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惊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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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靖方旭这一去，竟然真的数日不归。
十六日的清晨，窗外早早地就映出蒙蒙亮的天光。到起身时才发现，原来夜里又开始下雪，那窗纸上映出的正是落雪的亮光。我坐在梳妆台前，阿绚站在我身后给我梳头。她一边手上忙着，一边从镜子里打量着我的神色说道：“书宏去打听过了，姑爷这几天的确是在曼娘那里过的。”
这情节还真不是一般的雷……我不由打个哆嗦，耳边响过雷声阵阵，老天，你可不可以有一点新意啊，难道生活太平淡就一定得让靖方旭红杏出墙，让我醋意大发什么的？或者你换个别的雷成不成？例如靖某人发现自己身患绝症偷偷躲了出去故意让我找他不到？我向您保证一定坚持走霹雳雷的路线去找到他并且生死相随地雷下去……
虽然自己在心里拼命地故意打趣，可是，我在心里长叹口气——好吧，不得不承认，虽然很雷，我还是很介意、很介意……
“姑娘，您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勉强嘲笑道：“我就说他是去给人赎身还是去寻欢作乐呢！那顾蓁娘原本是个青倌儿呢，咱们靖老爷魅力大的很哪，竟然让她陪着过夜。怪不得他那天不肯带我去呢！”
“姑娘，您也别气了。我听说那些花娘勾人的手段可多了，姑爷肯定是被灌多了酒一时糊涂。等他清醒过来就知道，放着您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家里，外边的花花草草算得上什么呀？再说了，象姑爷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姑爷算是好的了。”
“别说了，快给我梳好头。今天郡王大婚，咱们早些过去观礼。”我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阿绚笑了一声道：“姑娘，这您就别急了。您今天破天荒地起得早，瞧，太阳还没出来呢。这个时辰哪，怕是连王府的门都没开。”
我不再说什么。
靖方旭数日不归，其实令我心里很难过。我可以嘴硬，可以指责被雷到，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很在意。去勾栏院找顾蓁娘不是只为了给她赎身吗？难道他也早对顾蓁娘有意？又或许是顾蓁娘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都在顾蓁娘那里住了这些天。这就是古代的男子吧？永远不会觉得寻花问柳或是三妻四妾有什么错，永远觉得女人不过是附属品或者玩物。在他们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背叛这个词，因为从来没有一种道德尺度告诉他们什么是一心一意，什么是专一。这样想着，我不由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竟然以为自己得到了靖方旭的心可以抵过失去的一切，竟然几乎已经忘记了嫁给靖方旭的初衷，放弃了可能帮助我回去的那张画像，放弃了那么先进便利的时代和那个时代的朋友和亲人！
虽然心里懊恼，靖方旭的脸却不断在我眼前浮现，他认真时的样子，生气时的样子，高兴时的样子，过去的一幕一幕在我眼前走马灯似的回转。我心中不由得委屈，自己这样惦记着他，他却在别人怀里寻欢作乐，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来不及细想，已经轻声叹息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
突然，靖方旭的脸竟然出现在铜镜中，我心中一惊，硬生生咽回了下半句，抿起嘴只做没看到他。
靖方旭拍去身上的落雪，解下风兜，踱步到我面前笑道：“这几天娘子可想我没有？”
一面说着，他一面接过阿绚刚刚拿起的黛螺，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左手已轻托起我的脸，右手捏着黛螺轻轻擦过我的眉毛。寥寥数笔，他放下手笑道：“好了，娘子看看为夫画的眉如何？”
我扭头一看，只见眉若远山，画的极对称且自然，一想到他画眉的功夫竟是如此纯熟，不由心中更恼。拿手绢狠狠地擦去画眉，一把推开他怒道：“走开！你这些手段留着去对付顾蓁娘吧！我才不稀罕！”
说罢，我看也不看靖方旭，拉过愣在一边的阿绚离开了靖府。
我的轿停在普安郡王府门前。
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地上的落雪也被踩成了泥水。门房上的人见是我，也不必通报，直接要领我们进了府。阿绚不由笑他道：“这府里我可比你熟的多，不必领路了，我们和姑娘自己进去就行。”那门子于是行了一礼后退下。
我们进了府穿过两道门进了后院。后院的花厅里笼着暖暖的炭火，赵璩和暖暖都已经到了。绛梅正站在夏与暖的身后，我只做看不见她，与赵瑗他们互相行礼。暖暖拉我坐在她身边，怀里抱着韦太后送她的小白猫，噘着嘴问我道：“姐姐也不去宫里看我，整天忙什么呢？”
我笑笑支吾道：“天太冷了，冻的人不想动弹。再说，皇宫禁苑，也不是我想进就进的。进去了礼节上又麻烦的很。暖暖，不如你还是搬出来跟我我住吧？”
夏与暖转转眼珠子，右手抚弄着怀里的猫笑道：“我倒是想呢，又怕太后娘娘那边没人陪她说笑解闷。”
“还别说，太后娘娘还跟暖暖就投了缘了。”赵璩插嘴笑道，“也不知这小丫头嘴上抹了多少蜜，哄得太后娘娘那个高兴。”
“哼，”夏与暖冲赵璩扮个鬼脸笑道，“璩哥哥，你是不是嫉妒了？”
“嘿，我有啥好嫉妒的。”赵璩爽朗地大笑道，“你哄的太后娘娘高兴，咱们大伙儿不就都跟着高兴？”
“才不信呢，”夏与暖回身把小猫递给了绛梅，上前挽住赵瑗笑道，“瑗哥哥，你说，璩哥哥他是不是在嫉妒我？”
赵瑗却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夏与暖又转向我，“姐姐，你说呢？”
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得太后的喜欢，大家都替你高兴呢，郡王和崇国公也是一样，怎么会嫉妒你？”
正说着，有丫环来报说太后的凤辇已经到了门口。于是吩咐阿绚她们在后院等着，我自起身与赵瑗赵璩和暖暖前去迎驾。
出了房门，我们一行四个人冒雪沿湖边小径快步往前门走去。赵瑗和赵璩快步在前，我和夏与暖跟在后边。突然，夏与暖惊呼一声，指着湖边笑道：“哎，那不是我的玲珑吗？怎么跑出来了？”
果然，夏与暖先前抱着的那只小白猫不知怎么跑到了湖边的太湖石上，正咪呜咪呜地冲着我们叫。
“暖暖，先去接驾要紧。”我提醒她道。
“知道了，姐姐你先走，我去把它抱过来。”她说着就往湖边跑去。
我摇头笑笑，转身继续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就听到噗通一声从身后传来。我连忙回头，看到夏与暖竟然已经掉进湖中，只剩两只胳膊在湖面上挣扎。匆忙间，仿佛有个人影趁乱闪进了湖边的假山乱石中。
我忙跑过去跳入湖中。湖水冰凉刺骨，迅速浸湿了身上的衣服，挟着寒意仿佛要浸入四肢百骸。我一把揪住了夏与暖的胳膊，刚欲开口呼救，先咕咚咕咚灌进了几口凉水。于是忙闭了嘴，一手紧紧攥住夏与暖，一手抓住岸边的一块石头，努力地把脑袋探出水面。赵瑗和赵璩听到落水声也跑回来，伸手拉我们上岸。我冻得直打哆嗦，低头看身边的夏与暖时，发现她竟然昏了过去。我忙去探她鼻息，伸出手去不由一惊，夏与暖已经没了呼吸。大约是在湖里呛了水，我推测着忙把夏与暖翻过身来，一面对赵瑗和赵璩道：“快，帮我倒提起她来。暖暖呛了水没气了。”
赵瑗和赵璩依言倒提起夏与暖，我忙上前扒开她的嘴巴，用力挤压她的胸廓，尽力把她肺里的水都挤出来。然后把夏与暖平放在地上，按原来急救课上学到的步骤实行人工呼吸。不过片刻，就听到夏与暖咳嗽几声，慢慢醒了过来。我高兴地抱住她，几乎语无伦次：“没事了，没事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韦太后已经到了后院。看到我们四个人湿淋淋的不由大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暖暖丫头怎么一身的水，冻的脸都紫了？”
“我正要去接您的驾，不知为什么玲珑跑到了湖边，刚走过去伸手抱它，突然觉得有什么人推了我一把，一不小心就掉到湖里去了。”夏与暖惊魂未定，加之寒风凛冽刺骨，冻得她小脸发青，上下牙不停地磕碰着，各得各得直响。看到韦太后她不由啜泣道，“掉进湖里后又呛了水背过气去，幸好有姐姐救了我。”
“好了，先不说了，快去换身干衣服，别着了凉。”
韦太后说着就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夏与暖披上，又命人取过一件披在我身上。夏与暖可能是因为在水中挣扎的缘故，连脚上的绣鞋都掉了一只。韦太后命随行的一个太监背起她，赵瑗忙带路请韦太后进了屋，又命人带我们去换了干净衣服。等换好衣服回来，只听到韦太后怒气冲冲地对赵瑗赵璩说道：“我不过多疼了她些儿，难道就有人看不惯？今天可好，堂堂普安郡王府里竟有人公然要谋害她，她一个小孩子家的，就这么碍了人的路吗？”
赵瑗忙跪在地上惶恐道：“太后娘娘息怒，既然是在臣府上发生的，臣难辞其咎，定然将此事彻查到底，给太后娘娘和两位夏姑娘一个交代。”
“太后娘娘，”夏与暖见状忙跪在赵瑗身边道，“您别生瑗哥哥的气，这也不是他的错。也或许是暖暖自己一个不小心滑到了呢。”
“你是个老实的孩子，既然你说有人推你，那肯定是有人推你。”韦太后的口气温和了许多，“你放心，回去我就让吴皇后收你当义女，让官家封你作郡主，任由那些人眼红去！”
夏与暖先是一愣，然后连连叩首道，“暖暖不愿意当郡主，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韦太后不解地看看夏与暖，突然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赵璩身上，于是一脸了然地笑她道：“你这小丫头的心思哪，不作郡主就不作郡主吧。不过我既然开了口，总要封个郡主，”她说着视线转向了我，“夏姑娘，多亏了你应变及时救治得当，你可愿意接受本宫的封赏？”
今天是撞雷日吗？我愕然地看着韦太后，仿佛她左手雷锤右手馅饼……好吧好吧，看在有馅饼从天而降的份上，就请尽情地雷我吧，我不抱怨了。这么想着，我笑眯眯地忙磕头谢恩。
众人陪着韦太后又坐了片刻，不想夏与暖却真的受了风寒，额头渐渐烫起来。韦太后担心夏与暖病情恶化，于是带着她提前回宫去了。
绛梅跟着夏与暖要走，我喊住了她。
“绛梅，你先别跟着暖暖回去了。我那里有些东西要给暖暖，你一会儿跟着我回府去拿。”
送走了韦太后，我对赵瑗说道：“殿下，有件事我得跟您说一声：绛梅她不大对我的脾气，我就让她伺候暖暖去了。反正暖暖脾气比我好，也该不会亏待了她。”
赵瑗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若是这样处置，定是她做了你不能容忍的事情。只是她原是张娘娘身边的人，还请谖妹尽量容她。”
赵瑗口中的张娘娘自然是从小收养他的张婕妤，他从七岁就在张婕妤的抚养下张大，到去年张婕妤去世才又跟了吴皇后。赵瑗对张婕妤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因此而包容她的旧人也是人之常情。我于是不忍再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只是笑道：“这个自然。”接着话题一转，我试探着说了一句，“想起来当初和殿下认识，也是因为暖暖落水呢。”
赵瑗听后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握住我的双肩问道：“谖妹，你都想起来了？”
他的手指用力地扣在我的肩头，我不由皱眉，刚要开口，另一双手从身后搭在了我的肩头，拂开赵瑗的双手。然后靖方旭的声音便在我耳后响起——
“殿下，您弄疼我娘子了。”
赵瑗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松了手后退一步。怔怔地只是瞪着我，神情有些恍惚。
“官家特命下官来为殿下大婚司礼。”靖方旭将手一摆示意道，“吉时已到，请殿下启程往郭大人府迎娶新娘。”
赵瑗回过神来，点点头走出门去。靖方旭随之出门，赵璩也连忙乐颠颠地跟在后边道：“瑗哥，我陪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