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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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爹爹余影——或者现在该叫他展灏——散尽一身绝世武功自绝经脉，方旭已经泣不成声，软软的跪了下去。比较起来同样缓缓跪下的余火莲却似乎要伤心的少一点，多了一分平静，因为他自己很快就会随后追上爹爹的脚步，黄泉路上相伴而行，所以也便不似方旭那般诀别之痛了。他只是舍不下方离，他这一去，方离定是要悲痛欲绝的，所幸，她还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大哥，自己也还没有娶她，几年之后这伤痛就会慢慢淡去了吧，然后会有一个爱她的人与她携手一生，而自己，只要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多年以后想起时，还记得曾有个余火莲那样爱过她便足够了，足够了。
余影的脾气和性子，这世上没有人比余火莲更懂，所以他知道他留不住爹，所以只能陪他走。余火莲一向都是这样的，不管爹做了什么决定，他都会按照爹的意愿去执行。
当余影终于垂下头去完全气绝，火莲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现在到他了。
余火莲站起来转身看着皇帝，这个一直宽和纵容他的人，如同普通父亲一样喜爱他的人。余火莲渴望父亲的爱，他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幻想过美满的天伦之乐，但聪敏如他，又如何不明白这不过是奢望罢了，所以他此刻看着皇帝也只是想与他最后告个别，仅此而已。
“余火莲左右犯的也是死罪，请陛下恩准火莲随父同行。”
“唉，”皇上叹息一声，“好，朕就准你！”
余火莲微微一愣，皇上没有他期待中的不舍、疼惜、痛苦、内疚，他仔细寻找哪怕一点点，然而皇帝眼中除了一丝慨叹，什么都没有，余火莲不由淡淡自嘲一笑，他与皇帝不过担了个父子血脉罢了，这二十年来他不曾一日跟前尽孝，又哪里来的情分呢，能有这一丝慨叹已是对他高看了，想罢，余火莲右手翻掌，凝全身功力于掌心，抬手狠狠向自己天庭印了下去，似是恨不得打爆了自己的脑袋。
“火莲！！”这一下惊得方旭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余火莲的手腕，余火莲力道之大，震得方旭肩膀险些错位，只觉心口一热，张嘴咳出一口血来。
皇帝和包拯也都惊出一身的冷汗，实在想不到，余火莲竟会这般决然的选择如此死无全尸的死法。
余火莲转过头去，就看见嘴角挂着血丝，却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方旭，“你……”说不感动是假的，此刻连他的亲生父亲，为了保护他生生挨了余影一爪的亲生父亲都要他死，却还有方旭这个兄弟想要救他。他轻轻挣脱方旭的手，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方旭，你退下。”缓过神来的皇帝挥了挥手，立即便有内侍答应一声，上前双手呈上一个早就捧在手里的瓷瓶，此时方旭才对皇帝躬身行了一礼退后一步。余火莲接过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这原本就是为我准备的是吗。”完全笃定的语气，原来就算他自己不要求，皇帝也早已经准备要他死，他已经无力去看皇帝的神情，直接将那个药丸吞了下去，“一颗药丸，可以吞下所有的麻烦，倒也省事。”这喃喃自语，不知是在怨皇帝或者只是在劝说自己放弃最后的不甘与委屈，余火莲自己也不清楚，他也没有时间去想清楚，吞下药丸，立即觉得头痛欲裂，很快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余火莲再次醒来的时候怔愣了许久，直到他看清了方旭的脸，而后是方离的，他这才想明白原来他还活着，“火莲，火莲！”方离见他醒了，高兴的将他扶起，余火莲一脸的疑惑，看看方旭，看看喜鹊，又看看坐在身边的方离，“我……怎么没死啊？”
方旭长出一口气笑着打趣道，“好家伙，我们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这一次确实很险，火莲虽然服用过百毒丹，但这大内赐死的毒药也是毒性强烈，百毒丹虽然能克制许多毒性，但也并非真正百毒不侵，只是暂时压制，最后仍然是由公孙先生和葛御医共同诊治。火莲自吞下毒药已昏迷了整整三日夜，一刻不曾转醒，皇上已经派人来问过无数次了，催得公孙先生和葛御医都是满头的冷汗。这大内剧毒皆是赐死重罪之人，自配置那刻便未曾想过要解，所以从来没有解药。
公孙先生和葛御医自然知道余火莲对皇上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配出解药来，给余火莲灌下去后却仍是惴惴不安，若今日再不醒，那余火莲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他若不醒，那么公孙策和葛御医就算不陪着躺下，也怕是终生与仕途无缘了。所幸，他还是顺应大家的期望醒了。
然而这期望只是别人的，余火莲自己其实并不想醒。展氏一门的血债，原本他一死便可以偿还了，他也可以轻轻松松的陪在爹的身边，两全其美。但是现在爹死了，他却活着，他该以什么身份活下去？他虽不愿，却实实在在杀人无数，他不能就这么毫无负担的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皇帝不能认他，他也无法以长皇孙的身份活下去；余影不在了，他现在甚至连余火莲都不是，那么，他是谁？他……是谁？
见他低下头去不说话，李柏连忙推了推喜鹊夫人，“啊，娘啊，您不是说炖了锅鸡汤吗，我去跟您端过来。”
“哦对对，我这就去拿，马上就来。”喜鹊夫人恍然记起厨房里的鸡汤，急匆匆带着李柏往厨房去了。
方旭似乎知道火莲的想法，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总能心意相通，于是笑了笑，回答他说，“因为皇上不希望你死啊，那天晚上皇上知道你杀了王佑，却不知道如何救你，我们商量了很久，后来想起你已经服过了百毒丹，就决定赐毒了。”
余火莲听见略带惊讶的抬起了头，他心中一颤。余火莲一向善于巧思设计去营救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有人如此花心思的来救他，不为利益，只为他是余火莲，这是他从来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原来皇帝不是要他死，一早就准备好了毒药却是为了要救他，见他吞下毒药也无动于衷，也是因为早就想好了退路，“原来是我误会他了。”余火莲终于牵动嘴角扯出了一个很浅却发自真心的笑，这笑容中还带着一点泪花，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点活下去的理由。
“火莲……”无间道的事情方离虽然了解的不是很具体，但余火莲的一喜一悲她却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所以火莲的这个笑容，在方离看来却是很苦涩很苦涩的。
余火莲笑着握住方离的手，“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方离点点头，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余火莲以为是喜鹊或者李柏端了鸡汤回来，却想不到竟是包拯，“包大人？”余火莲站起来想要行礼，包拯见了疾走几步按住他的肩，又让他坐回了床上，“你伤才刚好，还是坐着别动，何况你本是皇子，这礼我可受不起啊。”
余火莲听见皇子两字，不由轻轻冷笑一声，“哼，什么皇子。”二十年来，火莲已经习惯了去痛恨大宋的皇室，如今竟变成皇子，他丝毫不觉得荣耀，反而觉得讽刺，而且是个见不得光的皇子，更是双倍的讽刺。
看见余火莲的神情，包拯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忽然有些犹豫眼下这些话还要不要说。见包拯神色不对，余火莲问道，“包大人找我有事？”
“这……”包拯想了想，“你且好好休息吧，反正这事也不急于一时。”看看余火莲的脸色状态，果如公孙策所说，休息数日当无大碍，而况余火莲身体一向强健，包拯点点头放心了不少，转身便要走。
“包大人！”余火莲一下站了起来，叫住了包拯，方才那神情，多年养成的察言观色的本能让他心中一阵不安，“包大人可是有事让火莲去做？火莲已无大碍，不妨直说。”余火莲一扫方才的低沉心绪，绷紧了神经试探的说。
看着余火莲神情的转变，包拯一皱眉，若对他不熟之人也许不会察觉，但包拯已经琢磨了他好些日子，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心中有所盘算的时候眼睛晶晶亮，就像一头暗伏的豹子。包拯无奈的笑着说，“本府是有些事让你去办，不过不急，今日只是来看看你的伤势，好做安排。”
“原来如此。”余火莲这才又放松下来，看来是他多心了，如今大局已定，没有什么需要他来担心的了。包拯摇摇头，“你好好歇着吧。”说完叹口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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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人回来了？”公孙策一进书房就看见包拯刚刚坐在椅子上，看神色似乎若有所思，且不甚愉快，“怎么？大人没有对余火莲说？”公孙策何等聪明，当下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包拯叹了口气，就算是默认了。
“大人信不过余火莲？”公孙策有些意外的问。
“不……”包拯下意识的否定了，“余火莲是个好孩子。”包拯皱起眉头说。
“但大人依旧信不过他？”公孙策想要明白包拯的想法。
“他……”包拯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如何表达，“唉。这孩子与方旭不同，若让他去办事，不论杀敌、查案还是护卫，凭他的心思敏达都能做的很好，但要让他就这么放开一切，只怕他现在还做不到，所以还是等等吧，给他点时间。”
公孙策明了的点点头，也叹了口气，他与余火莲相交不深，但也很是珍惜他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若真能放下心结，为朝廷办事，便是朝廷之福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