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锦瑟scorpio

1、第 1 章

　　下午三点四十八分，周六，阴。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手机显示轻度污染。呵，轻度污染么，重度又如何？如果来一场天灾，葬送所有一切岂不正好。被脑海中突然蹦出的念头吓了一大跳，夜殇苦笑，我果然是个大坏蛋。
　　打开网络，重刑犯越狱的新闻第一时间对我say hello，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
　　翻开的书本上，一行字赫然入目，越变越大，刻入脑海：勇敢是善，懦弱是恶。那我一定是最大的坏蛋了，不知道与越狱的重刑犯相比，又如何。
　　每天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编织一个巨大的蚕茧，躲在里面冷漠的偷瞄着外面的世界，还嘲笑他们不懂我的世界。你的世界，你的什么世界。外表光鲜的蚕茧里包裹的只是一个懦弱而坑脏的胆小鬼罢了，一直缩头的乌龟。屁，说乌龟都是玷污了乌龟。你直接去死好了。死？貌似不错，那就死吧？
　　不能死在这，会吓坏小玲的。不能回家，母亲会伤心。最近流行失踪，那也赶赶潮流好了。找一个陌生的地方，告别这个世界。只要他们以为我还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着，就不会那么伤心吧。
　　“你去哪？”夜殇拿着钱犹豫。好久没回家了，妈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为了那几块钱挥汗如雨？好想她，再看她一眼，就一眼，最后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姐姐，别哭，给你糖吃。”
　　夜殇靠在车座上假寐，衣服被人轻轻扯动。低头，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眨着疑惑的大眼，两个发股来回晃动。旁边，一中年妇女正抱歉的看着她笑。手拉着小女孩轻声说“月儿，别吵姐姐。”
　　拥挤的车厢把小月挤成可怜的一团，小小的身子随着车子来回晃动，中年妇女一手拉着手环，一手把小月轻轻护在怀里。夜殇赶紧站起身，给小女孩让位。中年妇女为难的看着，想拒绝又心疼女儿受苦。
　　真是个淳朴的女人。为了让小月安心坐下，夜殇微笑着表示自己马上就下了。
　　正巧车子进站。在妇女的目光下，夜殇微笑着被人推着下山。
　　随着人流出了车站，人潮才散了。站住脚，茫然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天意么，这样也好，要是见了妈，她很可能会哭出来，妈会怀疑的。
　　没有目标，不辨方向，沿着街道向前。周围的声音渐渐稀疏，路灯点亮夜幕，夜殇站在天桥上眺望远处的灯火。妈是不是还在灯下忙碌，听到她失踪的消息会很伤心吧。妹妹这时候应该在学校努力学习吧，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姐姐。妈会没事的，妹妹肯定会好好照顾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跨上桥栏。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就这样吧。手轻轻一松，一切就结束了。
　　闭上眼睛默数。三、二……
　　松手前一秒，远处的店家换了音乐。熟悉的音乐穿透夜色，隐隐约约萦绕在耳边。歌曲被夜风吹的断断续续，却在夜殇脑海中补充完整。
　　不管任何时候，都是这么好听。听了这么多遍，却怎么都听不厌。林诺，林诺，你的声音是不是带着魔力？
　　夜殇舍不得中断这么好听的歌曲。再听一遍吧，以后就听不到了，地狱估计不会有这么好听的歌曲。
　　歌曲进入尾声，夜殇再次默数。
　　三……
　　慵懒的嗓音再次响起。是林诺的另一首歌。
　　记得朋友曾说，让她推荐一首林诺最好听的歌。最好听？我不知道。对上朋友惊讶不信的眼光，夜殇只好解释，是真的不知道。只要是他的歌，我都喜欢。不对，应该说，我喜欢他的声音。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心情就会平静，喜欢的不得了。
　　细数回忆，原来喜欢他，已经进入第七个年头。七年，林诺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如今接天莲叶无穷碧。
　　喜欢他七年，听了他七年的歌，可是见他了解他都是通过网络。七年里，却从没见过他的真人。可能也永远都见不到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他一面，会是永远的遗憾吧，真的好不甘心。
　　记得新闻上说，明天L市有林诺的新专辑签售会。即使只能见他一面，实现这么久以来的愿望，也不枉曾喜欢他那么久。亲眼看一眼自己的偶像，也就够了。
　　拿着去L市的车票，夜殇踏上了旅途。踏上陌生的土地，她有点畏惧。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还是孤身一人，夜殇不知所措。
　　点亮屏幕，手机显示凌晨四点。
　　月亮不知躲在哪里贪睡，只留几颗孤星坚持着天幕，在清冷的路灯映照下，微光更显可怜。站在空寂的路上好久，才找回一点思绪。
　　林诺的专辑签售会在H广场，现在应该找个人问问怎么去。但是凌晨四点，人们都躲在被窝里梦周公，去哪找人问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敢，就算现在有人，她也不敢问。是的，夜殇不敢。她从小胆子就特别小，也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甚至害怕与人打交道。这次来到这里，是她二十年里做的最胆大疯狂的事了。
　　她很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跑到这来。
　　“啊。”前方传来呼声。夜殇紧走两步。路灯的阴影下，两名持刀男子正围着一名女孩。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被吓得靠着墙壁瑟瑟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虽活了二十年，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夜殇愣了。脚下踢到瓶子，惊动了两人。
　　两名男子听到声音，本来想跑。回头却发现夜殇仅是一瘦弱女子，还吓得惊慌失措，胆子大起来。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左边男子不动，继续拿刀威胁着先前的女孩。右边那人后退，把刀指向了夜殇。
　　幸运的是，夜殇和梦雨，也就是先前的女孩都毫发无损，男子并没有为难她们。不幸的是，她们现在都是身无分文。夜殇的眼泪打转，马上就要掉下来，梦雨却先她一步，哇哇大哭。
　　作为两人中的年长者，夜殇只能背负起照顾年幼妹妹的责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通过交流，了解到梦雨还在上高中。趁着周末，从家里溜出来，就是为了林诺今天下午在H广场的专辑签售会。哪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了这事，说着又哭起来。
　　两人对坐，很久无语。远处渐渐有声音打破夜的寂静。
　　“我饿了。”闷闷的声音打破了静寂。很显然，无依无靠的梦雨已经很自觉的把夜殇这个天涯沦落人当成了现在唯一的依靠。
　　早上六点。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东方泛起了一丝霞光。天亮了。
　　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空气中飘来早饭的香气。
　　被香气一勾，夜殇的肚子也叫起来。做了一夜的火车，昨晚也因为心情低落忘了吃饭，胃不满的抗议起来。
　　搜索遍全身上下，奇迹并没有出现。
　　对上梦雨可怜兮兮带着期待的眼神，夜殇只能投以抱歉的笑，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梦雨的眼泪又掉下来，“我想回家。”
　　这个女孩跟她一样爱哭。
　　夜殇一时鬼迷心窍，“小雨别哭，姐姐来想办法。”
　　看着远处忙碌的包子铺，也许可以帮工换一点吃的。只是……
　　夜殇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想转身逃，可是身后是眼巴巴跟着的小雨。
　　终于站在包子铺前，老板娘一边娴熟的包着包子，一边热情的招呼要吃什么。
　　“呃，不，不用……”
　　夜殇转身就逃，差点把身后跟上来的小雨撞倒，只能再次转身。
　　“阿，阿姨，你们，你们这需要帮忙么？”
　　老板娘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们，就要摇头撵人。
　　看出她的拒绝，夜殇头脑头脑一热，迅速的把剩下的话说完，“不要工钱，给我几个包子就行。”那语速，很像身后有可怕的东西在追。
　　老板再次上次打量了她几眼。可能是看出她的窘迫，一时同情心起，点点头“你就帮忙招呼客人吧。”“谢谢阿姨。”
　　解决完早餐，两人还是一筹莫展。不管是送小雨回家，还是去H广场，都要坐车，但是现在她们连车票钱都没有。包子铺里的钟表上显示，上午九点。
　　短短的几个小时，梦雨俨然已把夜殇当成亲姐姐看待，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本想借阿姨的电话，让梦雨给家人打个电话接她回家，小雨却不肯。吃饱了肚子，被抢劫的害怕估计跟刚才的包子一起被吃下肚了。吵着要去看林诺，还说要是父母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她好不容易溜出来，没见到偶像就回去太亏了。
　　真拿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孩没办法。又不能真的把她丢在异乡街头，夜殇只能再次想办法。
　　路边肯德基的老爷爷慈祥的看着他们微笑。吸引夜殇的是门边的招聘启示，店内招小时工。这是个工作，是目前解决她们困境的唯一办法。
　　理智告诉夜殇，她应该立刻进入店内，把这份工作揽到自己身上。可是，脚步却忍不住的往后缩。老板会录用她么，别人会怎么看她，她能做好么，要是做错事怎么办？如果，如果，如果……
　　夜殇被想象中的困难阻住前路。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总是这样，懦弱死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敢，活着有什么用，干脆去死好了。
　　突然意思到，最初的最初，离开学校，就是寻死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见到林诺，还没有满足自己的遗憾，第一次离他那么近，不去怎么能原谅自己。更何况，身后还跟着一个花季少女。
　　没有退路，前进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从九点到一点，打了三个小时的工，拿到了两人去H广场的车费。
　　跟着梦雨的指点，两人来到了H广场。广场上人山人海，个个翘首以盼。梦雨兴奋的往前跑，夜殇怕她出事，只能跟着“小雨，你慢点，我们没买专辑，挤进去也没用。”
　　梦雨像条鱼儿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对她的话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理会。夜殇跟的气喘吁吁，冷不丁撞到一人。没等她道歉，那人拉起她就跑，“你怎么才来，大家都等着呢，快点，快要来不及了。”
　　夜殇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被那人拉的跌跌撞撞，回头，小雨也不见了踪影。
　　那人把她拉到一个很多人的房间里，塞给她一个话筒，一张写满子的纸。“你快点熟悉一下，然后彩排一遍。马上就要开始了。”
　　“呃，不，我，你……”
　　“小云，你不是去接雪琪了么，她来了没？”
　　人群分开，一穿白衬衫的男生出现。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自觉成为人群的焦点。
　　“来了，来了，浩轩哥，我把雪琪姐接来了。”名唤小云的女生把夜殇推出来。
　　此时夜殇也搞清楚了状况，“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那什么雪琪。”
　　小云不敢置信的看向浩轩，他也正疑惑的看着夜殇询问小云，“这位是？”
　　“啊，你怎么不早说，这下惨了。”小云对着夜殇吼起来。
　　浩轩眉头皱了皱，“先别管这些了，小云，你赶快去接雪琪，我怕她找不到地方。”
　　小云匆匆忙忙的跑了，没一会儿，又匆匆跑回来，对着浩轩开口“雪琪姐刚才打来电话，临时出了点状况，她赶不过来了。这下该怎么办？”看见夜殇还愣在原地，气都撒到她身上，“都怪你啦，不是怎么不早说？”
　　夜殇也知自己误了别人的事，虽不是故意，但还是很愧疚，本就内向，现在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浩轩上下打量了夜殇一眼，眉头皱了皱，“这位朋友，能不能帮帮忙？”
　　“给怎么帮？”
　　“小云，你带……你叫什么？”
　　“夜夜殇。”不知道要干什么，夜殇紧张的结巴起来。
　　“小云，你赶快带夜殇去化妆换衣服，等会让她代替雪琪上场，快一点。”
　　“浩轩哥，这……”
　　“没办法了，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夜殇的身高胖瘦都跟雪琪差不多，衣服应该能穿上。”
　　“不是，我……”没等夜殇说完，就被小云拉走，一通摆弄。
　　出了化妆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夜殇有点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个女子虽算不上绝顶美女，但也比她好看了太多太多。
　　没等夜殇从震惊中回神，浩轩走过来。“夜殇，等会我们要上台主持。要说的话就在这张纸上，你赶快看一下，我们先排练一遍。”
　　“我，没……”
　　要主持节目，她不敢想象。她平时都不敢说话，何况是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做主持人，她很可能会紧张的晕过去。
　　“不会没关系，跟着我。面带微笑，放松，有什么我会帮你。现在没其他办法了，拜托。”
　　没一会儿，外面就通知时间到了。夜殇迷迷糊糊的跟着浩轩上台。脑海里只记得要微笑。微笑微笑，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是不是僵了。
　　“尊敬的各位来宾……”
　　轮到夜殇开口，她却愣着无措。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握住她垂在下面的左手，掐了掐她的掌心，“不要看台下，把这当成排练，放松点，你可以的。”
　　眼睛游离在半空中，嗓子干哑，但总算是有声音了“尊敬的各位朋友，大家好。”
　　掌心又被捏了一下，以作鼓励。
　　几分钟的开场白，夜殇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界。这几分钟是她二十多年里，过的最慢的时候。她快要支撑不住。
　　好在接下来是别人发言，他们可以下去稍作休息。
　　整个过程，夜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的，她只是机械的在背那段话。这个时候，她无比感谢自己超强的记忆力。
　　“你刚才做的不错，再放松点，笑容自然一点。”
　　“……”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漫长的签售会终于结束，夜殇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最不敢相信的是，这竟然是林诺的签售会。作为主持人，她当然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他。从没想到，七年的愿望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夜殇在后台休息，紧张的神经还没缓过神来。周围却兴奋起来，林诺很出乎意料的来了后台。
　　得知夜殇是临时上场时，林诺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微笑，“你真勇敢，记得我第一次登台时，准备了好久，等到上台时，还是腿发抖，脑子一片空白。你第一次上台能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我，不……”
　　林诺夸的客气，夜殇却很不好意思。想起在台上时，自己僵住的笑容，还有好几次因为紧张卡词，多亏浩轩机灵，才不至于冷场，夜殇的脸微微发红。
　　送走林诺，梦雨找到后台来了。肯定是刚才在台下看到她，才知道她在这。
　　看见夜殇，梦雨兴奋的拥住她，“姐，你真厉害，真羡慕你，那么勇敢。要是我，肯定会紧张的晕过去的。”
　　其实，她也差点晕过去呢。
　　勇敢？一小会儿的功夫，两次被人说勇敢，夜殇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因为懦弱，讨厌自己，甚至想一死了之。短短两天的时间，她竟然会被人夸勇敢，事实真是难料。

　　看着熟悉到骨子里的房子，夜殇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使劲眨了眨眼睛，换上愉快的语气，“妈，我回来了。”
　　“怎么突然想起回家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的，课落下了怎么办？”
　　“今天没课。”
　　妈妈唠叨了几句，去准备她爱吃的饺子。
　　再次听到熟悉的唠叨，夜殇的心里甜蜜的冒泡。真想不通，两天前她怎么会舍得再也不听。

　　“妈妈，妈妈，是姐姐。”
　　夜殇低头，是那个叫小月的女孩。缘分还真是巧。
　　“阿姨，这么巧。你叫月儿是吧，来坐到姐姐这好不好。”
　　微笑着跟那对母子道别，夜殇脚步轻快。
　　“小玲。”
　　“你，你是夜殇？”
　　“你这死丫头，才两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真是欠打。”
　　“呃，有点不敢相信。以前你几乎不笑的，现在不但会笑，还开起玩笑了。你真的是夜殇？”
　　“不是，我是别人假扮的，你来检验一下？好了，不逗你了。我回家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妈亲手包的哦。”
　　看见饺子，小玲也不在乎夜殇是真是假了，欢快的啊呜一声，跟饺子大奋战去了。
　　边大吃，边含糊不清的开口，“你去哪了，手机也不接。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去报警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手机丢了，刚换的新号。”
　　“刚夸你变了，怎么又这么客气，客气的疏离，让人很不舒服。大家都是好朋友，随意一点不就好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手机嘀了一声，点开，是越狱逃犯自首的新闻。
　　夜殇看着窗外微笑，阳光正好，一切都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