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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卖掉过年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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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杨顺意脑子没问题的事情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陈氏这个当妈的了。当晚趁两个孩子睡着了,陈氏就躺在被窝里跟杨老三说了起来。
“娃儿他爹,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咱家顺意脑子会有这么利索。你看,七行萝卜每行五棵这样的算术,他居然一口就答出来了,一点都不比二哥家顺风差啊!”陈氏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却掩饰不了她语气里的激动,她这下可是高兴坏了。
“是啊,顺风也是个好娃子,多亏他老带着顺意出门耍,顺意这脑袋也才开了窍。”杨老三高兴地说道。
“嘿,顺风是好,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啊,跟咱闺女有关系。”陈氏小声地说。
“顺心?跟顺心有啥关系?”杨老三问道。
“你想啊。”陈氏捏了捏被角,“往回子①,咱顺意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开过口,可直到咱家顺心昨天掉到河里,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咱顺意就开窍了,你说这会不会是老天爷晓得了咱家的事,所以才特意照顾的?”
听着自家媳妇这么神叨叨地把功劳往闺女身上按,杨老三想想也觉得好笑,但是嘴上却没有笑出来,反而很是支持地站在媳妇这边,跟着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陈氏见杨老三也这么想,心里更加觉得自己的两个娃儿是聪明能干的,特别是顺意,以后再也不是别人口中说的“傻子”了,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很安心,又跟杨老三嘟喃了几句开春后下地的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听到这对夫妻没有了说话的声音,躺在炕上的杨顺心这才睁开了眼,望着漆黑的房顶,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天快亮之前才睡去。
等杨顺心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陈氏也煮好了早饭,提了臭潲去喂猪。杨顺心自己爬起来把衣服穿好,回头看跟她睡一起的杨顺意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屋顶,又把杨顺意扶起来,给他穿衣服。
陈氏忙完进来,看两个孩子都穿好了,脸上也有些笑意,对着两个娃儿说道:“顺心,你和你弟吃了早饭,你一会就带着你弟出去转一圈,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好的,但为啥呢?”杨顺心觉得陈氏的安排有点奇怪,就问了出来。按道理来说,陈氏应该对上次她掉河里的事很介怀的,怎么这会儿还要自己带着顺意出门呢?
陈氏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没怪杨顺心会这么问,也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你带你弟上你二伯家去耍吧,顺意就可以跟着顺风多学点东西,你也可以跟你二丫姐说说话。”
杨顺心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是一想到昨天杨顺意是跟着杨顺风出去,才遇到那夫子的算术问题,在大家面前展露了他的心算天赋,也许陈氏就觉得杨顺意跟着杨顺风是好事吧。
于是杨顺心强迫着自己吃完一个难以下咽的粗面馒头,大口大口地喝了一碗鸡汤,就带着已经先喝了鸡汤,还将馒头拿在手里细嚼慢咽着的杨顺意出了门。
对于杨家二伯家,杨顺心脑海里隐约有点印象。
二伯人称杨老二,是个时常带着憨厚的笑容,身材高大的汉子,对于被入赘出去的杨老三,他一直都很照顾,以至于杨家老太太冯氏对他也不是很好。
冯氏觉得二儿子不晓得帮衬大儿子一家,反而去帮衬老三,那明显就是在帮衬那个陈氏啊,这口气让冯氏憋在心里很久都没法出。
后来杨老二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宋氏,这宋氏是个精明的,所以连带着她生的儿子杨顺风也很聪明,刚成婚的时候,冯氏和大媳妇周氏还想拿捏宋氏,不料几番明争暗斗下来,宋氏成功地策反了杨老二,跟杨老爷子提出了分家。刚开始杨老爷子是不同意的,后来宋氏很快就怀上了杨顺风,十月孩子下地一看,是个带把的,宋氏在家里的地位顿时上升。杨顺风才两岁就口齿伶俐,跟着村里的娃儿往邻村跑,夫子见了他也喜欢,后来跟杨老二说,等娃儿再大点,就送过去读书,这把杨家给高兴的恨不得放鞭炮。
一听到杨老二家的娃要去上私塾,因为没有分家,钱肯定是公中出,大媳妇周氏就不满意起来,又闹了起来,可惜她头一胎生的是个闺女,好不容易又得了个儿子,但自家儿子还在吃奶,老二家儿子就已经有夫子找上门了,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划算,就撺掇着一向听她话的杨老大去找杨老爷子分家。
最后家是分了,杨老爷子和冯氏都跟着杨老大一家,杨老二则带着宋氏另起炉灶,因为当时杨老三还没成亲,也就跟着杨老大一家过日子,本来他性格就安分,以为过几年爹娘能给自己看一门亲事再分出去,却不料没过两年,自己就被“卖”出去当了入赘的上门女婿。
这些都是杨顺心脑海里东补西凑出来的记忆,一些是杨老三自己说出来的,还有一些是在村民的只言片语里听来的,反正存放着这些记忆的同时,原主还存着强烈的愤怒和不甘,凭什么自己爹爹就是被嫌弃的那一个?凭什么都已经入赘到陈家了?冯氏还那么嚣张地上门来吵来闹?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娃,弟弟又傻,所以他们就敢欺上来吗?她真的恨不得这些看不起她家的人都去死!不然就让她死了好了,就不用面对这些恶心的人了。
杨顺心一点一点地感受着原主留下的愤慨,最后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这原主的心理已经有些被扭曲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想到了死,这是要多憋屈又得不到发泄才会这样啊。当然即便是实际年纪快满三十的杨顺心,在记起这些记忆的时候也是不淡定的,但是她一看到身边这个目光呆滞,迷糊地啃着馒头的弟弟,心里就再也想不起其他。
眼前怎么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例如这难以下咽的早饭,还有那十两银的巨债。
杨顺心也是看过那副银耳环的,说实在话,如果真的拿去当,光凭一副款式老旧的银耳环,是根本就凑不齐那十两银的,但是这两天杨顺心也把家里能值钱的东西都偷偷翻看了个遍,也没发现还有什么可以变卖的了。
昨天家里最后一只鸡已经被炖了,木仓里的稻子也不是很多,木柜里还有一麻袋豆子和一麻袋小麦,听杨老三和陈氏说过开春了,还要挑种子出来播种的,这些肯定动不得。还有什么可以变卖的呢?
杨顺心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杨老二家大门口了,恰好大门是开着的,坐在屋子外面的屋檐下里绣花的杨二丫已经看到姐弟俩的到来,连忙放下针线招呼他们进来。
“二丫姐,你还在忙啊。”杨顺心看到她身边放着的秀萝,便笑着打招呼说。
“嗨,忙啥啊忙。你跟顺意都好多天没来找我耍了!对了,你身子骨好些了没有?那天我从镇上回来,听到隔壁说你差点没了,可把我吓坏了。”杨二丫亲热地拉着杨顺心,仔细地打量着她,然后又才说,“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没事,没事,不过是呛了几口冰水,后来回家里炕上一躺,冰水化了,我就醒了。”杨顺心看得出这年纪不过十岁出头的杨二丫是真心在关心她,心里也是一暖,顺口就说了个理由来。
“顺心顺意来了啊?”杨顺风在屋子里,透着一扇窗户格子朝院子里问。
“是啊,二哥。”杨顺心按着杨家这一辈孩子出生顺序的排行喊道。
“快进来,外面冷。别跟你二丫姐学,叫她在屋里绣花也不听,非说外面光线亮堂,看她冻坏了要不要去大夫那里自讨苦吃。”杨顺风说着话,人已经从旁边那间屋出来了。
“哼,你才会自讨苦吃呢!”杨二丫倒是一点都不怕她哥哥,反而有些调皮地回口。
“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杨顺风刚说完这句话,再一看屋子里除了他,可不都是小人(杨顺意)和女子(二丫和顺心)吗?忽然深感自己势单力薄,连忙干笑着拉着杨顺意打掩护,“走,二哥带顺意去耍会儿。”
“又耍!你今天不是说要帮我喂猪吗?”杨二丫一跺脚,有些娇气地说道。
而杨顺心在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刚要说自己可以帮忙,脑海里就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二丫姐,顺意先放你家,我先回去一趟。”说完人就跑了出去。
“喂,顺心慢点,外面路滑!”杨二丫冲着杨顺心大声叮嘱道,“真不晓得这女子在咋呼些啥。”
果然,等杨顺心跑回家的时候,家里就传来了猪叫声,那尖锐的叫声,几乎能把人耳膜给震破。
“老三啊,你家这猪不是要留着过年的吗?咋两头都卖了呢?”收猪的老张头一边拨着算盘,一边问杨老三。
杨老三有些尴尬地说:“没法子,家里缺钱,连两个孩子过年的衣服都给添置不起了,只好把这养了快一年的猪给卖了。”
这年头,过年置办不起新衣裳的人家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家都卖过年猪的啊。老张头知道他这话只是推脱,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算好了价钱,把准备好的银子放杨老三手里。
“喏,一头猪重一百五十斤,另一头瘦点一百四十六斤,按十文钱一斤算,我付你二两银子外加九百六十文大钱,你点点数看对不对。”
杨老三手有些抖地接过银钱,很是谨慎地点了又点,最后才对着老张头说:“对了。”
“那行,这猪我就先抓走了。以后要买猪仔,记得来照顾我生意。”老张头出了收猪,自己家还搞了个小猪场,喂着几头母猪,专门卖小猪仔。
说完,老张头就吆喝着赶着已经被他大儿子拿麻绳拴好的两头过年猪,从杨老三家出去了。
杨顺心躲在了院门外的墙角处,心里酸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