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月下香》茉莉江

13、（十三）千江有水千江月

　　此刻大殿上已经只剩下一片安静的沉默。白昊日慢慢的起身：“臣遵旨。”
　　他接过了侍从递上来的酒壶，朝着王座走去。
　　每一步，都轻雅的好象漫步云端。
　　白月雪低头不语，只是嘴角的笑容忽然间不见了。
　　白昊日的磊落黑衣，走一步都带动一阵和风。
　　他走到了王座的右侧，恭敬的把酒杯倒满。凝视着那个低头的男子，他都不会抬头看看他吗？他自嘲的一笑：“月雪将军请。”
　　“雪儿你不喝吗？”琉璃王转过头来，微微的笑了。
　　白月雪的手碰到了面前的酒杯，月光摇摇，碎了一片。
　　“谢谢。”随着这一句谢谢，他望向了白昊日，皎洁宛如月光的脸，即使是被遮掩了一半，也依旧美满得好似神话，“弟弟。”
　　白昊日被他这一声“弟弟”僵住，一时无话。
　　“对了雪儿，你好象还没有告诉朕，你想要的奖赏是什么？”又是漫不经心般的声音。
　　白月雪只看着白昊日：“陛下的意思，是不论月雪要什么，都可以对吗？”
　　琉璃王笑道：“那自然，君无戏言。”
　　白昊日看着那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直视他。
　　他正想告退，耳朵里已经清晰的听见了一句话。
　　“那臣别无所求，只要他-------白昊日。”
　　这句话一出，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白月雪微笑着，目光清澈。
　　“雪儿是想让白将军离开西夜王府？”琉璃王见西夜星河坐不住了，微笑着问，“你们兄弟的确是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侍奉父亲了吧？”
　　白月雪笑得更甜：“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要他，这个人。”
　　这下再没有想象力的人也开始了一篇绮丽的场景描绘。
　　琉璃王开始大笑了，笑得冠上的珠帘随之摇曳如雨。
　　“白将军真是用心良苦，不惜以这样名声也要要挟弟弟回家么？”一个甜美的声音，忽然间排众而出。
　　那是一个灰衣萧萧的瘦高男子。满座都是热闹的欢笑，惟独他看上去寂寞的好象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新科状元，天机宫的新主人，修竹蘅。
　　“这位大人何出此言啊？”白月雪慢条斯理的问。
　　修竹蘅一笑：“人人都知道，天威将军白月雪是个飒爽疆场单刀立马的英雄人物，除了建功立业最重的就是孝道。你不惜自己声名受损，也想要带着弟弟回家。这一点，竹蘅钦佩。”
　　他此言一出，满座的议论倒是也立刻倒戈。
　　“是啊，月雪将军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不可能，虽然他尚未娶亲，帝都里喜欢他的女人，恐怕早排满一条大街了。”
　　西夜星河开口道：“是啊，月雪，如果是因为桥儿让白师傅授业，这才几年未归家，你大可不必要毁自己清誉来让他回去。我这就向你和白太尉赔罪，让昊日回家侍奉父亲。。。”
　　琉璃王端起酒杯，以另一手拉住了正想起身的西夜王爷，却没有说话。
　　白月雪依旧淡定的看着修竹蘅：“为什么认为白月雪这么伟大？”
　　修竹蘅目光盈然：“不想大顾失去这么好的将领。”
　　他的话让白月雪浅浅的皱眉：“我依旧忠心于王朝。只是有的事情我只要不努力去面对，他就可以回避一辈子，让我懊悔一辈子，也再得不到。”
　　猝不及防的，白月雪已经走到了白昊日的身边，他柔软的笑容里陡然升起了一种决然的坚定，伸手搂住白昊日的腰，比起弟弟来他稍微要矮上一点，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了过去。
　　白昊日显然被他的这个举动吓住了，任由他温情而霸道的侵略过他的唇，并没有来得及推开他。
　　不止是他，这一晚整个鸿波估计也是晴天霹雳了一把。
　　西夜桥愣住了。
　　西夜星河愣住了。
　　修竹蘅愣住了，半天才摇头叹息一声。
　　满室文武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只有一个人，笑的颠倒众生：“朕觉得，这样也好。”
　　琉璃王饮了一口酒：“有趣有趣，原来雪儿想要的是这个家伙啊。朕准你了就是。不要再吓唬百官了，放开昊日吧。”
　　听到他的话，白月雪松了手：“臣罪该万死。”
　　“没有没有，雪儿你怎么会有罪呢。”琉璃王依旧在笑，“情爱这东西，总是最没有理由没有道理的，对不对啊？王爷？”
　　西夜星河只是安静的不发一言。
　　“白昊日啊，既然朕金口已开了，就得答应雪儿了哟。你跟他回家去吧。”琉璃王又说。
　　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和碎裂成尘埃。
　　西夜桥的手心里还留着那样温暖的记忆。却冰冷得好象会把自己淹死。
　　他把眼睛深深的装满了伤害，再抬起来时却被一双温暖的手盖住。
　　“小桥怎么这么舍不得师傅吗？”熟悉的声音，微微的隐忍着。
　　好象真的会有眼泪掉下来。
　　白昊日淡淡的扫了周围一眼，原样的坐下了。
　　只是所有人的眼光，都跟盯在了他身上一样。
　　“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西夜桥说，“因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白昊日一怔：“不要孩子气。我答应你，很快回来。”
　　又是，很快回来么？
　　西夜桥站起来：“那桥儿就静待师傅归来。”他昂首的走向了王座所在。
　　一步一步，宛在水中央。
　　白色的衣服，飘动宛如菡萏生香。
　　而那人的面容，美丽得好似天宇晴阔。
　　“桥儿想敬杯酒给月雪将军不知如何？”西夜桥跪下来，恬淡的声音问着他的王叔。
　　琉璃王歪歪头：“既然是桥儿的心意，那有什么不能准的？”
　　白月雪立刻起身：“末将怎么担当得起少轩侯的酒？”
　　“将军你过谦了。你担当得起整个大顾的江山，就担当不起我这一杯？”西夜桥已经把酒杯斟满，“请。桥儿尤其理当敬你一杯。”
　　白月雪看着他的眼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杯，饮下。
　　你自此，不要伤害白昊日。
　　不要为难他。
　　不要折磨他。
　　不要让他不高兴。
　　不要让他没有安全感。
　　不要让他，寂寞。
　　西夜桥觉得自己的笑，就像要滴落下来般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