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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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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年关,李治因为担心武媚娘的龙胎,又让柴玉瑾多留了一个月。
直到武媚娘的胎稳了,柴玉瑾这才向李治再次请辞前往昭陵。临去之时,柴玉瑾特地去见了他,借武媚娘与皇后之事,说起了徐盈盈。
“玉瑾,你是让朕……”李治虽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加沉重,但自小就与李治认识的柴玉瑾还是听出了他看似沉重表情之下的一丝轻快,“媚娘会不会觉得……她会不会生气啊!”
柴玉瑾道:“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但我想有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之前武媚娘之所以与皇后起争执,根源是徐盈盈。”
“因为盈盈?”
盈盈。
这个称呼之下的亲密,怕是连李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徐盈盈是宫女,对皇后不敬,皇后想要处置她无可厚非。武昭仪护姐妹心切,在维护之时言语不当,难免就有了挑衅。我问过武昭仪和皇后了,本来皇后并不想处置武昭仪,只想对徐盈盈稍加惩罚,但武昭仪言愿替徐盈盈受罚,当时很多人都在,皇后若是不罚,威信何在?”
“这就是她对媚娘动用私刑的原因?”李治说到这事就不耐烦,“皇后的威信难道要以龙胎的安危为代价来立吗?”
柴玉瑾给李治添了点茶,柔声道:“皇后也知道罚武昭仪不合适,但那个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了。所以我是觉得,如果徐盈盈是后妃,武昭仪维护姐妹会更有底气,皇后要苛责后妃也得慎重,最重要的是,徐盈盈和武昭仪能互相照应。武昭仪的性子直,不会说软话,若是有徐盈盈帮着,在后宫中也能更得人心。”
“你说的人心指的是?”
“我知道九哥最属意的皇后人选自始至终都是武昭仪,等她诞下龙胎,她绝不会只是昭仪吧?”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李治的心坎里:“朕打算等媚娘生下龙胎之后就封她为一品宸妃,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更该纳个新人了,这样至少在给武昭仪提位份的时候,不至于那么扎眼。”柴玉瑾提醒,“九哥,你和我都很清楚,在这高墙里,过分显眼实在是太危险。”
李治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只是皇后和珍儿……”
“萧淑妃倒是问题不大,至于皇后……九哥,她是皇后,这后宫之中,她想必是最不希望后妃单薄的人了。”
“淑妃若是闹起来——”李治想起来就有几分头大,“玉瑾,要不你等盈盈晋了位份再出发?”
柴玉瑾拒绝:“我耽搁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九哥,我倒是觉得,或许皇后能够处理好萧淑妃。”
“皇后?”李治质疑,“她行吗?”
“九哥,我知道在你心里武昭仪一定是最好的,可是,王氏一族的女儿,绝对不是个只会在后宫里争风吃醋的摆设。你看之前年关上大大小小的宴席,大都是皇后在操持的,可有出错?”
“年关的时候,你也辛苦了。”
柴玉瑾不敢居功:“皇后娘娘信任我请我帮忙,我自然是乐意至极。只是我能做的毕竟少,皇后也怕我累坏了,很多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这份差事,她做得可让九哥满意?”
“年关这么多宴席,确实不曾有大错,想必皇后付出了不少心血。”李治说到此,语气也温和许多,“若是依你所言,交给皇后来办……”李治沉吟,“倒是也可。”
“九哥,有舅母为榜样,想必王皇后定能不负您的期望的。”
文德皇后既是表率,又是婆母,如果皇后当真能以他为榜样,想来和武媚娘的冲突也能少些。
当夜,柴玉瑾又去了一趟中宫,虽未与皇后细谈,但言辞之中再三暗示。
第二天一早,皇后亲自在宫门口送她。
“皇后娘娘来送我,玉瑾实在是不敢当。”柴郡主去昭陵固然是带了些随从,但玉瑾坚持她已经耽搁了许久,因此即便是李治,也只是派了元宝来送。皇后为后宫之首,她亲自在宫门口久等,于玉瑾而言,着实过于隆重。
“我是真的舍不得你。”皇后上前拉住柴玉瑾的手,语气里的依依不舍也是真的。
相比之下,整个皇宫之中,对她抱有善意的本就不多,柴玉瑾的这一丝善意,于她而言,珍贵而难得。
“皇后娘娘,”柴玉瑾安慰她,“九哥是所有兄长中性情最温和,也最是心软的一个,先帝喜他仁孝,你是他的枕边人,想来他的性情,你也是了解的。他喜欢武昭仪,也的确是属意她为皇后,但皇后从来不是因为帝王的喜好而立的。若您更在乎的是后位,那您可以放宽心,不必事事与武昭仪争什么长短,若您更在意的是陛下的偏爱,那就当玉瑾多嘴提醒您一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文德皇后都有诸多不得已,何况我们呢?”
“我们?”皇后想岔了,“你放心,你的郡马爷,我一定替你看好。”
“皇后娘娘,”柴玉瑾还是为皇后这一句关怀心中动容,还是多说了几句心里话,“人活一世,除了情爱,还有许多值得我们去做的事情,锦上添花可以,人生唯一不必。我不喜欢这宫墙,因为在这里生活,难免被戴上枷锁,但我也必须承认,若不是得先帝把我接进宫中,我在柴家,没了枷锁,也没了这十几年的亲情。所有人都说昭陵清苦,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人生总是在交换,或许等价,或许不等,那又如何呢?我觉得值就行了。至于李君羡……皇后娘娘,他是我的郡马爷,只可能是他,他也只可能是。我与他是一体的,他若真的有什么事,我也逃不过。”
王皇后叹了一口气:“你放心,他的事,我会差人与你说的。还有,收着这个。”
“这是?”柴玉瑾看着手中的这块玉质令牌,触手温润,上面的雕工也是精细,上面有一个王字。
“这令牌你收着,必要时或许能帮你些什么。”
柴玉瑾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推辞道:“想来这是魏国公给娘娘的,我收着不太好吧?”
“这令牌也做不了什么,你留着便是,就当是你我之间的信物。”
王皇后这样说,玉瑾便不再推辞:“既然如此,那玉瑾却之不恭。”
两人又聊了几句,眼看已经不早了,玉瑾坐上马车,在王皇后的目送之下,出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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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百姓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清早的烟火气,让寂静的街道充满了生气。
段常德看柴玉瑾微微掀开马车的帘子,神色不明,以为她是为离开而不舍,劝慰道:“虽然昭陵清苦,但想来陛下心疼郡主,应当不久之后就会找郡主回来的。”
柴玉瑾侧头看了一眼段常德,见他神色认真,方才那话也的确是出自肺腑,倒是有些好奇:“我原本想让你留在宫里,带着东施就行的,你执意跟我去那清苦之地,又是何苦?”
“既然是伺候郡主的人,自然是郡主去哪里,当奴才的就去哪里。昭陵再清苦,那也是先帝的长眠之地,咱家本就是伺候先帝的人。”见柴玉瑾面露笑意,段常德忍不住问,“郡主笑什么?”
“我笑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段常德,你当初要是这么会说话,至于为了那个什么贾——你那干儿子叫什么来着?”
“贾进元。”
“哦,贾进元。”柴玉瑾撑着脑袋观察段常德,“早些大义灭亲,你能少挨那顿板子,说不定还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郡主心情好些了?”
“不生气?”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咱家若是再生气,那就是为郡主添麻烦。他日若是有心人想要对付郡主,咱家这桩旧事本应算翻篇,可咱家自己把事情翻出来落人口舌,咱家自己丢了命不打紧,连累郡主才是真的该死。”
“怨我戳你痛处吗?”
“郡主不戳,总有人戳的。郡主戳痛了,咱家能忍,等伤口结了痂,长了茧,别人再戳的时候咱家就不会疼了。”
柴玉瑾有些感慨:“是啊,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段常德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沉重,小心道:“郡主可要喝点茶水?”
察觉到这是可以岔开话题,柴玉瑾主动说起:“都说习惯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就是……母亲因我而死,父亲从小就恨我,再加上我虽得到舅舅宠爱,却不愿为那两个哥哥争什么荣宠,对舅舅也比对父亲亲厚。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父亲越发不喜欢我,舅舅越发心疼我,其他人眼里呢,我与柴家离心,与母亲比差得远,是个一心攀附皇权的孤女。”
“郡主对先帝是用了真心的。”
这样的话听久了其实也就习惯了。
“我管不了别人的嘴,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只要舅舅知道就行了。”回忆起自己以往无数次被激怒的往事,柴玉瑾只觉得过去的自己着实是幼稚好笑,“如果被激怒了,犯错的是你,受罚的也是你。越是不动声色,那些试图激怒你的人就会越发生气,沉不住气,犯错的就是他们了。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挑衅是他,你若没中计,生气的也是他们。”
“从前在御前,只觉得郡主聪慧深得先帝喜爱,后来跟在郡主身边,倒是越发觉得,先帝喜爱郡主不是没有道理。”
夸奖的话谁不喜欢听,反正这一路路程还长,柴玉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段常德说着话。
直至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