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火莲]长歌》闲阶拾花

55、【五十三】

　　余火莲微微一愣，稍稍压下怒火，问道，“什么债？”他欠的债太多了，不知道傅宏是要讨哪一笔，又为谁讨。
　　傅宏说，“你可知道，二十年前为救宗主而死的八名禁军中，有一个是姓傅的吗？”
　　余火莲神色一凛，他当然知道，那八个人的名字，爹常常提起。
　　傅宏一笑，“所以，我讨的是私债。”
　　余火莲恍然，“原来八年前你被爹调走，是因为这个？”
　　“是啊，八年前宗主查到了我的身份，虽然我几乎已经不记得我爹的样子了，却依稀记得他抱着我时候的感觉，记得母亲说起他时流泪的样子。”傅宏淡淡的说，“我曾经为你而战，那天之后，我决定为报仇而战。却没想到，鼓励我去报仇的宗主，却先放弃了仇恨，”傅宏的目光落在余火莲看不到的地方，“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间徘徊。”不过傅宏却还记得，八年前他被宗主调走的那一晚，十二岁的余火莲，跪在宗主房门外说，“爹，求您放过傅宏吧，孩儿再不敢与他亲近了，求您别杀他……”
　　想着傅宏便微微笑起来，“八年前宗主将我调离你身边，为我组织了魊堂，将我放在濮王身边，目的与对鲁风一样，为了不让我参与危险的任务。”
　　余火莲攥着的拳缓缓松开，他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所以名册上魊堂堂主的名字是空的。”爹是防备有朝一日，自己知道了一切的那一天，哪怕是得到了名册，也可以保护傅宏不被牵连，那名册收得如此隐秘，外人不会拿到，爹防备的是自己。
　　傅宏长长吐了口气，“所以我才说，我终究比你幸运，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余火莲明白他的恨，可还是不能不发怒，“如果你要杀我可以直接来与我说，我的命给你就是，你何必牵扯这么多人？”
　　傅宏一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少夫人没事，皇上没事，展少爷没事，”他抬头深深的看着余火莲，“你也没事，这不是挺好吗？我尽力做了我能做的，既然天意如此，我也就甘心了。”
　　“什么天意！”余火莲听了傅宏的理由反而更加愤怒，“如果你要杀我，机会太多了，不是吗？哪怕是现在，你要杀我，我也绝不还手，你会失败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意，你不想杀我，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我，你做的这些事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放弃的理由，不是吗？”
　　傅宏笑着看余火莲的怒容，他今天真的很开心，余火莲一向如此了解他，“是呀，我确实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不过就算是失败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难道你还会杀了我吗？”他叹了口气，“余火莲啊余火莲，你这样的性情，注定了这辈子只有我杀你，而你永远不会害我，所以到头来的结果就是，我也会没事的，大家都没事，不是挺好的吗？”
　　“你！”余火莲再一次觉得傅宏真的是个很欠揍很欠揍的家伙，他终于走上去揪住傅宏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正准备一拳揍得他满地找牙，傅宏却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余火莲，他抱得那样用力，浑身都有些颤抖，但他却仍旧用含笑的语气在余火莲耳边轻声说，“火莲，你说，我今后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余火莲慢慢放开了紧握的拳头，犹豫了一下也轻轻抱了抱傅宏，回答他道，“你能做的都尽力了，现在既然败给了我，那你以后这条命、这个人就都是我的了，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傅宏缓缓吐尽胸中郁气，淡淡的回道，“说的也是，理当如此。”他终于又可以为火莲而战了。
　　方旭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火莲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他愣了愣，“火莲……”这情况转变的太快，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听见方旭的声音，余火莲赶紧推开傅宏，他们这个样子被人看见，真叫难为情，“呃，我们……呃……”余火莲不知道该怎么跟方旭解释，倒是傅宏一派淡定自若，走过去对方旭一抱拳，“在下傅宏，见过方公子。”
　　方旭虽不知道傅宏是什么身份，但看方才情形，应该不是敌人，于是也一抱拳，回礼道，“有礼。”
　　余火莲这才想起正事，“傅宏，还不放了小离。”
　　傅宏便走出门去，不知对哪里说了句，“放人。”而后余火莲和方旭就听见远远传来机关咬合的转动声音。
　　方旭惊讶的转头去看余火莲，火莲低声说，“回去跟你解释。”
　　傅宏带着余火莲和方旭，走了另一条路，居然没走几步就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山洞，方离仍然坐在软椅上，裹着狐裘大氅睡得香甜，杀水蛮姬守在她身边，看见余火莲几步上去，“少主你没事吧？”
　　余火莲摆摆手，走到方离身边，轻柔的将她抱了起来，方旭也跟过去，确定方离没有收到一丝伤害，才放下心来。傅宏忽然高声道，“即日起，魊堂重归少主麾下，并入煞堂，降制魊鬼座，”而后向着余火莲跪了下去，“参见少主！”
　　山洞中忽然四面八方响起声音，一齐道，“参见少主！”只听声音，人数至少有上百之多。
　　余火莲没有让傅宏起来，他看着傅宏，“今日之言，我能信你吗？”
　　傅宏也不多做辩解，只说，“愿为少主一死。”
　　余火莲摇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傅宏抬头一笑，“那，属下愿为少主好好活着。”
　　余火莲被他逗的一乐，然而想到傅宏的身份，以及他所要讨的债，余火莲便又笑不出来了，“都起来吧。”他道，“傅宏，今日之事我原谅你，来日你若要报仇尽可以来找我，但你若牵连他人，我必不饶你，不论你身份如何。”
　　傅宏站起来一笑，他知道，这话余火莲虽然说的狠，到时候却未必真能对他下手，傅宏早就看透他了，不过他还是回答说，“少主有命，莫敢不从。”
　　余火莲看他那个表情就不由一皱眉，他分明是没当回事，今天若不能给他点教训，恐怕日后他还要生出事端，想罢余火莲转身将怀里的小离交给杀水蛮姬，而后冷着脸走到傅宏面前，“我方才的话不是玩笑。”
　　傅宏看着余火莲脸色便知不妙，果然余火莲突然一掌打在傅宏胸口，傅宏猝不及防给打了个正着，一下子倒飞出去，然而余火莲这掌却并不算重，傅宏正面中招，虽然内腑翻腾，呕出一口血来，却也很快就平息下去，他爬起来跪好，低着头道，“属下记住了。”他不敢抬头，因为他一抬头恐怕余火莲又要揍他，因为他现在的神情与方才一模一样，对他，余火莲永远不可能真的下狠手。
　　“少主手下留情！”忽然一个声音从入口处传进来，这声音很是耳熟，余火莲回头去看，微微一愣，“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