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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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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怦然而动,她仰起头看着他,身体与身体之间的接触,带来一阵让她熟悉的颤栗感,仿佛久别之后的重逢,她几乎听见自己兴奋与狂喜的叹息,而又因为这一声灵魂深处的叹息,她悚然而惊,双手撑起,竖在她与他之间,明亮的眼睛与他的对上,她双唇张开,想要说话——
林风的手指抬起,按在她的嘴唇上,修长的手指带着一股温暖迷人的气息,漾入她的鼻端,她心神微乱,脸红耳热,胸口仿佛燃烧了一团旺热的火,那滚烫的气息蒸腾而上,让她一阵头晕目眩,浑不能自已的时候,她的身体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平生第二次,她被人这样忘情地搂着,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中一般,牢牢地,任谁也分拆不开。
这感觉太过熟悉,她在迷醉之中因为往昔的回忆而轻叹,那叹息响在他的耳畔,岳好听见林风不能自控地发出一个声音,像是痛楚,又像是发泄,他有力的胳膊如此狂热地搂着她,两个人的身躯紧紧地贴合在一起,紧得岳好几乎能感到他身上那轻微的颤抖——
喉咙中似乎梗了一个肿块,岳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说不出什么,过去八年二人之间的情感储备,让她满心慌乱,在不知所措中迷醉而狂喜,无法应付眼前的遽然突变——她仍是她,而他,也还是原来的他,唯一不同的是以往惬意又熟稔的兄妹一般的情谊,在这样火热的拥抱中,再也没了痕迹——
她跟他,再也回不到原点……
就在脑海心头一片混乱之中,谢芳的样子在她心头一闪而过,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洒下,她手上用力,猛地推开林风,诚实的本性让她做不出背着谢芳与林风暧昧偷期的事,而仅仅一个失控的拥抱,又让她无法将这种担忧对林风挑明,于是她只能脸红着匆匆道:“夜深了,我先——去睡了。”
林风没有说话,穿着质料剪裁都无可挑剔衣衫的身子站得笔直,仿佛刚刚那些情感上的狂澜仅仅发生在她身上,他很快地侧开身子,看着岳好走进那扇通往她卧室的门。
岳好将门在身后合上,踢掉棉拖,爬上床将被子安全地拉上,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室内昏暗光线下的屋顶,这样过了很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竖着耳朵,努力地辨识一门之隔的书房中的动静……
她猛地将被子盖在头上,在床上翻了个身,堵着耳朵,用力逼迫自己睡觉。就这样一直把自己堵得心慌意乱,她才拿开手,从被子里探出头,屏息静气中发现门的那边没有什么声息,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在床上翻了翻,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在她不断地寻找更舒服的睡觉姿势中度过,折腾到几乎东方见白,方才朦胧着睡着。
一觉醒来,天光已是正午。
她翻身爬起,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明亮的光影刺得她目光微眯,隔着玻璃看见停在院子里的林嘉树的车,昨天晚上的事霎时间涌上脑海,仿佛脸热一般地她用手握着脸,不由得转目盯着自己的房门,怀疑自己今天是否还有勇气走出去,面对那个夜半时分狂热地搂着自己的男子!
这种忐忑畏缩的情绪让她极为不适应,如果十五岁之前的人生充满了各种犹疑卑怯,那么过去的八年,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因为生活的简单有序而形成的诚实与自信,此时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油锅上煎熬,她在林风从小住大的居室里转来转去,困兽一般地走不出自己心中的情绪迷宫,一想到出去有可能跟林风觑面相逢,她就冷一般地抱紧自己的胳膊,驻足门前,移不动半步。
或许她该当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或许这样,她跟他就会慢慢地忘掉这件意外发生的夜半小事,恢复以往单纯的兄妹关系?
如果用林妈妈最不齿——但却最有效的以结果来衡量行为的正确性这个法子来看,这是保持目前安稳无害状态的最好办法:她既不必为自己情感上的紊乱而饱受折磨,同时也避免了伤害她最尊敬感激的林妈妈——尤其是后一条,仿佛是拦海大堤一般横亘在汹涌情潮的前方,她也好,林风也好,都越不过这道坎去。
她长长地出口气,伸手推开门,进到走廊里,空无一人的走廊,起始让她松了一口气,待到人到了走廊中,又慌乱起来,她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逃一般地钻进浴室,伸手从架子上拿过牙刷的时候,看见了跟自己的牙具并排而立的他的舆洗用具,粉红与暗蓝,甜美与深沉,并列在眼前,仿佛女人与男人相依相偎般亲密——她为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暧昧镜头脸红不已,暗暗诅咒一声,将自己的拿下来,狠狠地仿佛跟自己生气一般地洗漱完毕,抬手将自己的牙具放在了另一边的架子上。
换好衣服,她一边下楼一边还默默地做着心理建设,推开书房的门时,见室内谢芳与林嘉树相对并坐,林嘉树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给谢芳读着,他烟酒熏出来的嗓子浑厚沙哑,与伴读这个工作非常不适合,但他显然很认真,只在岳好进门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想接着读下去。
谢芳伸手示意他停下,抬起头对着门口的方向,她笑着对岳好道:“今天起得怎么晚了?”
她脸上的笑容让岳好心生惭愧,过去八年仿佛母亲一般给了自己一个家,亦师亦友地教导抚养当初那个自卑颟顸的小女孩长成今天的自己,如果她让这样的林妈妈伤心了,岂不是畜生不如?
虽然知道林妈妈看不见,可岳好还是笑着答:“昨晚上陪二哥——陪二哥倒时差,半夜聊得晚了些。”
她话音一落,见林嘉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谢芳却只是哦了一声,脸上神情不变,反叮嘱道:“那就快去吃饭吧,吃了就该去看看你奶奶了——我这就给小风打电话,让他陪你一起去——”
每年他回国,到家第二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岳奶奶,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的。
岳好低低地嗯了一声,退出书房,打算到厨房随便找点儿东西吃,翻开餐桌上的盖碗,看见早上剩下的玉米蛋饼,她对食物向来不讲究,因为早年跟着多病的爷爷奶奶过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所以她对食物的要求始终停留在能饱肚子就行的阶段——只有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才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有资格挑挑剔剔吧?在这一点上,她跟不讲究细物的林妈妈十分合拍,两个女人,在饮食上比许多大男人还粗疏。此时她连想都没想,就用叉子叉了一张饼,在饭桌边就着没有热气的粥匆匆吃起来。
哪知一张饼没等吃完,就听见门口一响,她抬起头,只见林风出现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上穿了一件纯黑的毛呢大衣,手上拿着一条暗蓝条纹的围巾,看见她手上拿着冰凉的蛋饼吃,眼睛里闪过一抹不赞同,摇头说:“你怎么能吃凉东西呢?”
岳好摇头道:“不凉的,就是不热罢了。”
他听了这话,浓黑的眉毛微皱,“那不是一样?”
“不一样,不热是不热,冰凉是冰凉,怎么会一样啊?”她见自己说完这句话,他薄薄的嘴唇有些紧绷,一个绝对称不上高兴的表情,岳好明智地起身,将剩下的半张蛋饼放进微波炉里叮了半分钟,拿出来后,举着盘子对门口的他笑着说:“现在行了吧?”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笑了,长长的腿移动,向她走了过来,他越走越近,岳好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消失,低了头,很专注地叉着蛋饼,机械地送进嘴里,眼角的余光感到他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不想被沉默包围,看着他一身出门的打扮,问了一句:“你要出去?”
“陪你去看你奶奶。”他看着她答。
岳好恍然,被他的目光看得也没有什么胃口了,将剩下的蛋饼很快吃完,就起身匆匆道:“你在门口等我,我一分钟之内就下来了。”
不等他答话,她就跑上楼去,从衣柜里拿出自己厚毛衣,换上出门的裤子,蹬蹬蹬地跑下楼,看见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林风,她笑着说:“没有一分钟吧?”
林风看着她一身简单的装束,牛仔裤,大毛衣,一头男孩子一般的头发——认识的女人之中,能在这样破纪录般的速度出门的,她可算是第一个了——他伸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过她的羽绒服和绒线帽,递给她道:“穿上,外面很冷。”
她很快地穿戴好,到了门厅里,照例堆满了一堆他买给岳奶奶的礼物。岳好跟他一人拎着一些,向着敬老院出发。
路上的雪已经化光了,偶尔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能看见一些堆叠的痕迹。北方乡下寒冬的空气冷冽而清新,她深深地吸口气,望着枯树梢头如洗的碧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对身边走着的他道:“记得上次你回来,也是刚下过雪,那年冬天比今年冷,路两边都是树挂,我们俩看完我奶奶,还在雪天上山玩来的。”
他嗯了一声,望着她生动的眼睛,没有说话。
“去年我们俩做的那个冰车还在小窝棚里呢,你上次来信说要把冰车的轮子换成冰刀,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得通?”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完全没有参与度地保持着沉默。
“说点儿什么吧?你这样不说话好奇怪?”她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