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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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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柔,绝不像她的名字那样柔软,可人。商界中叱刹风云的女子,不是不美,不是没有诱惑,而是几乎和她交过锋的人都不再把她当做女子,只当作对手来看。
不论是英俊的,心思细密的,绅士周到的,风流倜傥的等等,等等,凡见过她的男子,谈起她时不是讳莫如深,就是嗤笑着说:“她?除了身子是女的,没有任何女性特征。”
哦,有些夸张的形容了。可是姜寒柔的口碑差到这种地步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此时若是问她在爱人与金钱之间到底选哪个,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金钱。
“没有受到过生活困窘的人,才会选择泡沫般的爱情。”面无表情的对着电脑,白皙略显苍白的脸倒映在屏幕上,眼睛连眨都未眨过。
只有将钱存进自己银行户头的那一刻才是姜寒柔最快乐的时候,那模样活脱葛朗台再世,黄金包装,如假包换。
姜寒柔三岁父母离异,正是抱洋娃娃,玩家家酒的年纪,看着平常疼爱自己,样貌英俊的男人,正打包行李,准备离开自己。
临行时大男人蹲下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她说道:“爸爸要走了。”略带忧伤的样子。
“去哪?”手里还拿着玩具茶壶。
“船长辛巴达招募新船员呢。爸爸去报名。”
“啊!”伴着欢呼声一跃而起,一手揽过男子的脖子,“我也要去!”
“他们只招收18岁以上的大人,柔柔要去,得快快长大才行啊。”男人宠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
寒柔失望的望着他。
不忍心让女儿失望,又马上补充道:“等爸爸上船后接你到船上玩啊。”
“真的?不许骗人,咱们来拉钩钩。”小女孩小小柔软的手指圈上男子大大修长的手指……
“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
那个男人带着许下却从未实现过的诺言再也没有在姜寒柔的生命中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一封信也没有。
盼望然后到了失望,最后变的冷漠。
母亲身体一直柔弱,至今姜寒柔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男子为何会狠心抛弃她们母女。不得已,在姜寒柔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承担家里的一部分责任,母亲出去工作,她会在家里做好饭。等到市场的集市快要收摊的时候,花很少的钱买下一大堆的青菜,将它们泡在水里,可以当两天的菜食。就这样沙子堆里挑黄金。
姜寒柔由长在在温室里的小花变成可以经历风雨的野草,在风沙犀利的原野中粗生粗长起来。没有人会期望野草开花,她自己也没有,只要活着便好。
也有温馨甜蜜的日子,某个阳光充沛的午后,一觉醒来的姜寒柔看到自己美丽柔弱的母亲一人坐在梳妆台前,台子上摆着不知名的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晶亮,每一件都似一则梦幻,吸引着她。她好奇得的凑过去看,母亲的声音轻柔的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红宝石耳坠,你看像不像鸽子血?这是绿宝石发簪,全部由草绿色的宝石镶嵌而成。当时为凑齐这些宝石,二哥可是费了一番心思。”说到此时她的唇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再看这个……”
每一件都有来由,一下午的时间就在着宝石回忆录中缓慢度过。最后姜寒柔拿起一块发黄的乳白色水滴样的饰品问道:“这是什么?”
母亲沉默半晌说到“蜜蜡。琥珀中的一种,你父亲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寒柔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松木的清香扑鼻而来。
母亲突然夺了过来,毫不爱惜的将桌子上的珍贵首饰胡乱的塞进一个小盒子。随手放在一个抽屉里,锁上锁。也不理会在一旁吓到寒柔,带上门出去了。
或许这是一个预兆,当时寒柔也是迷迷糊糊,只是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像是有什么是要发生了。
寒柔刚刚会考结束,高中的生活即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她也将面临着不一样选择,上大学,或是工作。
还没有得出时间和母亲商量这些事的时候,所预兆的事就突然发生了。
慌乱间到了医院,医生和护士严肃的略带冷漠的面容,让寒柔一时清醒不过来,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从那时起便成寒柔最讨厌的东西。
叮叮咣咣,手术台上铁器的碰撞声像是清晰地从那道掩闭的白门中传了出来,中午吃的东西在胃里翻滚着,灼烧着,她忍不住奔向洗手间,一古脑的全部都吐了出来。夏日的灼热并没因空调变得丝毫的凉爽,刘海湿嗒嗒的贴在脑门上,衣服粘粘的粘在皮肤上,虚弱的一丝力气也无,像是被抽掉了筋骨,她贴在医院的墙上,脚上的白球鞋因荒不择路被人踩了一个大大的黑印,慢慢的下滑,最终蜷缩下来。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刺目的亮着,她的眼睛却像是沙漠一般干涸,耳旁的轰鸣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如果爸爸在就好了……
爸爸在就好了……
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是她最软弱的时刻,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软手软脚没有任何能力保护自己。
多年以后,每当寒柔想起那个时刻就忍不住颤抖。恐惧像潮水一样溢满全身,所以这种感觉是被寒柔所深深藏匿起来,深深的,有时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或许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寒柔才能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昨天同学还向她发出毕业旅游的邀请,她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坚定拒绝。
不一样啊,还是不一样啊!
直到那盏刺目的红灯终于灭了下来。
姜寒柔心中不知是怎么了,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风呼呼的吹着,衰草连天,漫无边际……
恐惧……依旧是恐惧……
“你母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脑部受了极大的创伤,等她醒过来才能作进一步的鉴定。”
寒柔到这时才流下泪来,像一头孤单的小兽,没有任何可依靠的肩膀,没有任何可以说说宽心话的人,只是自己一个,天地间,孤零零的一个……
再不站起来,就要永远跪着生活……
再流眼泪,就永远没有流尽的一天……
再怀有幻想,野草的根就要被拔起来了……
闯祸的司机畏罪潜逃了,警局正在调查中,他们还有永远高过一尺的大案立在墙角呢!姜寒柔撇出一丝冷笑。
找出司机又怎样,母亲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福利署的人来过了,带了一部分慰问品,还有一些钱,和母亲的住院费相比无疑是水滴之于大海。
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胃里一阵痉挛,姜寒柔才想起来自己从昨天吐了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了。
吃不下去,一点胃口也没有。开始满脑子都是第一次看见母亲的情景,还好没有满身都插满管子,只是全身紧紧裹着刺眼的白色绷带,苍白的脸显得又细又小。
可怜的母亲啊,姜寒柔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地揉搓着,重新塑形,变的坚硬一些。
“你可有好过一点?”姜寒柔到家收拾去医院的东西,忽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眼窝凹下去,隐隐的一圈青黑。苍白得脸仿佛是蒲公英的影子,一吹就随风散了……
她现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筹集出母亲的医药费,生活有时真能逼死人呢。以前在报纸上看到有人为生活的窘迫自杀,她还想不明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死了就全都没了。
但是有时一点点地希望,生活都吝惜着给呢。
姜寒柔的眼睛不经意间撇到了上着锁的小抽屉,眼睛一阵发亮,让人恐惧的亮光,像是饿狼突然看见了猎物。
没有钥匙,怎么也打不开,姜寒柔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入魔的人,钻进厨房,一回从里面拿出一把菜刀。
“砰!”
“砰!”
“砰!砰!砰……”
一刀一刀砍下去,用尽力气,开始只是为了拿到盒子,后来像是着了魔一样,砍得不像是抽屉……
失去的,拿不回的,将被遗忘的……做一个最后的告别吧……
七零八落的木屑散了一地,姜寒柔小心翼翼的拿起装满希望的小盒子,轻轻的打开它。
里面的珍宝瞬间呈现在她的眼前,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有点走形的微笑,在脸上慢慢扩大,泪腺不听使唤,越扩越大,仿佛要将今生的泪流尽。
爸爸,再见了……
爸爸,我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再见了,永远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