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怒（修改版）》漪露心

19、长相忆

　　自这天后，德妃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宫女、太监、嬷嬷们也越发恭敬，除了胤禵不时地跑来捣乱外，我几乎没有在毓秀宫遇到任何麻烦。
　　“你跟八哥是怎么认识的？”
　　“还有没有什么故事？”
　　不胜其烦。
　　“十四表弟，你在对我提要求前是不是应该称呼一声‘灵犀表姐’？”
　　“表姐？”他眼睛瞪得像铜玲，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
　　“我叫德妃娘娘姨娘，是皇上封的多罗县主，年纪比你大，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他瞪我半天，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表姐”两个字。偏生我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
　　“表弟，有时间来找表姐玩！”我追着他的背影，中气十足地大喊，让整个毓秀宫都能听见。
　　“这么好的兴致？”身后有人说。
　　我的脖子突然一凉，“四阿哥这么早就来向娘娘请安？”
　　“幸好我刚下朝就来了，不然哪里能看到老十四这么难得的表情？”胤禛一件宝蓝色的长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真是一个小气的人。难怪不辞劳苦地写《大义觉迷录》，非要向天下人明志，表明他继位是天命所归。
　　唉，一身错骨，怎么做都是错。但是也轮不到我可怜他。他登基以后，只怕我们难逃一劫。我心头一黯，“四阿哥，我去沉香殿，失陪了。”
　　他看了看我身边的茶壶和糕点，微微点点头。
　　从毓秀宫到沉香殿去，必然经过端福园。我在那白色的月洞门前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探头张望，立即闪电般缩了回来。
　　我看见他抚着鼻尖，顿时面红耳赤。“大叔没事吧，有没有吓着你？”如果现在有个地洞，我一定感激不已。
　　“你看我这么容易被吓倒？”他见我如此尴尬，倒有些不忍，随即嗬嗬大笑起来。笑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我定定神，将茶盘放在石桌上，笑道：“大叔一直没去我的蛋糕店，今天倒巧，别人刚刚带了一些进来，大叔如果有时间不如坐下来尝一尝。”
　　他一听，饶有兴趣地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我跟掌柜的说，如果有一位英俊潇洒、器宇不凡的大叔来找不可说姑娘就马上通知我，可是花儿谢了也没见到掌柜的，可见大叔根本就没去。”
　　他见我拐着弯赞美他，嘴角略略一翘，礼尚往来地说：“你这套茶具很不错，象是你这样的姑娘用的。”
　　我面色已经恢复过来，闻言立即笑道：“那一个象我这样的姑娘能否请您赏脸喝杯茶？”
　　他微微一笑，坐在桌前，看着一朵朵玫瑰花和金盏菊顺流而下，荡漾在晶莹剔透的碧清茶杯中，忍不住又赞了一句。
　　我将一枚银叉子递到他手里，他叉起一小块黑森林放进嘴里，轻轻“唔”了一声，“跟平时吃的不太一样，还不错。”我将茶端起来，“您再试试这茶怎么样，是专门为配这蛋糕调的一种花果茶，能清肺润气。”
　　“还是很多年前像这样喝过茶……”他叹了口气，眼神怔衶无奈。
　　谁都曾经年轻过，但是时光一去不回头，一眨眼，她成为深宫里一抹遗世独立的影子，而他，只能遥遥凝望。
　　都不再年少了。
　　突然间，鼻中钻入一缕酥魂醉骨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空气里、栀子花的花瓣上、淡淡的阳光里，到处都是。过了一会，香气如它来时那般悄悄地去了。
　　这绮惑的幻觉。
　　我们都有些恍惚。夏日的阳光灿烂地洒在绿荫之外，热气熏人。
　　我想起德妃大笑的样子，便微笑着说：“不可说有几个小故事，不知大叔可有兴趣一听？”
　　“说来看看。”他还是心不在焉。
　　我忍住笑，将那三只鹦鹉又讲了一遍。
　　他慢慢回过神来，极力与大笑做斗争，最后终于放弃，松开双拳，双肩抖动。几只鸟儿被笑声惊起，拍着翅膀，从我们眼前掠过，带着一身阳光消失于宫墙外的天空。
　　我看着他似乎很久没有舒展的眉头，骄傲地说：“我的蛋糕很不错吧，大叔吃得这么高兴，一定要帮我多宣传宣传。”
　　他有些好笑，“知道了。”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钟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悠长。我一惊，“是不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
　　他站起身，“不清楚，我去看看，你也不要在园子里晒着了，快到屋子里去。”
　　“谢谢大叔！”我大叫一声，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微微瞪我一眼。我朝他扮个鬼脸，大笑着跑开。
　　卫贵人仍然在摩字，见我进来，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朵微笑。我看着这张美丽绝伦的面孔，想起那人惆怅的眼神，心中微微一疼。
　　我拿起那人刚刚用过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上，“额娘，喝茶。”
　　她一愣，我笑道：“反正迟早要叫的，先练习一下。而且您跟我的额娘长得很像，我第一次看见您，就想这么叫您。”
　　她微微一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手指忽然一紧。
　　我不动声色，“额娘，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那三只鹦鹉若是泉下有知，必定自豪不已。能让大家这么高兴，真不容易。锦心姑姑在一旁看着我们，满脸的微笑。
　　我忽然有个主意——为什么不让阳光射进沉香殿来？这暗暗的香气已经沉寂够久了，需要阳光让她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额娘，我在毓熙宫也很无聊，以后我经常过来陪您吧。”
　　她听我这么一说，果然有些为难，“我也很想让你陪我，只是怕你会闷。”
　　我眉开眼笑，“不会的，我有一个好玩的点子，下次我把东西带来，额娘要是真心疼我，怕我闷，就陪我玩那个游戏，好不好？”
　　她似乎有些不适应，只是拉着我的手笑。
　　锦心姑姑对我说：“主子已经答应了，您下次就带来吧，我们也好见识一下。”
　　我点点头，决定先去织造办找人做两个羽毛球拍。以我的智慧和他们的手艺，应该可以让这种体育用品提前问世。
　　想到那人下次可以在端福园听到久违的熟悉笑声，我的嘴角不由大大地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