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无他人》树桑桑

23、爱会上瘾

　　两人分手后，叶回心里也不知哪来的急切，干脆打的回去。
　　走到楼下，直到见到四楼透着灯光的窗户，才略微呼吸放慢了步子。
　　叶回不禁自嘲一笑：叶回呀叶回，你这是归心似箭，怕他离开你吗？你不是早已做好准备，他现在不离开你，以后也会离开……还是，你害怕他离开得太快？
　　叶回推开门，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
　　苏贺正支着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叶回回来，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不作声。

　　叶回尴尬地笑笑，举举手中的袋子：“我买了你爱吃的煌上煌酱鸭……”走到餐桌掀开罩子，却不由得一愣，三菜一汤，蒿笋炒肉片、鱼香茄子、土豆丝、酸辣汤。虽然卖相不佳，却全是自己爱吃的。
　　叶回看到这没动过一丝却已冷掉的三菜一汤，眼睛不禁湿润。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男人。
　　即便生着自己的气一声不吭，可仍是做着自己爱吃的，迟迟地等自己回来吃饭。

　　小小的一方桌子，两人面对着面，相隔也不过一米的距离。
　　叶回一面无声地爬着饭，一面暗暗打量苏贺。
　　见苏贺冷峻着一张脸，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吃饭的样子，动动唇，犹豫半晌该说什么，最终吐出：“今天这菜做得挺好吃的……”
　　苏贺不说话。
　　叶回心虚得更厉害：“刚下班同事拉我去逛街，我，我……”
　　话未说完，苏贺已搁下碗筷离开。

　　熄灯过后，叶回睁着眼睛，许久都睡不着。
　　躺着一动不敢动。觉得心里燥热不行。
　　漆黑的夜里，眼睛看不见，耳朵触觉都变得分外灵敏。
　　他就这样近在咫尺，仍是这样的温暖，可已不复之前那般霸道强硬无赖地将自己搂在他胸前。
　　终是倦了吧。
　　没得到总是不甘心，一旦得到就腻了。自己不是早已看清这点吗？所以才……
　　可是为什么……心里仍是这样窒得难受。
　　这个男人当年是那样霸道地强行干涉自己闯入自己的生命。
　　当他消失后，自己是那样的庆幸，也是那样的不幸。

　　庆幸自己再不用面对那样一个我行我素让人措手不及的男人，这样就不会有伤害。
　　可不幸的确实，自己在往后的七年时间里，终究没有爱上过别人的男人。
　　最开始是愤恨吧，愤恨他总是教自己如此狼狈，存心看自己出丑。
　　是下雨时故意在身后溅自己一身泥水？刚穿上的新白衬衫，自己愤愤地回头望着他，他却弯弯嘴角，眼睛里闪出促狭的得意。
　　还是那回偶然从操场经过，忽然从天而降砸在身上的篮球？
　　当时自己只感觉肩膀上被一重物狠狠一撞，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篮球“砰砰砰”又跳滚远的声音。
　　一侧头，便看到他穿着一身蓝色球服汗津湿湿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一群人之中。周围是男同学女同学大声地笑，他看着自己，眼睛深沉而平静。

　　恍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叹息声。
　　一瞬间便感觉苏贺翻一个身，一下子将自己紧紧抱住。
　　叶回心里涌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欣喜，不自觉弯起嘴角。
　　星星之火还未燎原，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了下一步动静。
　　叶回的笑僵在嘴角。

　　走进中科科技的大楼，若问顾行北是谁。
　　连那个一脸憨厚身材高大的保安高大壮指不定都会一脸鄙夷地看着你：“去去去，你哪来的？连顾行北顾总监都不知道……”
　　如果又问起其人如何。
　　高大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憨厚地搓起手，笑起来，直夸，好像顾行北是他亲兄弟：“顾总监么，人好，心地好。对我也好，很亲切。”
　　高大壮回想起每日顾行北进门必定和自己亲切地打招呼，甚至那日还请自己吃饭，两人相谈甚欢。原来顾总也是出身农村吃过不少苦的人啊……

　　向潋滟感慨顾行北八面玲珑做人太成功，不过短短时日，便虏获上上下下的一致好评交口称赞。
　　望着他整日谦逊温和的笑容，向潋滟脑海中不期然便会想起那个与他完完全全南辕北辙的男人。
　　那个自记忆之中，便鲜少给过自己好脸色的男人。直到七年前他回到东山，终于盼得他开始对自己笑一笑，可已显然太客气太疏离了。

　　母亲说这一代的年轻人里。她只有两个不敢妄加评论。
　　一个是谢且闲，另一个就是苏贺。
　　谢且闲太过温润透彻，就像一块美玉，她不敢造次看不透；而至于苏贺，太过像一柄古时寒光熠熠的宝剑。让人想据为己有，可太过锋利又害怕终有一日伤了自己，她同样看不懂。

　　“如若嫁人，你嫁于谢且闲，即便他不爱你，也会一世对你好，我也能安心。可是如果是苏贺……香，宝剑一般都是认主的……你也难习得御剑之术……
　　千千万万的男人里，你又为何偏偏认定了他？”
　　大约人便都有了这样的劣根性，越是偏偏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就越是想得到。

　　近几日技术部流片多次不成功，眼看着投入越来越大。
　　无奈之下顾行北向向潋滟提Stephen，说希望能得到Stephen的指点。
　　向潋滟欣然打电话过去。苏贺竟然没有拒绝。
　　“我去接你。”向潋滟在电话里说。
　　“不用了，我现在就过去。”苏贺挂断电话。

　　向潋滟与顾行北亲自在门口等苏贺。
　　高大壮频频望过去，脸上是一抹暧昧及欣慰。
　　总觉得他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天生的一对。向小姐美丽娇艳，不逊电视中的任何一个明星，也只有她才配得上我们的顾总监。
　　他们已等了半个小时。
　　高大壮正疑惑于何人劳驾他们这一对亲自接待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迅捷却又稳稳地停在了前面。
　　车门一开，走出一个身穿一件暗橘色皮衣身量高挑的男子。
　　向潋滟与顾行北顿时满脸笑容。
　　高大壮离得远没瞧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只觉得他通身有着一种难言的气质，就像是别人常说的那种有钱人？又不止……直到他们一前一后步入大厅。向潋滟与那男人在前，高大壮好奇地瞥向他的脸……
　　一触到那男人的眼睛又立马条件反射地偏过头不敢再望。
　　那样的脸那样的眼睛那样的气质，明显就和自己不是同一个阶层的……隐隐让堂堂一个大男人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向潋滟很快便感觉到苏贺与前段时日在翠湖谢铃铛订婚宴上完全不同。
　　先前他眉眼唇角隐隐有着藏不住的笑意，而现在，眉间却难掩躁郁。

　　调动细节等待实验验证之时，顾行北目不转睛望着屏幕。
　　苏贺来到外面吐气，摸出一根烟点上。
　　火星明灭，苏贺开始回忆第一次见顾行北的情景。
　　忘记了是什么样的宴会，那时自己正百无聊赖想半路闪人时，忽然就被Thomas一把拉住，他兴致勃勃，说要介绍他的得意门生给自己认识。

　　“Gu，你一定要认识Stephen！”Thomas从身后拉过一个男子。
　　自己抬眼一看，是一个很年轻黑头发黑眼睛的亚洲人，一张圆脸，弯弯的眼睛，满脸谦逊善意的笑。
　　“您好，我是顾行北，Thomas教授的学生，经常听他提起您。”他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顾行北，顾行北。将近十五亿人口的中国会有几个顾行北？
　　自己苦涩一笑，觉得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会就是那个叫作叶石头，视如珍宝的那本蓝色封皮笔记本的主人？怎么会是那个让自己介怀意难平了八年的情敌？

　　生活是什么？就是一次次认清这是个玩偶世界，而我们就是一个个命运的玩偶。
　　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就是叶石头暗恋多年的顾行北。

　　苏贺微微吐出烟圈。
　　“苏。”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苏贺，透过烟雾一看，却是向潋滟笑盈盈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递给自己。
　　“上回还听说你决意要戒烟，我还和大伙打赌呢！怎么……”
　　“上瘾的东西哪能想戒就戒。”苏贺笑笑。将烟头按灭，接过茶。
　　“哎。还总以为，跟着你这个长胜将军总不会错，现在怎么办？……输了。”向潋滟微微翘起嘴巴。
　　苏贺将将压下一口茶，觉得嘴里愈发得苦，又听向潋滟这一言，只觉得讽刺万分。
　　自己算得甚长胜将军，不过是爱情上完完全全一个失败者。
　　本以为叶回接纳了自己，可完完全全并不是这回事。
　　“下回记得，别将胜利或是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又不是别人……”向潋滟飞快道，又一顿，调皮笑起来，“我们东山的人，可从来便是一条心……不是吗？”
　　苏贺笑笑。

作者有话说

　　叶回真不是个讨喜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