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火莲]长歌》闲阶拾花

74、【七十二】

　　余火莲到了崇政殿时皇上已经睡下了，皇上一向勤政，往日这个时辰他必然是在阅览奏折，或者与臣子商讨事宜，或者闲下来会读读书，喝喝茶，总之绝不会是在睡觉，“皇上情况如何？”余火莲看了看皇上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葛御医，便觉得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葛御医也是一脸的疑惑，“皇上的脉象昨晚醒来时就已经稳定，我原以为继续发汗便能逐渐清除余毒，只是皇上现在睡下去也有半个时辰了，却发不出汗来，现在皇上的心脉竟有衰弱下去的迹象，这样下去，只怕要伤身。”
　　“那要如何才能发汗？姜汤？”余火莲知道，姜汤是最常用来发汗，也是十分有效的药剂。
　　葛御医却摇了摇头，“皇上所中之毒也应是属热毒，若服用姜汤只怕要加剧毒性。”
　　说到此处余火莲的心忽然安定了，“需要百毒丹？”他问，虽然是问话，可他已经是确定的口吻，果然葛御医点了点头，余火莲呼一口气，放下心来，既然是能够找到的东西，那么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余火莲将手伸给葛御医，“皇上的毒要多久才能完全清除？”
　　葛御医看着余火莲伤痕累累的左手，拿着刀却有些不忍割下去，“这老朽也不能确定，只怕还要有些日子。”而且以如今情形来看，只怕是已经大伤了身，不知还能不能养回来，只是这话他实在不忍对余火莲说。
　　余火莲看了看因为窄小而无法上挽的袖口，于是换了右手递给葛御医，葛御医便照样在他手掌上浅浅割开一道伤口，而后接出小半杯血来，余火莲却看着昏睡中的皇上一脸的忧色，待葛御医将那半杯血喂下去，皇上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也终于开始发汗，余火莲这才放下心来，葛御医也松了口气，“余大人近日须得好好休息，杀鸡取卵要不得。”
　　说到杀鸡余火莲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傅宏拿去试毒的猴子，于是点点头，“我明白。”这回居然乖乖的休息去了。余火莲走后大约半个时辰，皇上便醒了过来，他精神好了许多，葛御医再把脉时，皇上脉搏已强劲了不少，葛御医推测，如此下去最多十天皇上的毒就应该可以清了。
　　“得禄，”皇上的贴身亵衣已完全湿透，更衣沐浴时皇上唤了一声，得禄立即在浴池的垂帘外听候吩咐，“宣太子来见。”
　　“是。”李德禄一瞬的停顿后立即应声退了出去，此时查到现在，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太子所为，因为那个小瓷瓶里的东西已经试过，似乎无毒，可种种迹象却也全部指向太子，只怕皇上已经认定了是他吧，那么现在私下宣太子觐见，莫非皇上要废太子？李德禄伺候皇上多年，只从皇上微微变化的语气中就能听出皇上的意图，看来是要变天了，李德禄可算是最会看风向的一类人，此时他唯有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只是他来到东宫传旨时，太子却并不在东宫，问过东宫侍卫才知道，原来太子去坤宁殿向皇后请安去了。
　　皇后？李德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猜测，然而他却立即就将这个想法驱逐出了大脑，不该他想的事情他最好不要去想，于是立即又转去坤宁殿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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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子恭恭敬敬的跪在曹后面前，低下头去。
　　曹后仍旧每天吃斋礼佛，似乎这次的事件当真对她毫无影响，“你来了，快起来吧。”她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温和的，沉静的，这样不急不躁平平稳稳的声音，太子听了心里也是一定，于是站了起来，“母后……”
　　太子的话才起了头，曹后便抬手打断了他，“你还有时间。”
　　太子愣了愣，见他不明白，曹后又淡淡的说，“他的身份既然一直没有公开，必然有不能公开的理由，皇上要扶他也需要时间，所以你还有时间。”
　　听着曹后的这个语气，太子不由得心里一颤，看来这女人虽然没有将他完全放弃，只怕也不会轻易再出手帮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曹后必定安安分分将她自己完全摘出去，而他则必须独自面对可能存在的风险，而曹后提醒他还有时间是什么意思？是催他再次动手或者是提醒他抹平证据，消除皇上对他的怀疑？“母后的意思是？”
　　曹后却闭着眼不再说话，太子在一旁站了许久，曹后既不说话，却也不逐客，太子心里越来越慌，正要开口再问，却忽然听见脚步声，便没有开口。一个宫娥进来通报，说李公公前来传皇上口谕，皇后挥了挥手，李德禄便进了屋，带进院子里的一阵冷风，打在太子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泛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李德禄对着曹后行过礼便转过身来对他说，“陛下宣太子殿下即刻见驾。”
　　太子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曹后，曹后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太子只能对曹后行礼，然后跟着李公公一起离开了坤宁殿。曹后缓缓睁开眼睛，她是比李德禄看得更加清楚明白的人，她已经争不过了，哪怕皇上现在就死，以她和太子的力量，也争不过那个余火莲，她不知道是皇上早就暗中扶持了他，还是他当真如此有手段，在短短一年之内就掌握了如此多的力量。但不论是哪一种，现在的情势她争不过余火莲，按兵不动许能自保，若再莽撞只怕得不偿失，要翻盘需要再做布局，再造时机，然而对太子，她却没有这样的信心，就连今天他能不能平平安安从崇政殿里出来，她都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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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万岁。”太子跪见，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出崇政殿。
　　皇上低头看着跪在下面的年轻人，久久没有出声，这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已经许多年，性情也算谦和，为人也颇有风度，他们养父子之间虽不算情深，可也总算父慈子孝，皇上确实希望余火莲有朝一日能登大宝，却也一直不忍心就此将太子驱逐，从前已经有过两次，皇上不是不愧疚，所以这一次因为余火莲的身份，也因为心里的愧疚，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但是现在，他们父子间的那一点情、一份愧疚，已经全部随着皇上的毒慢慢排出体外。
　　“太子如今二十又四，也该有子嗣了。”皇上没有免他平身，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