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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一章 妖乱之夜 ...

  •   点燃桌上的蜡烛,昏黑的房间被一点明黄照亮。早已习惯黑暗的眼睛,此刻因为这其实算不上特别明亮的光线,感到微微的不适。
      房间里如我想象中的一片狼藉,甚至比想象中更甚。逐渐开始凝固的血,泼洒溅落浓沉的分布在这房间的右侧。尤其是那张桌子,妖怪已死的身体倒在上面,只和脑袋断续相连的脖子,缺口处喷洒的血液如今已转为小股小股的流出。

      妖力骤然消散的人类外皮,看上去就像一个漏气的褶皱口袋。

      我依然感受到从喉咙口涌上的恶心感,并没有浓郁到呕吐的程度,更像是在心口堵了一团石头。之前的一切回忆起来如同梦境,一帧帧模糊的飞逝而去,留下余悸与某种兴奋褪去的乏力疲惫。
      这是我第三次杀妖。

      左臂随着轻微的动作产生撕裂的疼痛,我借着蜡烛的火光看了看。上臂接近手肘的布料被撕开不小的一道口子,上半身包括那里的深红,不知哪些是我的血,哪些是那只妖怪的。
      “……凉姐姐?”

      外间传出少女疑惑的语声,是两个孩子中较大的那个。应该是亮光和声音让她醒来,同时我听到窸窸窣窣整理衣着的声音,外间同样亮起烛光,然后脚步声慢慢的走来。
      眼看她快要掀起帘子,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阻止她进来的方法。最后也只能几步跑过去弄灭蜡烛,这时帘子已掀了一半,更远处的外面又传来熟悉的女声:“小江?”

      是秀子。

      手边的烛光使劲的一摆,随着我的离开重新明亮起来。听着外面秀子和小江说话,类似“姐姐房间灯亮了但她一直没有起来”、“也许是有什么事”、“南南你也醒了啊,继续睡吧”之类的。
      我以自己这辈子最快的书写速度,抄起为了方便交流、放在榻榻米边上的木炭和布条,飞快的写下[请等等,别进来]几个字。听着外面的谈论已趋近尾声,我连忙扑到门边,小心的掀开帘子一角,将布条推了出去。

      烛光下细看,十个指头都染透了鲜血,猩红的颜色凝在指甲缝里。布料的颜色不深,写字时多少沾了点,光影明暗间,仿佛浅浅的胭脂印。
      “唔,好的,我就在这里等着。需要帮忙的话,请尽管告诉我。”

      隔着一副不薄不厚的帘子,秀子轻轻的回复。我不知道她是否猜到了什么,毕竟这血味太重。
      我需要的做的,也只是一点写字的时间,让她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刚才有妖怪出现内室,封锁了这个房间。我杀了它,现在屋子里很脏乱,我胳膊受了伤。能给我准备一些清水、伤药和包扎的布吗?另外,请去东禅寺请人。我不知道妖怪是否会有同伴,拜托了。]

      单手写字是件痛苦的事,我只用多余的布条勉强扎在上臂勉强止血,此刻依然抽搐般的疼着。一块布写了半满,冷汗也出了一身。我用长久的深呼吸调整身体,让氧气进入大脑,多少缓解眩晕。
      布条如法炮制的送了出去,我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抽吸,随后是焦虑的女声:“凉?那你没事吧?伤在了哪里?!”

      瞬间的沉默后,她立刻站了起来:“请等等。小江,带着南南去正屋的小榻上睡觉,然后请你父亲到院子里。”

      细碎的人声与脚步声踏出外门,院子里很快有了嘈杂的交谈声。我贴着门边的墙坐下,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又将视线放在地狱凝固般黑红色的眼前,微微苦笑。
      周围的气息浓淡逸散,驳杂又分明的感觉,让我想起白天那个带走这妖怪的男子。他的确是个正常的人类,而当时那男孩身上有些诡异、却又感受不到真切异常的原因,应该就是那个气息同样怪异的香囊吧。

      这个神奇的世界,依然有太多未被发现、未成为共识的存在。

      如同之前遇到的松,那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关于“气息”的意外。可今天的经历告诉我,那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又为何要藏着这样一只妖。但此时时刻,疑问与好奇都是次要的,我首先要保证自己平安的活下去。

      “凉,给。”

      脚步声再次走近,然后一盆浸着白巾的热水和一个小木盒被塞了进来,木盒上放着干燥的长布条。我将它们拖进屋子,将本就扎的勉强的布条捋下,伸手去取布。
      “蓝裕君已经去寺院找我哥哥了,应该很快就能过来。那个盒子是哥哥从寺里分下来的伤药,效果很好。”

      用毛巾敷上伤口,热烫的水进行基本的消毒。伤口已呈现微微的收敛状,在擦拭后渗出少许浅红。还好是撕裂伤,虽然看上去较长,却不算很深。
      用盒子里的小木片抹上药膏,咬着布条给自己裹好。我洗干净手和脸,看了看一身的污血,最后将床头的外袍套上。

      擦干匕首上的血迹,重新将它贴入小腿的绑套中。院子里在这时又一次热闹起来,秀子的脚步声远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我说:“啊,人来了,你怎么样了?可以进来了吗?”
      其实不必她讲,那些接近的气息已告诉我这一点。我伸手掀开布帘,出来后立马放下,将最后一张布条放在秀子手中:[你最好别进去,让别人去吧。]

      那些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朝着这里走来,听声音竟然有五六个人。我仔细分辨过去,确认没有妖怪的痕迹,而且……
      “是在这里吗?你们说的被妖怪袭击的人?”

      五个人走进了屋子,除了秀子的丈夫蓝裕外,剩下的四个人,包括秀子的哥哥圆通大师在内,四个都是僧人。
      这附近的寺院,只有东禅寺。可这四人中,只有两人穿着真言宗的僧衣。

      竟然,还有其他寺院的僧人?

      某种预感在心中慢慢成形,圆通外的另一个真言宗僧人,此时已走到我们面前。
      “你就是那个杀死妖怪的人?妖怪在里面?”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施主……竟然这般年轻。”

      “法照大师,”秀子在这时出声,她明显与这位僧人相识,“请问,出什么事了?”
      那叫做法照的僧人看着她,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罪过啊,都是罪过啊……”

      “隔壁街上一喜店的店主,竟然迷信妖魔之道,在地窖中饲炼妖物,意欲饲妖为仆……”他摇了摇头,“他自食其果,今夜在炼妖之时失控,反被尽噬。失控的妖怪今夜在城中四处作乱,这里——已是第六处了。”

      听他们后来的解释,今晚的这场妖怪作乱,波及了包括这里在内的六个地方。
      目前是这样。

      之所以用“目前”来形容,是因为其余五处中,有三处和我的情况类似。
      ——封闭了既定的空间,外面丝毫感觉不到异常。
      所以无法确定,后面是否还会发现新的乱象。

      那相似的几个地方,其中有一处受袭对象是位法师,用符咒破开结界伤及妖怪,趁机将它除去,因为并无伤亡。但剩下两处人家中,一户家中有些势力,在死了独居侧室的长辈后,“进食”中的妖怪被前来探望的儿女发现,在下人的包围中拼斗许久,虽无死者,却产生不少伤者,最终将那妖怪生生磨死。
      另一户就要不幸太多,人丁不丰的一家五口,三个都是孩子。据说原本住人的两间屋室如被血洗,可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屋子,邻里也丝毫没有察觉。

      甚至到了现在,也没能确定这只妖怪的下落。

      另外两处的妖怪,则是忽然出现,毫无顾忌的大肆破坏,见着人就冲上去撕咬吞噬。它们都是力气大的惊人、外皮比较坚韧的妖物,虽然没有其他妖法,只凭蛮力,已让那一片死伤不少人。
      我是第六只妖怪的受害者,也是除了那法师之外,唯一依靠自己杀死妖怪的人。

      在某些时候,不能说话也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交流不便”这个理由,足以让对方不再一直追问下去。
      在其他几人进去查看、清理的时候,秀子带我去换了衣服,回来听圆通将今晚的情况大致提了下。然后他半试探半询问的提起我杀妖的过程,我想了想,在布条上写道:[以前和亲人外出打猎,我对野兽的习性比较熟悉,那只妖很像。]

      含糊又简单的解释,本来就只是借口。在这个没有人/肉搜索的时代,我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信息身份问题。
      何况写字交流,本来就是麻烦的事。

      伤口只能说不深,可到底不是破皮擦伤这样简单。基本的问题也处理的差不多,此时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终于强烈到无法忽视。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我朝圆通双手合十,微微行了一礼后,走向不远处站在门边,神色担忧的秀子。

      “凉,怎么了?”
      她转身看过来,我向她笑了笑,慢慢的比出口型:[很累。]
      秀子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啊,是这样……和我来吧,还有空余的睡榻。”

      院子里的嘈杂声在门帘落下后依稀朦胧,隔间睡着秀子的四个儿女。之前蓝裕让她也去休息,等我躺下的时候,听到隔间传来她哄女儿的声音,以及他们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子,有些担忧的询问。
      放松身体躺好,注意着不压到伤口。透过房间那头的纸窗,依稀能看到些微发白的天色。折腾了半个夜晚,此时竟然已近天明。

      稍稍出神了片刻,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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