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米达战记》笑醉青锋

3、认命的副官

　　霍劲铮到新单位也差不多有一周了，他原以为做朱帛文的副官也就是跑跑腿，帮忙处理些私人业务之类的，有时间再近水楼台向朱帛文请教些设计方面的问题。真干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主要负责跑腿，而且要带着脑子、集中精神跑腿。

　　怎么说呢？朱帛文主要负责战斗机的总体设计，他手上一般有2~3个型号，而霍劲铮就负责传达：一、朱帛文对各个设计团队的设计要求和意见。二、各设计团队的设计以及设计思路。

　　一很简单，关键是第二条要求霍劲铮听清对方的设计思路并用朱帛文要求的方式把这种思路整理出来附在设计图上。这对于霍劲铮这种设计门外汉来说有点太难了，所以上班第一天朱帛文就递给他一支录音笔，让他把对方的话都录下来，回来后可以反复听，再整理出1234条来连录音笔一起交给他。然后朱帛文听完录音后再指出霍劲铮整理的那些有什么问题，哪些要点没整理进去哪些不是要点。

　　当然朱帛文不可能次次听录音笔带指出霍劲铮的问题，因此除了给霍劲铮录音笔以外，朱帛文还丢给他一个书本大小的样的软屏，轻描淡写得说道：“这里面是相关教科书、资料、视频，能掌握多少看你本事，反正我只听三个月的录音笔，要是你到时候还不能找出所有要点，不用我说，自己卷铺盖滚蛋吧。”说完还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

　　霍劲铮木然的拿着软屏走出办公室，朱帛文最后那个笑容让他觉得自己是掉进陷阱里的小动物……

　　然而霍劲铮却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从此以后，只要是有时间他就捧着软屏看，休息日、下班时、上班空闲时，哪怕一分钟他也不放过，霍劲铮原来上飞行学校都没这么紧张过。有问题或看不太懂的他就用笔记下，只要看朱帛文有空闲就去请教。朱帛文在回答问题时倒还是比较有耐性的，而且讲的比较透，有时还会拿出飞机设计图给他举例子。但是，同一个问题不能问两遍。有一次霍劲铮不小心拿出一个月前问过的问题去请教，朱帛文当时脸就沉下来了：“这个问题你不是一个月前问过我么？怎么换个形式你又不知道了？你不动脑子的？”把他好一顿训，训完后才大略的讲了下为什么这个问题跟上次的问题是同一个问题以及如何解决，末了还不忘新的威胁：“要是让我再看见这个问题，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我不教这么笨的学生，也不要不动脑子的副官！”

　　霍劲铮：“……是。”

　　三个月后，朱帛文把霍劲铮叫进办公室，告诉他最近的方案要点都找出来了，算他达标，当然同时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然后给了他一张卡片，是黑昭帝军加密通讯卡，朱帛文给他的是飞行设计系统专用卡，

　　“以后你就用电脑收发设计图，我有什么指示也通过电脑发给你。”

　　……霍劲铮默默接过卡拿在手上无意识的的把玩，心想那自己这三个月几乎每天都被支使得到处跑是为了什么？

　　似是看出霍劲铮的疑问，朱帛文又说道：“每个新副官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你一个，主要就是熟悉各设计团队的负责人和了解他的设计思路。不然你以为你坐在办公室里凭空就能知道对方的设计思路，整理出要点么？”

　　怪不得那些负责人一看到他就一副了然的样子，讲解的时候特别细致。感情是把他当新丁看了，不过他也确实是新丁，一想到这，霍劲铮释怀了，把卡片放进自己兜里。

　　“了解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出去做事了。”

　　“你等等，把这个闪存拿走，这些资料比我上次给的要深入一些，你拿去看。六个月后我会有个小测验，当然不合格的后果依然是卷铺盖滚蛋。”朱帛文又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混蛋。

　　霍劲铮默默的在心里比了个中指，就拿起闪存走出办公室。不过他的心情却比三个月前要放松得多，最困难得初期已经熬过了，更困难的中期虽然会有更多问题等着他，但此时他已经掌握了方法，就像猎人手里有了刀和枪，不再是赤手空拳走入密林。

　　工作和学习依然是忙碌的，但是由于不用再跑出去，再加上工作慢慢上手，所以霍劲铮倒是有了些闲暇时间与同事们聊天交流。

　　一聊天才知道，同事们对他早就好奇的要死。原来朱帛文在业内那是赫赫有名，与有“帝国之魂”的延陵锵泰齐名，虽然他是延陵锵泰的学生，据说延陵锵泰公开表示朱帛文的飞机设计能力已经超过了他，因此他从飞机研制领域退出，专心投入到喜爱的武器研发中去。当然，同事们偷偷议论最多的还是他的臭脾气，据说朱帛文最不能忍受两种人：一、笨蛋。二、不专心的人。他曾经非常看好、着力培养的一个学生因为谈恋爱影响到智商，恍恍惚惚间同一个问题问了三遍，当即被他踹出团队，无论对方怎样痛哭流涕的哀求也没有转圜的余地。霍劲铮听得冷汗直冒，原来同一个问题问三遍就滚蛋居然是真的，那他说的六个月考试不合格也滚蛋估计也不仅仅是威胁了……

　　霍劲铮还了解到，朱帛文的副官就相当于他的学生，一般是飞机设计专业博士毕业，在设计团队中最少干了五年，被负责人看好，推荐给朱帛文，朱帛文再提为副官，进行考察。虽然不少人止步于一开始的“地狱三月”，但能够被朱帛文选为副官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不过，霍劲铮的前任风悠棋又是另一个传奇了，一般能挺过“地狱三月”的副官，会在朱帛文身边呆1~3年，然后再回到自己的设计团队，做为现任负责人的候补，但是风悠棋跟在朱帛文身边居然超过五年，最近才挂着少将的文职衔到一个设计团队直接担任负责人去了，据传他有可能接朱帛文的班。

　　这些情况是同事们在问霍劲铮是怎么当上了朱帛文的副官，霍劲铮照实说是试飞员没考上，所以才给朱帛文当副官的时候，被同事们异口同声的说“不可能！当朱帛文的副官比考试飞员难多了”然后给普及的。

　　听霍劲铮详细的说了经过后，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就怪怪的了，有同事干脆的说“你是不是有亲戚跟朱中将很熟悉跟他关系很铁啊？”同事们倒没怀疑霍劲铮走权贵后门，因为那些止步于地狱三月的人有不少是高等贵族，也有不少托军中权贵说情都被朱帛文顶了回去，所以大家都猜霍劲铮有不知名的亲戚跟朱帛文私交很好。霍劲铮唯有苦笑，他是孤儿出身，哪有什么亲戚。

　　倒是风悠棋的到来给了他一点提示。某次风悠棋到总部开负责人会议，顺便来看看他后继，霍劲铮给他提了这事，主要想着他跟了朱帛文这么多年，也许知道点什么。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霍劲铮一番，突然问道：“你说你是飞行员出身，难道是在狼烟？”

　　“你怎么知道？”霍劲铮一惊，问道。

　　“猜的。”风悠棋露出与朱帛文一模一样的笑眯眯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那些干嘛？你已经通过了‘地狱三月’的考验，这已经比很多专业博士生强了，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朱中将的眼光，我先去开会了，你要加油。”

　　风悠棋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对了，不要放松学习哦，以往‘地狱三月’会刷掉一半的人，而‘六月测试’又会让剩下的人再走一半。”说完挥挥手，走了。

　　……真不愧是呆在朱帛文身边最久的人，连笑起来的样子都一样欠扁。而且还不忘在临走前恫吓一番，霍劲铮扶额想道。不过风悠棋倒是提供了一个线索，难道自己的这番奇遇跟‘狼烟’有关？

　　不过打电话去问段队长或华队副也太唐突了，而且万一与他们没有关系呢？干脆找天趁朱帛文心情好，直接问他好了，反正问他不会少块肉，顶多也就是不回答，不过霍劲铮觉得朱帛文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不会搞的神神秘秘。

　　“中将，听说您的副官相当于您的学生，一般要博士毕业实际工作五年以上，我显然不附和要求，您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

　　“因为你出身狼烟，看试卷对飞机设计平时也有研究，就想试试看你能不能撑过三个月。”朱帛文给自己点了根烟，顺手点击空中软屏翻开一张设计图。

　　“……还好我撑过了。”霍劲铮有些后怕的说道，很明显朱帛文也只是姑且一试，没撑过照样也得转铺盖滚蛋，没啥特殊照顾。

　　“其实也还好，没撑过我就让你去试飞队了，你试飞员考试考得还不错，在你们这批考生中在前三名。”朱帛文抬头瞥了他一眼，继续翻看着设计资料，漫不经心的答道。

　　“啊？！”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霍劲铮一时呆住。

　　“干嘛？你以为我会招收连试飞员考试都通不过的人当副官么？！我这又不是垃圾场！那么多博士哭着喊着要给我当副官，我还不一定能看上，一个连试飞员考试都通不过的飞行员凭什么爬到他们头上？而且连试飞员考试都通不过的也好意思自称自己是从狼烟退役的！”

　　朱帛文几乎是带点咆哮的诘问让霍劲铮吓了一跳，但他仍倔强的说道：“那你当初说我考试不合格？”

　　朱帛文抬起头来，双手抱胸，直视霍劲铮，说道：“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你考试不合格，我记得当时只是递给你卷子，是你自己在看了卷子后认定自己不合格。”

　　……霍劲铮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是……“我认为自己不合格，你也没纠正啊！”这话说得霍劲铮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估计迎接自己的又是一顿咆哮，他不自觉的避开朱帛文的直视，双眼看向面前的地面。

　　没想到朱帛文居然顿了一下，霍劲铮有些诧异，偷偷看向朱帛文，只见朱帛文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的说道：“这个……没提醒你这件事我确实有自己的私心，一来可以免得费说服你的口舌，按你当时的情景要你放弃试飞员当我的副官我说得口干舌燥都不一定有用，二来可以让你觉得没有退路，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去。好吧，这件事算我有错，但是你也没损失啊，当上我的副官当然是好，当不上你也可以去当试飞员。”

　　“你怎么知道我想当你的副官，我说不定现在都想当试飞员呢！”霍劲铮这话赌气成分居多，主要是看朱帛文一副理直气壮的德行就来气，虽然他现在也认为当副官比当试飞员有前途，但这并不表示朱帛文当初可以隐瞒事实，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你敢从我这里离开，我就敢让你退役！想从我这跳到试飞队，门都没有！我会让试飞队根本就不收你！”朱帛文气急败坏的拍桌子大吼道。

　　霍劲铮本来心里有些懊悔刚才那话说的有些过激，想着怎么道个歉啥的圆过去，一听这话，顿时怒目圆睁，瞪向朱帛文。

　　还好霍劲铮不是冲动的人，瞪了朱帛文二分钟后，他一言不发的走向门口，努力压制自己不要说出什么冲动的无可挽回的话。

　　就在他刚走到门边准备扭开门把手时，身后传来朱帛文的声音。

　　“我骗你的。你如果非要去试飞队，我不会打电话让试飞队不收你，甚至在你从试飞队退役后，我会根据你的程度推荐你去担任一个普通的设计员工作。但也仅是如此了，我不会再让你担任我的副官，你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高级的飞机设计。”

　　霍劲铮转回头来，却被朱帛文脸上的表情镇住了。朱帛文脸上流露出霍劲铮从没看到过痛心与失望，就如同一个被心爱的学生伤透了心的老师一样。

　　“为什么？我干试飞员就不能回来当你的学生了？难道干试飞员脑子就会变笨么？还是您对试飞员有偏见？”

　　霍劲铮在看到朱帛文的表情后差点被内疚击倒，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问出了这个问题。霍劲铮认为朱帛文不要他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不听话，在试飞员和副官之间选择了试飞员，驳了朱帛文的面子，因此他不会再选择霍劲铮，但这是朱帛文的问题，不是他霍劲铮的。

　　朱帛文可以为了面子不要他，但把责任也归于他则是不能接受的，不管朱帛文的痛心和失望是装的还是真的，他都不能接受！他必须让朱帛文认清这一点。

　　但朱帛文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你认为公平吗？”朱帛文又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淡淡的问他。

　　“什么？”霍劲铮条件反射的问道，他也确实没听懂这个问题。

　　“你凭什么要求我给你两次机会？天分？勤奋？被送到这里来的，哪一个不是在学校成绩拔尖在设计团队被看重的，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比他们有天分比他们更勤奋，能让我多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换你站在他们的位置，会不会觉得不公平？你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对狼烟的感情，是我的一点私心，你认为我会让自己这点私心无限制泛滥下去么？”

　　霍劲铮无言以对，他这才发现无意中已经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太高的位置，只是通过了地狱三月就以为自己很有天分很努力，多么可笑！朱帛文说的没错，他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朱帛文的私心，并不是他比那些淫浸在飞机制造超过五年的人更有天赋，更加勤奋。

　　朱帛文看着霍劲铮陷入沉思而没有打扰，最后当霍劲铮抬起头望向他时，才淡淡的说道：“你一定要当试飞员我不拦你，只要你考虑清楚就行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再告诉我答复。”说完，按熄手上的烟头，挥挥手，示意霍劲铮可以出去了。

　　霍劲铮却没有走，一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便直率的选择了道歉。

　　“对不起，刚才我表现的既无礼又无知，对此我诚挚的道歉。我希望继续担任您的副官，请您准许。”说完“啪”的敬了一个军礼。

　　朱帛文直直的看着他，慢慢的嘴角露出了几分笑容，说道：“你小子弯转得倒挺快的，准了，出去做事吧。”

　　霍劲铮愉快的行了个军礼就准备出门，结果背后又传来朱帛文令人扫兴的声音。

　　“不要以为你离试飞员很远，如果你六月测试没过，就算你哭着喊着求我，我也依然会把你丢去试飞队。”

　　“明白，没通过测试，我自动从您面前消失，不过我会很高兴的去试飞队的，绝不会哭着喊着求您。”说完，霍劲铮飞速溜出办公室，并把门带上。

　　霍劲铮回到自己座位上，窃笑自己在临出门前终于扳回一城。他拿出资料，准备趁着现在没事看一看。但他脑海里却不自觉的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这一回想就觉得不对劲了，开头明明是朱帛文对他隐瞒了他考中试飞员，然后他们为这事争执起来，最后怎么以他向朱帛文道歉告终？？？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霍劲铮无力的将脑袋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过了好久，他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想算了，玩不过就玩不过吧，以后离他远一点。旋即又想到，自己是他的副官，又能离多远？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的想就当是尊老，敬师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