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LEVEL D】新龙门客栈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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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容熟门熟路的回到了留秋小榭。
曹府兴建之时，曹少卿已然权势滔天，整座府邸的规模建制堪称奢华宏伟，逾矩之处多不胜数，在京中宛如隐形的王府，从高墙之外朝府内眺望，隐隐见到的亭台楼阁不知几重。倪容常住的这处小榭位处曹府西北，并不算大，但却是府中唯一一处不邻水畔，伴花而建的小榭，夏秋风致极佳。曹少卿知她畏凉怕湿，特地将这里拨划给她。倪容不时来曹府小住，便在这里落脚。
现如今冬深雪厚，小榭周遭花草凋零，只有北侧一片梅林可赏。倪容来时多看了两眼，被侍女服侍着沐浴后，就在房中看到几枝插在妆台宝瓶里的梅花，新鲜的仿佛还带着雪露一般。
倪容这院子的领事侍女梳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笑着柔声道：“今年梅花开的好。”说着轻轻抬手示意一旁捧衣的侍女上前，“这些衣裳都是今年上贡的好料子，督主特地叫留的，按小娘子的身量新制的。您看哪件更合眼呢？”
倪容微微一笑道：“曹公抬爱了。”
半个时辰后，倪容穿着曹少卿挑的藕荷色衫裙，发间戴着他中意的明珠，裹着他送的狐皮大氅，由侍女撑着伞一路送到了敷阿堂的前院。
细雪簌簌不停，敷阿堂四周一队队侍卫正巡游把守，洞开的正门内铺着横竖两道宽阔的白石甬路，院中静静伫立着几棵深翠松柏。倪容停了停脚步，回首向侍女道：“就到这里，不必等我。”
侍女恭恭敬敬的应了，将伞柄送到她手中后，目不斜视的顺着来路垂头而去。
倪容目送了她一程，才转身走进了敷阿堂的正门。她穿过门轩大敞的前厅，经后园抄手游廊，绕过一池残荷冰水，到了寻常议事的西花厅前。花厅前并无守卫，倪容放重了脚步声，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人声，便试探的叫了声“曹公”，抬手挑帘而入。
花厅内温暖如春，气息芬芳。八盏素纱明灯高悬在顶，映得周遭陈设宣丽豪奢，客室右侧隔了一道雕花繁复的圆月门，门上悬着一道薄纱，朦胧间瞧不清帘后的书房布置。倪容跨过门槛，略一打眼，先瞧见了大紫檀桌案上的一只锦盒。临着一架珍品琳琅的八宝格，这张桌案上只孤零零摆着这么一件东西，令人很难不留心。
她摘下兜帽，刚朝紫檀桌案走了两步，忽而若有所感的朝悬纱的圆月门一望。
明灯照下，曹少卿抬手撩开月色般的纱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身着银灰常袍，腰扣宝带，满头白发一丝不苟的束在黑纱冠中，雪鬓狭眉下，目光正不冷不热的落在倪容身上。
西花厅内旁无他人，曹少卿的态度较此前又有些微不同，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倪容一回，又瞥了眼锦盒，道：“打开盒子看看。”
倪容轻声回道：“是。”说罢，她走近紫檀桌案，打开了那方长盒的盖子。
一道秋水般的澄光霎时荡起。
倪容微微闭了闭眼，才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银柄弯刀。
同她正在用的小刀相比，这一柄仿佛明珠之于鱼目，哪怕不用刀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它的珍贵不凡。
倪容伸手握住刀柄，轻柔的仿佛在握情人的手。
近在咫尺，秋水般的刀光便同时跳跃到了她瓷白的手指上。
曹少卿静静的站在倪容身后侧，半晌问：“怎么样？”
倪容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身，回首用一种莫名动人的温柔神色望着他。
那也绝非下属注视上司时该有的眼神。
曹少卿对这种无声的逾矩恍若不觉，他高高在上的凝视着她，又温声和气的低语：“这是柄吹毛断发的宝刀，用起来要格外小心。”
倪容与他脉脉相视着，缓缓的露出一个嫣然的笑，然后才张了张口，小声道：“多谢督公。”
曹少卿面无表情的垂睫瞧着她，闻言后不久，也渐渐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来。但几乎只有一瞬，他就恢复了阴晴不定的冷淡模样。
下一刻，一个褐袍皂靴的中年人径自挑帘而入，手里还拿着一道折子：“督公！”
曹少卿回过身，不紧不慢的问：“什么事，这么急？”
倪容认得这个人。他叫王冲，是曹少卿幕僚里很是得用的一个，常在敷阿堂能瞧见。王冲自然也认得倪容。他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倪小娘子自然客客气气的：“倪小娘子也在。”但却并未立刻同曹少卿分说他手头那件要事。
倪容亦客客气气的微笑了下，她自桌上拿起盒子，向曹少卿道：“王先生有要事，属下稍作回避。”
曹少卿“嗯”了一声，又抬起眼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近日事杂，你少在那些猫狗杂鱼身上浪费时间，不要让我找不到人，知道了么。”
倪容答道：“听凭督公吩咐。”
曹少卿摆明了叫她随时听候传唤，倪容自然要老老实实的呆在他能找得到的地方。因此去六扇门交接了悬赏任务后，她连自己家都没回，便又识趣的赶回了曹府，准备在留秋小榭小住几日。
她离京的这阵子，朝廷的邸报又发了几份，曹少卿府上自然齐备，也并不限制她取用，正方便她仔细查阅。
侍女早已知道倪容的习惯，这几日以来，只在夜深后替她掌灯，并不在书房伺候，留倪容一人伏案写字。
烛光摇曳下，她落在纸上的字依然是簪花小楷。
寒毒未发作之时，倪容写字的速度很快，不多时最后一张邸报的内容也抄好了。她望着墨迹未干的字迹，在脑海中回顾起这几年来朝廷官员的升迁贬谪情况，最终又回过神，静静望着邸报上一条微不足道的消息。
“中军守备周淮安以军功迁中军总教头。”倪容心中转了好几个弯，最终联想到另一个人，时任兵部尚书并曾在近两年带兵击退瓦剌的杨宇轩杨大人。
主角姓周，曾经是总教头，为了救兵部尚书杨大人的子女，在龙门客栈与东厂势力大战，最终杀死了曹公公，远遁塞外。原本这点模糊不清的记忆，仿佛终于同眼前的情形联系起来了。
杨大人在朝中的近况，随着太上皇复辟而不大妙，离剧情开始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邸报上的周淮安就是记忆里姓周的主角吗？
还有——
这个周淮安，和她曾认识的那个周淮安，是同一个人吗？
烛火又是一闪。
倪容在桌案前袅娜静坐，忽然间，她朝桌案上的纱灯一抬手。
银刀自她袖中滑出，刹那间探入纱罩，割灭了火光。
满室黑暗中，窗棂猛地一响，一道黑影闯进书房，速度极快的掠向倪容所在的位置。来人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银光瞬间大作。倪容握刀接招，一时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快而细的仿佛一阵银铃响动。来人越逼越紧，灿烂的剑光几乎挥作一团，倒映在倪容的双眼中。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几乎与她不相上下的快剑，剑身本就长于袖刀，软剑抖起的剑花更是缭乱纷繁，令人疲于招架。
倪容边打边退，但她一点都不急，她异常冷静的招架着这团剑光，知道她迟早会赢。因为这个人手中的剑不是为了杀她而来，她却不同。
剑势再急也有衰颓的一刻，剑招再快也有用竭之时，他总会露出破绽。破绽出现的时候，就是她赢的时候。因为她手里的刀是杀人的刀，她只需要一刀。
倪容退后的脚步落定在地面上。
在银蛇般吞吐乱舞的剑光仿佛就要将她吞没时，她忽然自下而上的挥出一刀。
这一刀仿佛切割进了剑幕之中，来人的招式一滞，攻势瞬间烟消云散，电光火石间，他抖直软剑向地面一刺，剑身猛地弯曲回弹，给了他一个轻微的展腰后仰的机会。
倪容那直取咽喉的毒辣一刀最终刺向了来人锁骨之间的天突穴。刀尖轻而易举的割破了他胸前的黑色衣料，然而鲜血却没有涌出。
一道如水的玉色在晦暗的月光下微微一闪。
倪容握着刀怔在了原地。
这一瞬间的犹豫让这一刀没了后续。
轻轻的割擦声后，来人向后翻滚一圈，立刻抬手摸了摸颈上的玉坠。
他没有立刻再攻上来，而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娥眉刀如雷贯耳，果然名不虚传。阁下生就女儿身，如此为东厂卖命，究竟能得名还是得利呢？”
他话音未落，窗外由远及近，渐渐亮起数不清的火光，几乎眨眼间就涌将过来。
倪容静静的站在黑暗的室内，望着不远处与她静静对峙的周淮安。
他也只是一道矫健高大的黑影，倪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又哈哈笑了一声：“曹公公真是对阁下关怀备至。”话音未落，他猛地朝倪容一扑，长剑再次快攻而来。
倪容再次后退了。
上一次是以退为进，这一次是不得不退。
她没学过不杀人的打法，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那样和人打架。书房内陈设颇多，两人追击挪腾间颇显逼仄，十几招后，周淮安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迟疑，攻势愈发连绵不绝，逼得倪容不得不三番五次挥刀格挡，硬着头皮去招架。正当外面人声渐响之时，他刺来的长剑忽而剑势暴涨，剑花由一变五，兜头罩来。
倪容正要向后退一步，却转念朝右一侧身，抬手挥出一刀。周淮安登时蹂身而上，左肩肘朝她腰侧一撞，右手剑柄一转，立刻打中她胸前要穴。
倪容几乎半个身子一阵麻痹，简直要三魂出窍，不由自主的背靠在了他怀里。
那柄旧刀也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周淮安一手制住她的命门，一手执剑抵在她的脖颈上。
倪容回过神，就听他在耳边低声问：“阁下好像想帮我逃走？我真是有点看不明白了。”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倪容的回话，便一脚踹开书房大门。
数不清的火把正熊熊燃烧，几乎将不远外的梅林都点亮了。上百个东厂番子手执弓箭刀枪，将留秋小榭里外包围的水泄不通。人群中央，白发金冠的曹少卿肩披一条红底黑氅，在滚滚火光中面无表情的望向周淮安。
他气定神闲而又漫不经心，仿佛看着一只蝼蚁般，轻声慢道：“小小的蟊贼，活得不耐烦了。谁派你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LEVEL D】新龙门客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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