔住了,回过神来马上道:“自从先生将找回苏蓉的任务交给了锦歌,锦歌一直是尽力追查却至今仍是缺乏线索。如今苏蓉与荣易现身苏州,锦歌竟然全无所知,实在意料之外。若是锦歌能在事发之前就找到苏蓉,便能阻止这些事情发生了……都怪锦歌办事不力,铸成大错,求先生责罚我罢。”

      闻锦歌心中此刻已是慌乱如麻,不敢再去看顾言的表情。话一说完罢便跪了下来,将自己被冷汗沾湿的额头紧紧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顾言沉默了很久,语气平和地道:“你站起来罢。”

      闻锦歌忐忑不安地刚刚站起,就被顾言的下一句话骇得几乎要跌坐在地。

      “你现在可以把你衣服里面放着的东西拿出来了。”

      闻锦歌睁大了眼睛,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不愿意拿出来吗?倒也无妨。”顾言淡淡一笑道。“就算你不拿出来,我大概也猜得到那是什么。”

      “……”

      顾言盯着闻锦歌道:“我身边清楚盛天堂这件事情的人,除了袁泽川,便是你了。这次你拿年的财富和人命和苏蓉来做交易,倒是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闻锦歌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虽然想不出顾言是如何得知自己与苏蓉私下交易的事情的,但是却明白眼下的情形有多么凶险。

      她的脑子飞快转动着,立即就做下了判断。

      “先生,锦歌知错了……”闻锦歌垂首又复跪在了顾言面前,已是泪流满面。“锦歌不该为了得到药方而将已经找到了苏蓉行踪的事情瞒着先生。但是锦歌绝不敢去用组织的利益去与苏蓉交易……”

      她颤抖着从衣襟里掏出了盛着药丸的青瓷瓶,和一张折得方正的纸,呈在了顾言面前。

      顾言接过这些东西,还未来得及过目,突然间房门就被叩响了。

      一声“进来”之后,门就随即被猛然推开了。

      一个如荒洪巨神般的大汉站在门口,向着顾言恭恭敬敬地一礼后,就走进了房间。他的脚步轻得出奇,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可是闻锦歌的心,却被他的脚步压得更加沉重。

      不论袁泽川是为何而来,眼下对闻锦歌来说,都是更加不妙。

      顾言似乎对袁泽川的出现也有些意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袁泽川道:“我派了人快马加鞭赶去为先生传讯之后,便留在盛天堂处理善后,却不曾想竟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因为这东西实在事关重大,我想了又想,还是只能亲自带过来请先生过目才是稳妥。”他说着就从怀中拿了一封信笺一样的东西交到了顾言手里。

      顾言面无表情地将信看完之后,又把刚刚闻锦歌呈给他的纸笺也展开看了一遍。看罢他沉默着,眼光停留在闻锦歌身上。

      半晌,顾言沉吟道:“你说你没有拿我的东西去和苏蓉交换这药方。那你究竟给了苏蓉什么,他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呢?”

      闻锦歌赶忙道:“锦歌与苏蓉的交换之物,是苏蓉的母亲苏绮月。”

      顾言嘴角露出微笑,问道:“苏绮月的尸体在你手里?”

      “正是。”闻锦歌马上答道。“近正月时,我终于在苏蓉与荣易从大镇赶回杭州的路上追踪到了他们的行迹。当时便觉得他们二人会坐马车赶路,而不骑马,甚是奇怪。一番调查下,才发现他们竟然将一口棺材异常小心地带在了车上。我想到荣佳日的死,再想到苏蓉会去雪山大镇的原因,便也就猜到这棺材里面的人是谁了。”

      “锦歌知道若是与他们正面交锋恐怕自己没有胜算,又担心跟在后面万一被发现了以后想再找到他们就更是困难,便略施小计买通了他们的车夫,让他在半路佯装突发急病,想以此诱骗苏蓉和荣易到附近我已经布下落网的村子。却不想他们竟然没有中计,只是将一匹马给了那车夫,让他自己去就医。”

      “幸好锦歌早有准备,一计不成还有一计。我早就安排了手下打扮成了附近的匪帮,在那一带巡视;他们发现了车夫立即便通知了我。我将那马解了缰绳,率一众手下跟在它的后面终于是追上了他们二人。苏蓉他们只道这群人是道上的匪帮,双方遭遇,一番混战,我才有机会趁乱将棺材里面的人掉了包。”

      闻锦歌说到这里也不免露出得色。毕竟能从苏蓉和荣易眼皮底下将苏绮月的尸身偷换,的确算得上是干了件了不起的漂亮事情。

      袁泽川冷哼了一声道:“你如果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就立即报与先生知晓的话,哪里还用得着这种计策?”

      闻锦歌恨恨看了一眼袁泽川,又低声向顾言道:“锦歌当时是一时糊涂,只想着能早些从苏蓉手中得到药物,便自作主张行事了。但是锦歌当时的计划中也并非只是考虑自己,而是对于缉回苏蓉一事另有打算。”

      她见顾言颌首示意自己说下去,接着道:“锦歌虽是以苏绮月为筹码和苏蓉换得了药和药方,但是却还未将她还给苏蓉。我与他约好了,三日内待我将药和药方验证有效后,再将苏绮月的尸身交予他。”

      “其实,就算今日此时先生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见先生的。锦歌本就打算药方到手后立即请罪,报告先生所有的情况,再以归还苏绮月这个约定为饵将苏蓉缉获,将功补过求先生宽恕的。”

      顾言听罢沉吟了一下,道:“带我去看苏绮月的尸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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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旁林中一片静谧。

      冷风吹过,微微掀起苏蓉的衣角,也拂乱了他的头发。

      他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姬夜离紧紧握住荣易的手,脸上虽是在笑,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担忧;看着郁枫将目光从荣易身上不着痕迹地移到自己身上,又复移回到了荣易,一脸若有所思。

      他只是静静看着他们三个人,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而他自己所处的世界,荒凉,贫瘠,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只有荣易。

      苏蓉低下头,忽然间不禁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以荣易的武功家世,绝艳惊才,他过的本该是被美人环绕,朋友簇拥,被武林中人推崇的人生。如今却要因为自己,将所有抛下,同赴苗疆,去赌那一点吉凶难测的渺茫可能。

      “你在想什么?”

      苏蓉抬起头,看到荣易的眼睛,还未说话就被他握住了手。

      “不论你在想的是什么,都不必再想了。”荣易放低声音道。“那种会让你的眉头皱成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去想就好了。”

      苏蓉一怔,随即表情便柔和起来。他眼光扫过姬夜离和郁枫,问询般地看向荣易。

      “夜离和郁枫那边的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你不必担心。”荣易微笑道。“他们知道了我们要动身前往苗疆的事情,所以才特意来与我们送行的。你愿不愿和我一同去与他们话别?”

      苏蓉摇头道:“他们是你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朋友。他们来送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同他们说什么。”

      荣易笑了笑,也不做勉强,只是将自己握住苏蓉的那只手举了起来,拉着他一起用力地向姬夜离和郁枫那边挥了挥,道了一声珍重。

      姬夜离看着荣易与苏蓉两人一跃上马,绝尘而去的背影站了很久,直到郁枫出声叫他才回过神来。

      郁枫见姬夜离那一副恍然又忧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是担心荣易此去路途凶险?还是担心他同苏蓉在一起,就算此番能顺利归来,结果也是难得善终?”

      “我不知道。”

      郁枫问得直接,姬夜离答得更是干脆。

      他苦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我只是心中莫名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似乎这次离别之后,便会再也见不到小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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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云楼”是杭州城郊处一座非常特别的酒楼。

      它的特别之处是在于,“入云楼”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卖得都比其他地方贵上最少一倍,有些甚至能贵上七八*九十倍。

      实际上,它所处的位置虽是环境秀美却也算不得景色独好,提供的菜肴的确精致但也只能说是水准之上。“入云楼”之所以可以将东西卖得比任何人都贵,还能如此生意兴隆的唯一原因就在于它的排场特别大。

      最大的散座,最大的雅间,最大的后厨,和最大的冰窖。

      闻锦歌此刻正步态娉婷地提灯走在这座冰窖中,身后跟着的是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顾言与袁泽川。

      “每年入冬‘入云楼’都会自冰河取冰,存放在这处密封且不透光的地窖后將門泥封,以保存冰块至盛夏而不融化。正巧这里的管事之人有一些不能拒绝我的理由,我才能将苏绮月的尸体藏在这个直到夏天都不会有半个人来的地方。”

      她心里越是不安,就越想要说些什么,就算缓和不了顾言的态度,至少能让自己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

      说话之际他们已经走到了冰窖的尽头,闻锦歌上前将面前放着的一口箱子缓缓打开,将灯光挪近箱子中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苏绮月就在这里。”

      苏绮月活着的时候虽然是个美人,但是已经变成了死人就并不会很好看。

      但是顾言却盯着箱子里面的苏绮月那张不好看的脸,看了很久很久,久得闻锦歌都不禁诧异起来。

      “你说这箱子里面的女人是苏绮月?”顾言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比冰更冷。

      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贯穿了闻锦歌,她愣在那里,慌忙点头道:“不会错,这女人就是被苏蓉和荣易像宝贝一样带在马车上的棺材里面的……”

      顾言摇了摇头,道:“她可能是任何女人,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苏绮月。”

      她看着顾言的表情,猛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境地。

      她从来也不知道苏绮月应该是长成什么样子,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棺材里面,所以便想当然地认为会被苏蓉和荣易带在身边的就应该是苏绮月了。

      但是此刻顾言说这个女人并不是苏绮月,那么就说明,一切与她之前所想的完全相反。

      这个女人不是苏绮月,真的苏绮月就必定是在苏蓉手中,而这个棺材中的女人只是为了让闻锦歌能盗走才出现的。

      她突然惊觉,自己并非是布下陷阱的猎手,反而是那只被困住的猎物。

      顾言沉下了脸,道:“我怎么都想不出,你拿这个不是苏绮月的女人,是怎么与苏蓉交换到药和药方的。”

      “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夏使用来与苏蓉交换的并不是苏绮月,而是其他的重要东西。”袁泽川突然道。

      闻锦歌怒视着他恨声道:“袁泽川你疯了吗?!这样陷害我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袁泽川还未反驳,就被顾言一挥手示意噤了声。顾言缓缓将先前袁泽川带来的那封信笺放在闻锦歌手中,面无表情地道:“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闻锦歌看着纸上那熟悉的笔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纸上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自己之手,但是内容却是闻锦歌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不但有盛天堂得到了那一批金银珠宝的事情,更将盛天堂内轮值的情况,财宝藏匿的地方,甚至袁泽川奉命去接收的事情都细细列出。

      “锦歌……锦歌从未写过这样的东西!”闻锦歌惊叫道。“先生,这一定是苏蓉用以陷害锦歌的诡计!”

      顾言道:“那你要如何解释这信笺上你的字迹?难道你还想告诉我这是苏蓉逼着你写下的不成?”

      闻锦歌双唇颤抖着发不出声来,只是拼命摇头。她的确解释不出为何这纸上竟是自己的字迹,但是也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写下了这样的东西。

      顾言长叹道:“你先是找到了苏蓉的行踪又故意隐瞒不报,接着为了换得自己的药方不惜出卖组织的秘密。你甚至准备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女尸冒充苏绮月,用来在万一出现纰漏时证明你与苏蓉的交易不涉及到年的利益……闻锦歌,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锦歌猛然重重跪在地上,涕泪聚下地拉住顾言的袍襟嘶声道:“锦歌真的没有做出出卖先生的事情……求先生相信锦歌啊……”

      顾言声音淡淡地道:“我虽然是想信你,但是却无奈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还能继续去相信你的证据了。”

      说罢他便将袍襟从闻锦歌的手中扯了出来,看也都不再看她一眼地向冰窖外走去。

      仿佛她只是一个死人。

      闻锦歌咬了咬牙,突然轻叱一声身形暴起,掌中蝉羽如丝丝密密的蛛网向顾言急射而去。她对自己的武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与袁泽川交手都不见得有几分胜算,更不是是顾言的对手。所以此刻孤注一掷的出手,并非有意缠斗,只求能扰乱到他们二人,能让自己有一线脱出的机会。

      这时,她惊恐地看到明明已经完全在自己的蝉羽包围之下的顾言,竟一下子兀自消失不见了。接着便感觉脸被一枚硕大的拳头狠狠击中,在她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她的眼睛竟然看到了自己被打歪了的鼻子。

      既恐怖又滑稽。

      之后闻锦歌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且是永远的看不到了。

      “你本该小心些的,她最爱的就是她的那张脸孔。”顾言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闻锦歌那张被打得稀烂的脸,轻声叹道,语气间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袁泽川冷笑了一声道:“她为了这张脸搞得自己欲令智昏,背叛先生,落得这种结果也算是妥当。”

      顾言摇着头,叹道:“世人皆是痴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释然的执念。执念一生便会乱了心智,坏了分寸。”

      他话语一顿,目中精光好似芒刺,看着袁泽川道:“但愿你能记得闻锦歌今日的境地,不要被自己的执念噬去了理智,落得和她同样的下场。”

      袁泽川瞪着一双大眼,咧嘴一笑道:“属下的执念除了侍奉好先生,再无其他。”

      顾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向着冰窖外那刺目的阳光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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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褪尽,夜已深。

      路上有一双快马奔来,马上骑手似是见到了道旁客栈的招牌和灯火,勒马减慢了速度停在了客栈门外。

      下马的两个年轻男子衣着和相貌都十分普通,他们进了客栈便要了两间位置偏僻些的客房,又让客栈送来了热水。

      那个浅葱色衣服的男子一进房中就冲进了内间,涤濯一番穿戴整齐出来便看到另一人支肘托腮,坐在四方桌前笑意悠然地看着他。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苏蓉和荣易。

      荣易指着桌上放着的几件清淡小菜道:“赶了这些天的路,我想你定是累了。所以我刚刚便叫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让伙计送到了房里。”

      苏蓉也坐到了桌前,看着桌上菜肴淡淡一笑道:“有菜无酒,怎能成席?”

      荣易笑答道:“对我而言,有秀色佐餐,未饮先醉,倒是不在乎有没有酒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苏蓉瞪了荣易一眼,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小酒坛道:“顺利按照计划除掉闻锦歌这件事情怎当都应庆祝一番,怎能不浮一大白?”

      他随手将封泥拍碎,酒香顿时四溢。

      荣易看着苏蓉将自己与他面前的酒斟满,举杯饮尽道:“如今顾言麾下年中四使只剩下了袁泽川、魏如意与那个神秘的闰。再加上之前多处分舵遇袭,此次又损失了盛天堂的这一大笔经费。真可称得上是内外交困了。如此一来,顾言自顾不暇,我们才能多些机会争取到时间,多些成功的可能。”

      苏蓉点头道:“虽然闻锦歌的确是行事狠辣,草菅人命,不过她也是奉命做事,我对她倒是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憎恶。不过既然她追查到了我们的行踪,便是非死不可。反正为了削弱年的势力,她的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道:“当时我便想,闻锦歌虽然一定要死,但是她却不一定要死在我们手中。直接杀了她虽是干脆但是难免暴露行迹,倒不如设计让闻锦歌一步步按照我的计划行动,最后借顾言的刀杀她。”

      荣易道:“你故意要我与你在半路上卖出疏漏给闻锦歌,好让她自以为成功地盗走了苏伯母,再用假的苏伯母来找你来换药方。”

      苏蓉笑道:“我清楚那药方对闻锦歌而言有多重要,她只要能有机会能找到筹码,便一定会急着瞒过顾言先与我交易。”

      “她定出交易的时间地点,也等于是定出了自己的死期。”荣易道。“我们按照她给出的日期,与郁枫和夜离合作,装扮成你我的样子夜袭盛天堂;虽然被袁泽川意外赶到,但是毕竟还是全身而退,也算得上顺利了。”

      苏蓉沉吟道:“郁枫有那样的程度我倒是不意外,但是姬夜离竟然也是个用剑好手倒是出乎意料。这次多得他们相助,不然光凭我们二人怎么也不可能分*身两处,这计策也便毫无用处了。”

      荣易笑道:“还要多得你交给我带给他们的易*容面具效果了得,别说是那些盛天堂的人,就连袁泽川也被骗过了。是你将事情一步步计划得详细,我们才能成这一石二鸟之计。”

      “你既然有了盛天堂的消息,本来就打算要动那批东西的,不是吗?我只是顺便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取个最大的收获罢了。”苏蓉端起酒杯浅啜,狡黠一笑。

      “只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情不明就里。”荣易说到这里,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当你把闻锦歌写的那些有关盛天堂的信笺给我的时候我就想问,她究竟为什么会亲笔写下这样的东西?”

      苏蓉沉吟了一下,突然道:“你还记不记得,薛君明曾对你说过,丁司难是会用摄心之术的。”

      荣易一愣道:“这难道不是你授意她诱骗我与她一同去雪山的说辞吗?”

      苏蓉看着荣易的眼睛,缓缓道:“我教薛君明告诉你这件事情来骗你上雪山是真的。但是同样,丁司难会用摄心之术的这件事情,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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