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后］莲生》聆楼

4、太后大寿

　　华觞殿是举办国宴的地方。太后大寿，宴请百官，微生家也在内。
　　晚宴即将开始，微生依清让子鱼先去华觞殿督促宴会准备，自己乘辇前往永宁宫。按惯例，他要和皇上一起接太后过来。
　　刚到永宁宫便遇到了从另一方向过来的皇上的龙辇。

　　两人同时从辇车上下来，看到对方时均是一愣。
　　六个月未见，再看这张脸时，赫连祁也是一阵恍惚。他似乎有些消瘦，眉眼间有些倦态，但双眸依旧清亮。一袭金丝点缀的红袍衬得容颜白皙娇艳，未着粉黛已是风华绝代，倒比女子更为精致。想到影卫每天上报的他的一言一行，好像自己刻意的冷落羞辱他丝毫不受影响，且半年来几乎都闭门不出安分守己，反而让他有种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
　　微生依清倒是一贯从容地向赫连祁屈身行礼。
　　相对沉默。
　　与大婚当夜的剑拔弩张相比，现下的气氛让赫连祁莫名觉得尴尬。眼前这人是自己昭告天下以国母之礼迎娶的皇后，但半年来毫无交集，如同陌路。再见时已无当初的怒不可遏，更多的是陌生与疏离的怪异感。
　　直到一个嬷嬷出来打破了沉寂：“陛下，娘娘，太后娘娘唤你们进去。”
　　太后一身繁重华丽的暗红色衣袍，不减风姿绰约。看到他们并肩进来时，笑容满面，保养得很好的面容更显红润精神，“祁儿，清儿。”如同平常人家的母亲唤小辈一样亲近和蔼。
　　赫连祁有些愣愣地看着微生依清自然地上前扶住太后的手向她请安道贺，而太后慈祥怜爱地抚着他的手，一幅婆媳和谐的画面让他好不别扭。

　　临上辇时，太后似是不经意地开口：“皇上和皇后是乘一辇车过去的吧？”
　　赫连祁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太后身侧的微生依清。只见他还是那副冷然的表情，感觉到他的视线后平静地与他四目相对，淡淡一笑后便不再看他，一边扶着太后上辇一边说道：“母后先行，依清与皇上一会儿便跟上。”
　　直到太后带着满意的笑容先走一步后，微生依清才转身静静地看着面色不郁的赫连祁。
　　“呵，你倒是个乖巧的好‘儿媳’啊！”
　　微生依清浅笑不减，不去回应赫连祁话中的尖锐与讽刺。“皇上，今日是好日子，莫耽误了时辰，让太后娘娘失望。”话中深意自显。
　　赫连祁冷哼一声，拂袖上了辇车，坐下时却留了一个人的空位出来。
　　嘴角的弧度深了几许，微生依清扶着宫监的手优雅地也上了辇，刚坐下，就听到旁边这人阴沉的声音：“微生依清，你最好守好分本，莫以为母后宠你，朕就不会办你，还有你们微生家！”
　　微生依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语气清冷不带一丝起伏，“谨遵圣意。”
　　一路无言。

　　“太后驾到——”
　　“皇上、皇后驾到——”

　　后妃、百官面向门口行礼，当看到太后身后并肩而行的皇上和皇后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两人皆是无双之姿，赫连祁风流俊美，微生依清绝艳出尘，比肩而来，画面无比和谐，真真有种睥睨天下之感，不禁想，这世间，该是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站在对方身边。
　　赫连祁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微生依清。他只见过他两面，和半年前的封后大典一样，今天他也是一袭红袍，不可否认，都让他惊艳。他是他见过的最适合红色的人，艳丽的红让这张清冷的绝色容颜蒙上了一层魅色，格外摄人心魂。
　　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微生依清侧过头，对着赫连祁意味不明的表情温柔一笑。赫连祁感到一瞬间的心悸，好像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

　　微生依清和赫连祁一起在太后旁边的上座坐下，下方左为男席，百官以官位高低而坐，右面则是按妃品高低而坐的宫妃。
　　微生依清不着痕迹地看着下方，在心中一个个认着人。他先看了看男席，回忆入宫前了解到的信息，将几个朝中重要人物记在心中，无视了几束特别的视线。然后转向右边看着那些妃子，将记忆中的名字一个个对上人。他一直闭门不出，免了众妃的请安，太后顾及他的身体，也特意吩咐过不要去打扰皇后，因而很少见到这些后宫中的女子。
　　皇后之下妃位最高的皇贵妃尚空着，其次是贵妃习嫣然，之后是淑妃慕容玉儿，将军之女；贤妃展仪琳，尚书之女；德妃沐挽歌，庶人出身。
　　微生依清留意地看了眼沐挽歌。那女子一袭白衣，素雅如莲，纤弱苍白，气质不俗，与周围的千娇百媚格格不入。据说这沐挽歌原是一位隐居山林的医者，于还是太子时的赫连祁有救命之恩。沐挽歌是宫中年龄最大的，甚至比赫连祁都要年长两岁，并且身体孱弱，常年卧病。这样一个没有背景，年龄又大，因身子不足而无所出的女人，却是这后宫中，最得圣宠之人。
　　自古君王多薄情，而赫连祁，竟是真爱沐挽歌。
　　许是微生依清在沐挽歌身上视线停留过久，那女子像是察觉到什么，抬首看向微生依清，浅笑着颔了颔首，不卑不亢，恬静从容。
　　确实不一般。微生依清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太后大寿，众妃抓住机会费尽心思地表现自己，争相献曲献舞，挑选的贺礼更是一个比一个珍贵。
　　微生家向来不缺奇珍异宝，微生依清虽然不想出风头，但身为皇后，不能给人看笑话，所以当子鱼捧上世间珍品天山雪莲时，还是让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没有人看到赫连祁的眼神暗了暗，手指摩挲着酒杯：微生……

　　“听闻皇后娘娘才华横溢，今日这大喜的日子，皇后娘娘何不让我们开开眼界，也叫太后娘娘高兴高兴？”清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热闹的华觞殿瞬间寂静无声。
　　皇后贵为国母，岂能和其他妃子一样，当众献艺让人取乐？
　　太后不悦地抿了抿唇，正要呵斥习贵妃，却被一道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抢先。
　　“如此，甚好。”
　　微生依清一愣，看着赫连祁嘴角邪肆的弧度，竟不想他会当众让自己难堪。
　　习贵妃原还忐忑自己的莽撞，听到皇上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皇上都这样说了，皇后娘娘就不要推辞了。”
　　微生依清不语，静静地与赫连祁对视。
　　众人不禁抖了抖身子，只觉得气氛紧张冷肃。虽然皇上不喜皇后的消息早已传开来，却没料到皇上会这样纵容习贵妃的不敬，找皇后的茬。
　　席中有人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子鱼，把本宫的琴拿来。”
　　还在猜想皇后是否会与皇上发生正面冲突，却听到微生依清依旧淡然地唤自己的侍女去取琴，毫无怒意，竟是就这样妥协了。
　　子鱼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顿了顿才应声说是。

　　微生依清抱着琴走到大殿中心，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膝上，未有迟疑，纤长的手指抚过琴弦，琴音清润空灵，温劲而古。随即一抹清越的弦音悠扬流淌，婉转轻吟，如行云流水，泠泠清音似幽泉荡涤入心。
　　突然呜呜箫声加入，和缓缠绵，袅袅和谐，如鸣佩环。
　　微生依清抬眼望了望起身吹箫的清俊男子，掩去心中思量，专注手下。
　　一曲毕，众人堪堪回神，发现自己适才不由自主地将呼吸控制地极为轻微。
　　三下掌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一身紫袍的执箫男子笑着开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皇后琴艺超绝，当是天下第一人”
　　静王，赫连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