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世事如云任卷舒 ...
-
我是全靠着“要回家”这个愿望的支撑,才历尽千难万险回到京城。谁知满怀希冀的我,一回来就被老四和十三兜头盖脸的泼了一盆冷水,又在大雨中被淋了个晶晶亮、透心凉,这样一来,便彻底诱发了我在当奴隶时埋下的病根儿。楞是在病榻上缠绵了将近一个月,一直都处在昏昏然的状态之中。恍惚间,只觉得好象已经离开京城了,却也不知道奔向了何方。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来到古代,我都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不知道是中草药见效比较慢,还是我自己心里布满阴霾,潜意识的拒绝恢复健康。
开始的时候,一直发着高烧。朦朦胧胧中,一会是几个孩子的笑脸,一会又听到十三温柔的声音。可是,突然,又看见了十四嘲笑的脸摆在眼前,越变越大,越变越大……
我一下惊醒过来,满头冷汗。十四嘲笑的脸,竟然真的摆在我眼前,不是做梦。
他斜着眼睛瞥向我,嘲笑着说:“你这种人竟然也会寻死?”
我真想掐住他脖子,问他为什么要给十三打小报告。不过,我越是气愤,十四一定越得意。想到这里,便淡淡回答:“我坐在河边,就是要跳河自杀吗?那你进乾清宫,是不是就要坐龙椅呢?”
十四的脸一下胀的通红,随后气鼓鼓的说:“难道就许四哥他们有这念想?!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此时的我已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我不愿意和他斗嘴,更不愿意呆在这里。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说:“我要换衣服。”
十四却不走,仍然坐在凳子上。
“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他还是不走。好吧,我准备起来,拿起衣服另找地方换。
十四却怒气冲冲的把我按回到床上,大声说:“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你以为你还可以回到老十三的身边吗?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你这样,”十四一时语塞,勉强说出了后半句:“你这样奇怪的女人。”
“我奇怪?是,我奇怪。我这样奇怪的女人,最好是消失。所以,我会走的。”
十四又道:“你这样病怏怏的,能去哪里?就是我好心,才留住你。”
他的“好心”二字终于把我激怒:“你好心?你‘好心’的破坏我和十三,好心”的告诉小二十襄嫔被弃入冷宫的真相。我是不是应该对着你鞠三个躬,谢谢你的‘好心’呢?”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再加上急火上攻,我咳嗽的厉害。
十四想辩驳,可是看见我又咳又喘,他只说:“我不跟你这个女人一般见识。反正,你休想走!再说,这已经快到西宁了,你想往哪走?”说完,他嘴角往上扬,抑制不住自己得意的神色。
我一把抓住他的前襟,说:“是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你把我弄到西宁来干什么?”我一想到可怕的奴隶生涯,顿觉全身汗毛倒立,所有神经都绷紧了。
十四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嗫嚅着说:“我不可能把你送回老十三那里的。我要到西宁来查勘军情,自然得带上你。”
我松开了手,喃喃道:“你发疯了,一定是发疯了。可是我不能陪着你发疯呀,我求你放过我……”
十四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越变越难看:“求我放过你?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求你不要出现在我视野里,求你不要让我喜欢你。对!我是发疯了。可是,我看到你却不带走你的话,那我不但会发疯,还会发狂!”
我看着这样任性的十四,只得叹道:“好,既然你说你爱我,那你为什么要害我?告诉十三,还有小二十真相?”
十四理直气壮的说:“你的事,的确是我告诉老十三的。但是我并没有给小二十说过什么。小二十总是会长大的,难道你真的傻到以为他永远也不会想起那段记忆么?!”
是的,一直是我在掩耳盗铃罢了。小二十就算当时不明了个中奥妙,等他大了以后,又在皇宫这样遍布机关的地方得到诸多经验和教训。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那么,你既然爱我,为什么要破坏我和十三呢?你不知道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幸福吗?”
十四骄傲的回答:“对,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幸福。可是,老十三他能让你幸福吗?”
我打断他的话,摇着头说:“就算十三不能让我幸福,你也同样不能让我幸福!”
十四眼睛里燃起的火焰,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愤怒。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我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他瞪着我,咬牙切齿道:“不错,就是我告诉老十三的。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没有见识过的另外一个你,是怎样的阴冷和残酷。我要让他知难而退,我要他彻底放弃你!”
我的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十四仍然继续说:“哼,我就知道,以他那种要把一切算计清楚、决不容许有任何不定因素存在的性子,是不会为了你,赌一把的!他不放弃你,我怎么可能得到你……”
我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以后,终于晕倒过去。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仍然只有十四靠在床边,睡着了。
我一直知道他是任性的,可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坦率。看着他安静的熟睡面容,我不愿意叫醒他,便悄悄起身下床,来到了窗边,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想我们之间必须得冷静的谈谈。正在琢磨如何开口,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我回头一看,十四阴郁的眼睛并没有看我,而是望向了天上的月亮。
“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说完,他直直的望向了我。
我躲过这样热烈的目光,因为冷漠如我,也是会害怕的,害怕自己会动摇。我回答:“可惜月有阴晴圆缺。”
“但是,月亮总还是那个月亮,从来也没有变过。”
是呀,月亮始终不曾变过。为什么十三你都不知道呢?就算我在这变幻无常的世界里随波逐流,但我对你的心意自始自终都不曾变过。你又何必对我那么多猜疑呢?我已经愿意为你,和世界妥协;你就不能对我宽容一些么?
又想到就连十四,这样一个相处甚少的人都可以明白这一点,而十三却看不清楚,我只觉得心灰意冷。再加上一想到十三欣然接受的礼物,心里更是酸楚莫名。
可是和十四在一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诚恳的说:“我很感谢你这样的看重我。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难不成要一辈子躲在阴影里,藏在地底下吗?”
十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这样的。”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说:“你放心,等我登上皇位,就可以给你一个身份,我们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慢说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登基,就是我不知道,我也不会相信你的“永远在一起”。可是,这话是不能说的。我只是淡然回答:“或许吧。”
十四看我不相信他的允诺,急道:“我要怎么说,你才可以信我呢?”
我见过的十四是冷笑的、愤怒的,现在这个着急的十四,倒是有趣的紧。我忍不住就笑了,十四佯怒道:“好哇,你就是要我着急,对吧。”
说到这里,又深情款款的说:“不过也好,起码总算是笑了。要是天天都这样笑,那多好。”
我素来害怕这种柔情缱绻的场面,又怕让十四还存在幻想,便苦口婆心劝说:“我们之间根本就不能开始,又哪来什么永远呢?就算你登上皇位,我也始终都是十三福晋。就像你说的——月亮总还是那个月亮,从来也没有变过。我不可能从十三福晋变为你的福晋或者妃嫔呀。”
我的话让十四闷住了。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开不了口。最后,终于走了。
第二天,我说,我一定得走。十四也不阻拦了,他只问我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给了我致命的一击。我没有办法回答,但是我知道,就算到任何一个地方也好,都不可以和十四呆在一起。我害怕,害怕自己最后也无法掌控自己的思维和情感。所以,只能走。
我只得撒谎:“先回京城吧。”
十四低下头,挤出一句话:“他如此待你,你也可以接受他……”
我急忙截住他的话头,说:“我离开,真的是为你好。你是知道的,若然任由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十四不说话了。好一会,才开口:“那么,我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我也送送你,好吗?”
我总算放宽了心,他说要送,就让他送吧。
就这样,我们并辔而行来到了长亭以外。此时正值初秋,郊外的原野上仍然青草蔓蔓,一直绵延到地平线,和淡青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官道两旁栽种着黄花槐、木芙蓉,那些黄色和淡红色的花朵热热闹闹地簇拥着,在枝头尽情嬉闹,得意地享受这秋高气爽的时节。
可惜这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的秋色,终究不是我的长留之地。
我抱拳道:“保重!”十四觉得有哪里不对。思忖了半天,才意识到我是抱拳行礼。他便想笑,说:“你这样抱拳的‘大礼’,可是江湖规矩了?”
看到他的笑意挂在脸上,心想:你只道你愿意看见我笑,其实,我又何尝不愿意看见你高兴呢?
这样的思量,也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丝毫不敢多想,徒增烦恼而已。
想到这里,我抖擞了精神,对十四道:“就此别过吧。”
十四勒住缰绳,一声不吭,凝视着我。但终于,他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碧色天际,自言自语道:“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说完,他亦不再看我,高高扬起马鞭,调换方向,转头朝西宁方向奔去。骏马在主人的鞭策之下,疾驰于官道之上,不一会儿,一人一马的踪影便融入了遥远的地平线。看到这番景象,脑海里突然钻出两句诗:无论君不归,君归芳已歇。
我吁出胸中一口长气:别说我不会回来了,即便我回来了,这鲜花也落尽了……
就在长亭告别之后,我这一行人开始向着京城的方向赶路。真的要回京城吗?我一点主意也没有。既然世事如云,那么姑且就任由其卷舒吧。先到京城,把十四的人遣回去了,再做打算吧。
谁知,刚走出没多久,竟遇到一股土匪。说是土匪,却又阵容整齐;说是军队,却又装备各异。
总之,我们这几个人被杀的是屁滚尿流、夺路而逃。我在伊犁养马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骑马,而且也还骑的凑合。遇到这样的情况,当然是赶紧闪人。
我的马跑在最前面,后面乌拉拉一大群土匪追着我。跑到一条峡谷面前,马儿止住脚步,等我命令。我往下一看,云雾缭绕,不知道深浅;往前一看,好象也不是很宽,大约四、五米;再往后一看,不得了,乌烟瘴气一伙土匪已经逼近我。
想起当奴隶的梦魇,我横下一条心,试试吧!跳过去,就胜利大逃亡;跳不过去,哎,跳不过去再说吧。
我把马的缰绳一紧,拍拍它,说:“玩命的时候到了。不成功,便成仁!”遂纵身一跳。身后依稀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不要!”
我已经直往谷底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