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21章 必礼之路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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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你在那边抖来抖去干嘛啊？癫痫发作了吗？哼，恶魔就是低劣的东西……”
“喂！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杂种！那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啊？不会丢下我们自己去玩了吧？”
“喂——！我在叫你！你听到没有！！！混账！别管她了，谁知道她瞎跑到哪儿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们……我自己去玩！”
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小少爷叽叽喳喳地叫着，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异母兄长的嫌弃和不耐烦的情绪，被宠坏的小男孩似乎已经遗忘了不久前在圣埃姆兰大教堂内的遭遇，自以为是地无视了“世界并不安全”的真相，对着伊安塔颐指气使。
“安静！”
黑发少年低吼出声，头一次如此粗暴地打断了克索斯的话语。
他低垂着头，那双海洋般的眼瞳此刻深沉如墨色，宛若世纪初的海渊，无垠的黑暗中沉睡着庞大的海妖，在深沉破旧的海底遗迹当中，致命的危险和究极的美感毫无冲突地融合在一起，化作崭新的神祇。祂上半身是赤*裸的美人，下半身却是骨刺嶙峋的畸形腕足，带着美也带着哀伤，艳丽惑人的同时丑陋嗜血，祸坏人的心。
克索斯被吓到了，他头一次没觉得这混血的兄长是带着污秽的畸形儿，此时此刻身形纤细修长的少年站在高楼投下的阴影中，细弱但挺直的身影就像一头饿得瘦骨嶙峋的猎豹，纵使饥饿纵使虚弱，头颅依然昂扬地立着，能在窥见猎物的下一秒瞬间弹出，以难以反应的速度咬断对方的喉管，摄取新鲜的血食！
年幼的圣子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野兽的直觉在他脑中轰然雷鸣，恰有万千的星辰坠落，坠落时的余韵炸响在他炽烈的精神之海，每一个声音都发出恐惧的尖叫，高音里夹杂着无数带着颤声的喃喃细语……千万种语言，或清越或诡谲，或奇异或扭曲，它们齐声高唱，无数的声音汇聚成恢弘的音浪，最终凝聚为那同一个名字——
【 】！
克索斯的脸色陡然苍白。
他低下头，几乎用尽全身力量稳住自己颤抖到快要跌倒的身体，闭上嘴，站住脚，近乎温驯地站立着。
骄纵任性的太阳之子头一次如此顺从地服从了他血缘上的兄长的意志，安静而乖顺地站立在原地。风吹乱他柔软的金发，露出小少年白皙娇嫩的后脖颈，毫不在意地将致命处暴露在阳光下。
兄弟二人的定位似乎在此刻遭遇了一场翻转：骄傲的弟弟温顺乖觉地低着头，阴郁沉默的兄长罕见地昂起头，将被发丝遮挡的苍白容颜暴露在阳光下，焦急地四处张望，混杂了魅魔血统的邪异面孔戴上了近乎神经质的焦躁。
惯来谨小慎微的伊安塔此刻并未注意到克索斯的异状，安茵的突然失踪让多年流浪生涯带给他的不安定感和恐惧感再一次追上了他，黑发少年神经质地死死攥紧了拳头，修剪过的指甲将掌心划的鲜血淋漓，指缝间流露出刺眼的猩红……他的胳膊不停地颤抖着，但紧绷的拳头一刻也未松开。
年轻人掏出手机，重新点击那个代表龙族小公主的号码——刚分散时他就已经打过这个号码很多次了，没有一次接通——几个小时后的结果也一样。
一次又一次的拨打，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然而除了长久的忙音外并无任何回馈；他用颤抖的手忙乱地将手机塞回口袋，神色渐渐濒临失控的深渊。
伊安塔不断地扭动头颅，在原地一圈又一圈地走来走去，将四周的景物全都纳入视野，间或扫一眼自己的影子，而后极快地挪开视线，仿佛下一刻它就会扭动着活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把他撕成两半。
他不断地浏览着，寻找着……而后某一个瞬间，视线的落点陡然停滞。
伊安塔猛地抬脚，鞋底狠狠地碾压地面，百米冲刺般起步，脚边扬起一片朦胧的灰尘——炮弹般凶狠地撞上街边某个大型魔导广告牌。
坐在一旁长椅上打瞌睡的年轻法师被伊安塔撞击广告牌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恶狠狠地瞪了这个莽撞的后辈一眼，胡乱扯了扯宽大的法师袍，用兜帽隔绝光线，重新又在长椅上蜷成一团，继续打瞌睡。
但在一番乱动之后，之前被年轻法师压在身下的一个盒子也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被他的主人遗忘在脚边。
磨损严重的盖子半掩着，露出里面唱片机的边角。
伊安塔无暇关心旁人，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广告牌，几乎整张脸都要在液晶的显示板上压平了，眼球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原本俊秀的容貌在这一刻表现的活像是灵异故事里索命的厉鬼。
广告牌上显示的文字对他来说也确实像是个灵异故事：
【通知：W-a091号游*行“抗议将龙文四六级纳入公务员审核评定体系”预计将于今日上午9-12时经过回廊商业区T-609至T-621号街道，请游客们注意避让，看管好您的财物和孩子，保持冷静，不要嬉闹，防止发生事故……】
简单的一段话在广告屏上不断滚动，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伊安塔颤抖的手摸过液晶屏上亮起的文字。
游*行……游*行……游*行。
荧光绿的字体在黑色的背景上分外醒目，特殊设计过的大字保证第一时间抓住人们的眼球。
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衣着时尚的年轻女孩们嬉笑着从他背后经过，用染了漂亮指甲的手相互推搡，嘴里讨论着刚过去的队伍：
“呶，他们游*行时间还真准诶，之前九点半多一点过来的，现在快正午就看不到了……估计是到T-621去了？”
“法师对数字都很敏感吧？我邻居家的小弟弟据说就是个法师，现在每天都在学什么数学分析线性代数，搞的发际线都战略性后移……估计的准一点也不奇怪吧！”
“准不准那种东西无所谓啦！你们就不觉得他们的衣品很糟糕嘛？清一色的全是土气大兜帽！太丑啦！”
“幸好我没有魔法天赋，不仅学习辛苦还没有漂亮衣服穿，真的太糟糕了……”
女孩们讨论的声音渐行渐远，而伊安塔立在原地，面对着不断滚动、反复重复游*行信息的广告牌，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转过身，挺直脊背，完全放开继承自母亲的、非人的高超感知。
——这种对周遭环境近乎完全掌握的强大感知力曾多次帮助他在危险的流浪境地中生存下来，但同时也带给了他不少的痛苦。
想象自然界的千万种声音共奏齐鸣，花开的声音、露水滴落的声音，或低频或高频、人耳所无法捕捉的声波，远空闪电撕裂云层的声音、光穿透云隙照射大地的声音……巨量的信息隐藏在声音的海潮中，倒灌入相较而言小的可怜的大脑——再美的事物在成百上千的累加之后也会令人发疯，便如愚昧之徒迎接尤格索托斯的恩泽，狂喜后便坠入绝望的深渊，奥秘之巅与死亡仅一线之遥。
凡人是何等卑微啊，他们追求真理，可是全无容纳真理的度量。
伊安塔的瞳孔涣散，深蓝近黑的眼眸似乎瞬间被分割成了几千个小块，每一个小块里仿佛有细小的蠕虫蠕动，挣扎着要从卵泡般的眼瞳中爬出；眼白之下仿佛也有无数的虫卵攒动，挤压着、扭动着、争先恐后地要从眼球里爬出——它们也确实爬出来了：
【克系！是克系！没有超尺度！！！】
眼白下凸出昆虫复眼般的结构，以眼球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最终海蓝色吞噬了纯白，眼球与眼白都不复存在，伊安塔的双眼里挤满令人毛骨悚然的球状颗粒，如一团深蓝的虫卵，软壳里的幼虫蠕动身体，无比恶心地相互挤压着。
此刻他的视野不再是人类惯常所见的模样，由天空到大地，由极左到极右，突出眼眶的无数活动复眼赋予他270度的视觉观角，再加上非凡的听力，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混血魅魔的大脑高速运作，对冗杂的信息进行分类、筛选，寻找自己真实想要的东西：
墙上撕了一半的海报……【游*行】通知……
——但之前经过那面墙的时候，他记得那上面写的是环境卫生整治通告。
垃圾桶旁边地上卷成一团的报纸……“龙文四六级正式纳入公务员考核评定体系”……【游*行】……
——之前在书店里偶然瞄过的时候，那个板块上写的是金融实事。
远处法师塔外接屏幕上滚动的字幕……【游*行】……
——半分钟前，上面的画面还是明星代言的广告。
过路人的交流：
“嘿，你说这次游*行上面会有什么反应？”
“估计不好使吧……龙文和精灵语在魔法侧存在特殊，都几万年了地位也没动摇，游*行没什么用。”
“……”
穿着便服的法师在街边聊天，热烈地讨论着有关“学习魔法的一百个悲惨故事”。
——十分钟前，他们对话内容中显示出的身份是程序员。
还有很多很多……
无数与【游*行】有关的讯息冲进脑海，真实喧嚣，自然有序，连接流畅，无比贴合苍茫的现实。
——但与此前他们所见之物截然不同。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伊安塔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这样想着。
多明显的事啊……他们接收到的信息被“扭曲”了。
有人为他们过滤去了所有与【游*行】相关的讯息，让他们三个傻乎乎地留在这里，措不及防地与游*行队伍相遇，在未知和恐慌中被分散，并带走了茵儿。
找不到人，电话不通，毫无踪影，前后接收到的环境信息完全不同……无视所有侥幸，伊安塔坚定地选中最糟糕的那个可能性。
——坚定地选中了真相。
“喂……安茵……是不是……”
克索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兄长身边，发出期期艾艾的声音。小太阳此刻敛去了全部骄纵的神色，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下去，显然也已经意识到此刻情况的不同寻常。
他只是被宠坏了，并不是蠢。
伊安塔没有回应他。
他睁开眼睛，蠕动的虫群已经消失，海蓝色的双眸仍如往昔深邃。
伊安塔再次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找到那个被特殊标记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最终摁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
他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扯住衣领，耐心地等。
“叮”
电话接通了。
“什么事？”
那头传来引导者清越的声音。
伊安塔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组织好语言，用颤抖的喉咙发声：
“老师，安茵小姐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21章 必礼之路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