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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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狂骨带刈征悄无声息地开溜实在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秋林沼泽上空的战场上，把末阳当食物的玄衣男人和姬无尘的战争很快演变成玄衣男人、魔族和暗之裔之间的大混战。
时不时的有暗之裔被男人从混战圈儿里狠狠扔出来——他们在刹那间摔下去的架势，真的跟人在愤怒之中狠狠甩在地上的萝卜白菜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被抓着脖子扔出去的暗之裔，被无可逆转地重重砸进沼泽里，整个身体瞬间就被沼泽没了顶！而运气更加不好的，直接被当空扔出去老远，一头撞在山上树上，脑浆混着鲜血四溅，瞬息之间就没了声息！
使魔与式神不同，即使与它定下契约的主人死了，它们也依旧会不受任何影响地存在于世间，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使魔会继续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不会再完成契约的主人工作，所以当这个主人丧命后，它们则立即离开战斗，回到属于自己的黑暗世界，等待被下一个主人召唤。他们几乎不会死，只要血肉层层包裹下心脏里面的那颗容纳使魔魔魂的晶魄还在，除非自己不想，否则使魔可以随时随地地活过来。
所以对于黑暗部族来说，使魔实在是个重复利用率非常高的可贵资源。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这样了——
魔族人惊恐地发现，那些失去主人的使魔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他一把戳穿心脏，极其精准地取出对方心脏里那枚深灰色晶魄，在取出来的瞬间男人长而锋利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将晶魄捏碎，紧接着在使魔灵魂流离出来的刹那，张嘴一口就吞了下去！
竟然能够吞噬使魔的魔魂！
那做法简直血腥粗暴得连魔族都胆寒心惊，他砍瓜切菜似的处理暗之裔，吞噬使魔魂魄，顷刻间刚才还跟玄象师之间存在明显优势的暗之裔已经所剩无几，姬无尘在玄衣男人招招直取要害的蛮横进攻下逐渐无力招架，之前列阵在神之楔上引血色能量电光锤击神之楔的魔使全部回援，隐隐挡在姬无尘面前、把男人围在中间的魔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爆喝一声，武器从不同的方位同时往玄衣男人身上砸去，姬无尘趁机手下结印，试图召唤低等魔族参战，以此为他们脱身争取时间！
然而没用！末阳亲眼看着男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架住挡在自己最前面的武器，继而徒手当胸撕裂那人胸口，魔族暗紫色的血霎时迸溅，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在其他人的武器眼看就要戳在身上的瞬间，猛地从撕开的口子中窜出去，极其锋利的指甲就朝着姬无尘的脖子抓过去！
他跟在场的魔族不一样，魔族与生俱来的魔族之力让他们在战场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拥有不容易被杀死的身体和极强的战斗力，能够召唤低等级的魔物为他们战斗、混淆视听蛊惑敌人、甚至是利用部族内的秘术瞬间提升自己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保全自己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倚仗这些，他们是当初远古时期幽冥之神辖下暗之五族中最强的部族，千百年来从始至终张狂而傲慢，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不曾惧怕过世间的任何一个族群。
但是这个从涂灵之阵里爬出来的男人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几乎什么技巧都没有，什么咒法都不会。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连把武器都没有，却仅仅只凭借自身的最简单粗暴的力量和毫无章法的战斗方式，徒手对战数十人，却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姬无尘的召唤低等魔族的手印立刻就被打得乱了套！他不得不飞身后退躲避，紧接着顺手抓住身边的一个暗之裔挡在身前朝男人扔过去！
“混账！”男人当时就怒了，一把挡开被当包袱撇过来的可怜暗之裔，同时顺手夺过那人手里的雪亮长刀，在上面灌注了发狠的力量正要往姬无尘仓惶而逃的背影猛掷的时候，动作却突然倏地一顿！——
根本不会参加黑暗部族内斗的玄象师接近了涂灵之阵，正试图解开男人留在末阳周围的封印！
刚从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沉睡中苏醒的男人眼里根本没有正邪善恶的分别，甚至连“敌我”的意识都没有，所做的一切全凭本能，任何想要接近末阳的人都是他的敌人！想要破开他的封印把他的食物从里面弄出来带走，那这仇恨值简直就是不共戴天！
灌着凛然杀气的长刀就这么硬生生的在半路中转了方向，紧接着化作一道银色光线朝最接近末阳的那个玄象师直直刺了过去！
“滚开！”
“快走！——”
两声截然不同的吼声从玄衣男人和末阳嘴里喊出来，不过万分之一秒的时间，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眼看着末阳脸色一变，紧接着想也不想本能地侧身就地一滚！
那长刀擦着男人的肋骨狠狠钉在涂灵之阵上，男人肋下被狠狠割出一道极深的口子的同时，以刀尖扎进涂灵之阵的地方为中心，就像是有重物敲击在厚厚的玻璃上一样，无数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涂灵之阵上裂开，原本蒙着淡淡血光的诡异金色法阵转眼间就要摇摇欲坠！
末阳甚至来不及阻止，玄衣男人放弃追赶姬无尘，转瞬之间已经到了阵眼前面，伸手抓猫似的轻而易举地拎起另一个玄象师，想也不想就要割开他喉管的时候，一个近乎撕破了喉咙的声音猛地插进来！
“——住手！”末阳一向冷淡自若的声音此刻已经完全变了调儿，涂灵之阵阵眼的封印里他样子极其狼狈地半撑着身体，额头撞破了眼角撕裂嘴角抹着血污，此刻一双充血的琥珀色眸子紧紧地盯着仿佛已经杀红眼的男人，“停下来！……那是我的同伴，别伤害他们。”
男人手上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顿，然后他回过头，拧着眉一双暗沉沉的牢牢地锁着末阳，声音低沉的吓人，语气却竟然非常执拗，“他们想伤害你。”
“没人想伤害我！”男人逼仄的气息压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动弹，末阳眼见着趁机逃到男人攻击范围之外的姬无尘一行人强行撕裂了空间眼看就要逃走，却再不顾得什么，他尽力试图通过彼此眼神的接触交流让对方平静下来，“他们是我的同伴，不会伤害我，你看……我们身上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
于是男人就真的从末阳身上移开目光转头去看——其实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破得不成样子，血污和灰尘滚了满身简直看不出布料原本的颜色，男人极其凌厉的眸子在每个人身上都狠狠刮了一圈，然后极其戒备地回看末阳，“但是他们想打开我的封印——他们想带走你。你想跟他们走么？”
我想啊我当然想！末阳心里简直再咆哮，但是表面上却根本不敢露出一丝一毫他想走的端倪——这野兽似的男人护食到这种地步，末阳一点都不怀疑只要他现在哪怕稍微点一下头，眼前这几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玄象师瞬间就要丧命在他手下！
年轻玄象师忍了又忍，让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僵硬，迫不得已的违心回答：“……我不想。你不是说了我是你的么？”末阳后背都被自己的话激起了鸡皮疙瘩，他暗自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把这仿佛自己给自己签了卖身契似的话说一字一句慢慢说完：“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留下来陪你，你让他们走。行不行？”
这男人有一种野兽天性的敏锐直觉，末阳的话说完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一动不动地打量着末阳，然后皱着眉狐疑地问他，“你不是讨厌我么？会愿意永远跟我待在一起？”
末阳忽然意识到他居然用了一个非常准确的词儿——讨厌。
他说的对，末阳讨厌他。因为末阳是个玄象师，小时候听着玄光之神的故事长大，长大后承袭光明之神的力量去守护他所想守护的人和世界，他活到二十岁，所接触的都是光明的、磊落的，在他的意识和潜意识当中，来自黑暗部族的人和生物都是敌对的，是危险的。
可是现在，他自己召唤出了一只不知道底细的使魔不说，居然还必须为了大战中最后剩下的这几个玄象师的安危，跟这个使魔谈条件到必须要出卖自己的地步——
怎么可能不讨厌！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男人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到任何情绪都不加以掩饰的眼神，想起他在刚才出去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这样如果对方偷袭你，我就能及时发现，回来保护你”的话，他在禁不住点头承认的同时，忽然就鬼使神差的，就接了这么一句……
“——是，我是讨厌你。但是……如果你听话的话，我愿意尝试一下，不再这么讨厌你。”
这完全是一种已经把男人当成自己的使魔，并且接受这种事实后才会说的话！末阳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就恍恍惚惚的把这句不得了的话说了出去！
但不管他怎么想，这个结果，显然是眼前这个使魔大人喜闻乐见的……
他丢破布似的毫不在意地随手把拎在手里的那个玄象师放开了，末阳清楚地感觉到他极度危险的情绪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变得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急切！几乎是无法克制的，男人无视周围的那几个玄象师，抬脚向末阳逼近了几步，高大身影罩住末阳的同时，闪着金属光着的凌厉眸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年轻的玄象师：“你说话算话？我怎么相信你？”
末阳被问得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相不相信，反正从那你苏醒开始就没打算再放我走吧？我的话是真是假，算不算数，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男人极其认真地绷着脸，“我强行把食物留在身边，和你自愿跟在我身边，意义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刚才末阳只是感觉有些奇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话，他现在却完全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从苏醒到现在，前后短短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这男人说话的方式居然就从一个只知道“护食”的人形猛兽，进化到了能用人类的思维方式察觉到语境的不同，进而跟他讨价还价讲条件的地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不知道沉睡多久，醒来后已经失忆的使魔，不可能这么快熟悉现世的环境，更不可能转眼之间就能够掌握人类的思考和说话方式——这简直毫无道理！
或者……末阳眯眼试图从男人的表情中找到端倪——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有失忆？
“你干什么那么看着我？”男人被他沉默的打量半天有点儿不高兴，“你还没有回答问题。”
“……”算了。末阳暗自摇摇头，不管他是不是失忆，也改变不了此刻他们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这个使魔手里的事实。他干裂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那弧度隐约透着一种决绝的坚毅，“——你想我怎么证明？”
那一刻，末阳看见眼前玄衣的长发男人忽然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然后他形若有质地目光稳稳地落在末阳身上，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出两个字：
“——结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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