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后凉凉万睡爷》寒蝉晚来

22、第二十二章

　　秋秋一下子笑了：“他来得倒是及时。”

　　小菊在首饰盒中挑挑拣拣，想要选出一个合适的簪子来。秋秋止住了她，指着一只翡翠缠枝纹的簪子道：“就用这个吧。”

　　小菊将簪子斜斜地插在绾好的发髻中，秋秋对着镜子微微转动脖颈，藕粉色的衣裳本就衬得她肤色愈加白皙，如今再搭上翡翠的一抹绿，明眸微动，清新可人。

　　秋秋出了门，扶着栏杆向下望去。黄逸一右手拿着折扇，优哉游哉地扇着，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他抬头看向秋秋，脸上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一边收了折扇，冲秋秋招了招手。

　　秋秋笑着下了阁楼，走到他身边：“这天气也算不得热，你拿着折扇作甚？”

　　黄逸一闻言，复又将折扇展开，故作神秘道：“阿姐，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在为早日完成娘的心愿而奋斗。”

　　秋秋“噗嗤”一声笑了，轻轻地捶了他肩膀一拳：“逸弟你又贫嘴，娘亲若是看到你这样的日子里还随身带着折扇，只怕会说你几句。”

　　黄逸一一副“你所言差矣”的表情看着秋秋，正巧阁楼不远处有一列婢女走了过来，他甩给秋秋一个“瞧着”的眼神，便自顾自地摇起了折扇，星眸剑眉，好不俊逸！

　　秋秋朝婢女望过去，果不其然，那几个婢女瞧见了潇洒俊朗的小少爷，个个都眼含春波，满脸娇羞，有个别胆小的还别过了头去，不敢去看他。

　　秋秋这下子乐了，她瞄了黄逸一一眼，伸手将那几个婢女叫了过来。

　　“奴婢见过小姐，小少爷。”婢女们跪作一排，齐齐俯身道。

　　“都起来吧，你们这是往哪儿去？”秋秋笑得很是平易近人。

　　“回小姐的话，奴婢们是今年府里新进的婢女，夫人派我们几个去小少爷房里伺候。”回话的是领头的婢女，秋秋格外关注了她一眼。小脸小鼻子小嘴巴的，模样也算清秀。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只是说话时眼睛大胆地望向黄逸一，这让秋秋微微皱了眉。

　　黄逸一自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笑意更深，俯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见他凑近，脸颊的红晕更甚，语气也不由得变得欢欣起来：“奴婢叫绫香！”

　　“哦……绫香。”黄逸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秋秋看了他一眼，见他笑意未达眼底，心下了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看他是如何处理此事。

　　名叫绫香的婢女听见小少爷的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绫香在心里揣测，自己的容貌原先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是能被郡公府小少爷瞧上，收了她做个妾室，那她可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绫香这边美滋滋地盘算着，殊不知自己的表情都被姐弟二人看在眼里。

　　黄逸一将折扇在手背处敲了两下，故作沉思道：“本少爷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聪颖过人的。这样，你也不用去本少爷房里了，回头我会和娘言明，你直接去我哥房里领个管事的职务罢。”

　　秋秋闻言嘴角一抽，很快又恢复了笑颜，她看向黄逸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这话听起来像是看中这个丫鬟给她提了地位，可是大少爷根本就不在府里，她还管劳什子事？逸弟真是好手段，杀人不见血啊。

　　黄逸一给她递了个眼神，秋秋忍不住低下头轻声笑了。

　　绫香一下子蒙了，小少爷刚才明明还对自己挺感兴趣的……怎么一眨眼就要把自己派到大少爷房里，大少爷根本就不在府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那她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她不要啊！

　　想到这，绫香连忙跪着往前进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抱黄逸一的小腿，想要哭着求饶几句。

　　秋秋毕竟在宫中呆了一段日子，只消一个眼神，还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一个少爷和丫鬟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当下便拉着黄逸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道：“逸弟，我在宫中倒是许久不曾尝到娘亲手制作的糯米糍了，不知今日是否有口福？”

　　黄逸一顺从地被秋秋拉着走，回应她道：“阿姐，娘为你这次回来可是准备良多，到时你就知道了……”

　　姐弟二人渐渐走远了，绫香扑了个空，一下子瘫倒在地。她身后几个婢女也不知扶是不扶，其中一个踌躇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拉她的胳膊：“绫香姐……”

　　“走开！”绫香一把甩开她的手，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泪痕败坏了她的妆容，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朝小少爷房里走去了。

　　绫香麻木地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满脸苍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次简单的对话，就给自己的命运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都已经走出老远了，秋秋还止不住地打量自己的弟弟，黄逸一被她看的没办法，无奈道：“阿姐，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总是这么看着我，实在瘆的慌。”

　　秋秋伸手就拍了他肩膀一下：“胡说什么呢，我是你姐姐，看看你还不行了？”

　　“行行行。”黄逸一赶忙求饶道，“阿姐要看自然是行的，只是这么光看着不说话，谁受得了啊。”说罢，他转过身眼神幽幽地看向秋秋，眼里满是控诉之意。

　　秋秋实在拿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没办法：“你说的要早日完成娘的心愿，该不会就是勾搭府里的小姑娘吧？”

　　“那怎么会，要是这样，爹还不得打断我的腿。”黄逸一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其实我也就是看看府里丫鬟的反应，若是有那异心的，也好早作安排。”

　　秋秋深以为然，像郡公府这样的门第，难免会让底下的婢女们心生向往，很大一部分人又是冲着财势来的，不得不防。

　　秋秋看向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虽然比她身体的原主还要小上半岁，但是心智上已经十分成熟了，秋秋本以为宅院里的这些事他不会知道，没想到却是自己多虑了。

　　姐弟二人一起走进了正厅，连氏已经坐在椅子上了，见他二人来了，连忙招呼道：“你们来了，快来坐下吧。”

　　秋秋和黄逸一分别在连氏下方的椅子上落座了，母子三人随意闲话了几句，便看到黄太傅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秋秋一下子站起来：“爹！”

　　黄逸一也跟着站了起来：“爹。”黄家奉行的是女儿要富养、儿子要穷养的方针，又因为长子早年跟着白眉老道云游去了，是以黄太傅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稍有犯错便是一顿好罚。黄逸一对自己亲爹是又敬又怕，有黄太傅在的场合，便是任何时候都不敢松懈。

　　黄太傅晚年得子，如今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他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宠得厉害，这会儿见着了久未谋面的女儿，激动得眼角湿润。对于小儿子的打招呼，在宝贝女儿的面前就是完全忽视了过去。

　　黄逸一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区别对待，他悄悄对着连氏耸了耸肩，换来连氏安抚的一笑，他揉揉鼻子又自己坐下了。

　　秋秋上前一步，走至黄太傅面前，未等她酝酿，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秋秋知道，这是这副身体的反应，看来这对父女的感情确实很好。

　　黄太傅为官数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眼下就是再激动，也只是语调不太平稳：“回来了就好啊，宫中举步维艰，苦了你了。”

　　“爹，女儿不苦，皇上待女儿很好。”秋秋说的既是实话，也不算实话，宁缺对“黄秋秋”本人自然算不上好，待她来了这里之后，顶多也就算相敬如宾，但是这对于以前的秋秋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黄太傅点点头，连氏开口道：“老爷，你们也别站着了，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传膳吧？”

　　“好。”黄太傅一点头，连氏便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出去安排了。他们四人便在正厅屏风后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府里的婢女端着碗碟鱼贯而入，待到各式菜品摆满了桌子，秋秋忍不住赞叹道：“娘，若是女儿没猜错，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娘亲自下厨做的吧？”

　　连氏闻言一喜：“你怎么看出来的？”

　　秋秋嗅了嗅满桌的菜香，笑脸盈盈道：“这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啊。”

　　黄太傅今日也是难得的心情放松，他温声道：“开饭吧，若是凉了就可惜夫人一番心意了。”

　　其实黄逸一早就饿了，但是他爹不开口，他也不能动筷。如今听到黄太傅这般说，总算是能好好填饱肚子了。

　　不过，他这第一筷不是夹给了自己，而是给了秋秋：“阿姐，你快尝尝，这是以前咱们最爱吃的。”

　　秋秋一愣，随即对他一笑，夹起了碗里的菜送到嘴里。

　　见秋秋面上喜悦，黄逸一心里也十分满足，连着又给黄太傅和连氏都夹了菜，这才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有亲人相伴左右，秋秋也算是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秋秋独自一人回了秋意阁。先前她放了小菊出门去见往日的小姐妹，这会儿还不见她回来。

　　秋秋自己简单洗漱了一下，倚靠在床上半眯着眼睛。透过窗棱能看见屋外星星点点的夜空，像极了某人的眸子，一样的深不可测。

　　秋秋翻了个身子，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做的事，迷迷糊糊便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