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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转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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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走出宫门的时候还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相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叶阳王的手笔。如果都是他,那这份心思也未免太过可怖。
“现在不好办了啊!”安国公看着大老爷,想到大儿媳的父亲是太子太傅,不禁又是一身叹息,若是早些看出来,哪怕只是稍加防范,局势也会大为不同吧。
相比皇宫里的紧张气氛相比,安国公府里倒算得上是岁月静好,阿盈在书房里练字,三夫人在一旁帮她磨墨。
屏气凝神的写下一笔,因为小孩子力气小,手也不稳,这一横一竖歪歪扭扭的像个X,阿盈尴尬的想要毁尸灭迹,三夫人却在一旁鼓掌叫好。
阿盈放下笔,扭头看见三夫人那激动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娘,你这太夸张了……”
比起安国公写在一旁给她做临摹用的字,阿盈写的这个实在是让人看不上眼,就这样三夫人还要说一句“写得好。”阿盈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了。
“阿盈写得很好啊,”三夫人宝贝似得把纸叠好装进袖袋里,“连十都会写了,这幅字娘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阿盈看着她那认真且激动的模样,觉得自己那渺小的尊严和骄傲都被碾压了。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写一个歪歪扭扭的‘十’都值得人开心成这样的地步?
一时又想到,自己现在不过四岁的年纪。以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能静下心写字也实在是不容易,三夫人也许只是为了鼓励自己才做出这样开心的模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三夫人不时夸张的鼓掌叫好中,阿盈把安国公留下的字帖临摹了三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阿盈看砚台里的墨水还没用完,又舔了一下毛笔,在纸的空白处画了一群鸭子……
“阿盈居然会画画?”三夫人这下是挣得震惊了,只见这鸭子画得惟妙惟肖,区区三两笔就勾勒出了小鸭子摇摆的身姿。“这鸭子画得真不错,也让娘收藏了吧!”
三夫人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被安国公一声“且慢”制住了。
阿盈刚才尽顾着看三夫人,也没发现安国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见他已经脱了缟素,换了一身素色的长袍,腰间倒依然束着麻布腰带。
他走到阿盈身后,低头检查阿盈写的那几幅字,最后目光也落在了她随手画的几只鸭子上。
“画得不错。”
“也就……还好吧。”
连着被人夸奖,阿盈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等到安国公煞有其事的要让人把这幅‘字画’送去让工匠裱起来,阿盈就傻了,呆了,木了。
裱起来干嘛?裱起来到底要干嘛?!
“阿盈画得这样好,爷爷要把它挂起来,以后有人来做客,爷爷就说这是五孙女阿盈画的。”安国公说着,提笔在角落里写下‘刘氏阿盈作于和鼎二十八年八月十九日’几个字。
“不要吧。”这么丑的字,这么幼稚的画,哪里值得挂起来?这妥妥的就是黑历史!
但是安国公心意已决,直接把画交给了仆人,还交代他要去西市东南角那家名叫“轩弋居”的字画铺子,因为那家铺子的手艺最好。
阿盈阻止不及,看着仆人郑重其事的捧着画走出门,顿时觉得心都凉了。
早知道……早知道应该好好写的。至少也要横是横,竖是竖!阿盈看着桌案上安国公写的字,再想想自己的,心塞到不知如何是好。
三夫人被阿盈的表情逗乐了,又说道:“阿盈,爷爷有正事要忙,跟娘看弟弟去。”
“哦,好啊。”阿盈说着就从座位上爬下去。
“娘教你的礼仪呢?”
阿盈转身,规规矩矩的冲安国公福了福身,“孙女告退。”末了,忍不住又添上一句:“爷爷,咱们晚膳时见。”
安国公好笑的点头。
和鼎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五日,赵景辉被懿德公主抱着,哭拜自己的皇外祖父英宗慈孝文皇帝。
因为先帝疼爱,他都是称呼自己的外祖父为皇祖父的。
赵景辉知道这皇祖父像太子舅舅一样去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哭得也是实打实的伤心。
皇长孙也跪在他身边,只是表情木木的,一声不吭。
懿德公主哭累了,跪在软垫上静悄悄的抹眼泪。
前日里,太子妃病倒的消息传到了宫里,皇后嘱咐她去看了,瘦得不成人形,魂也像不在了似的。只可怜了皇长孙,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太子过世后却一下子沉寂下来。
当时看他在太子妃的病榻前端茶送药,懿德公主就觉得他成熟得不像个孩子。现在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此时,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大老爷刘文身为礼部侍郎,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到了新皇即位这一天,就算那皇帝是让他提心吊胆的叶阳王辛易,他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刘文混在礼部众多官员里,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跪在先皇帝的梓宫跟前,奏请叶阳王即位。
礼部一众官员跪下的时候,晟辉殿里的丧乐就停了,几乎被皇亲国戚和各级官员站满的大殿一时间声籁俱静,连细微的议论声都没了,只有赵景辉抽抽噎噎的哭声尤为响亮,随即也消失了。
他瞪着眼睛,还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嘴,叶阳王慑人的目光随即扫了过来。轻蔑,鄙视,如同哭泣的他是蝼蚁,而背手立在人群中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
赵景辉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礼部众臣奏请第三声后,叶阳王还在为了面子虚伪的推拒,一再表示皇位自己受之有愧,不肯即位。
这样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礼部尚书已经折腾出满头大汗,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安国公见叶阳王时不时的就往自己身上扫一眼,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叶阳王的意思。
毕竟他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想要的无非就是所有人的认可而已。
其实,只要皇后开口说一句话,承认辛易的身份,这事情也就解决了。偏偏皇后人就在殿里,却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只垂眸看着慈孝文帝灵前的火盆,不时的往里面添些折好的金银元宝和纸钱,好像要做的事就是让火盆不要熄灭一样。
安国公能理解皇后的不愤,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难道以为不说话就能阻止叶阳王登基?
妇人,天真!
“臣,请叶阳王既位。”反正注定是叶阳王要当皇帝了,请不请又有什么区别呢?为人臣子,总归还是要忠于帝王的。
有了安国公打头,在场众人齐刷刷就跪下了。
直到这时,皇后才缓缓抬头,看着挤满整个大殿的臣子。
三催四请后,叶阳王才‘勉为其难’的松口,坐上御撵,去和彰殿受百官朝拜。
新帝登基,按理说是要让乐人演一曲《朝天子》,但因为还在丧期,所以只是令皇城内外鸣钟鼓,昭告天下,以示新帝即位,天下安定。
然后就是百官上呈庆贺文表,一则庆祝新帝即位,二则表忠心。
安国公送上庆贺的表文时心情的复杂难以用语言赘述。皇帝新丧,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大姑娘原定在九月出门子,二姑娘定在十一月,这下全撞上了。
国丧过后,新帝登基,按理还要扩充后宫的。叶阳王府虽然姬妾成群,却也远远及不上后宫佳丽三千,选秀势在必行,只希望新皇看在大姑娘和二姑娘都订了亲的份上,多少给点面子。
但辛易做事,谁知道呢?
安国公觉得,自己是完全看不透这新皇了。他打心底里希望辛易是真的装浑装了十几年,就算不全是装的,至少也别像之前表现得那样,完完全全是个浑不吝的人。
要是个正常人,多少还能顾念点君臣关系,不至于把事情做绝,否则,自己两个孙女的未来就悬了。
叶阳王登基为帝,下的第一道诏书除了感恩先帝舐犊之情,陈述自己登基为帝是顺应天命之外,实质的内容就是要以日代月,服三十六日孝。
此举虽然轻浮,但也算得上是有例可循,所以众臣也没有多加反对……有两个老臣倒是想要反对,被旁人提醒宫里还有没撤走的五千私兵之后,直接闭嘴了。
文武百官随诏书出朱雀门,将诏书护送至至朱雀门城楼上颁布时,城中百姓一片欢呼,庆幸不用守那么长时间的国丧,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一切事毕,辛易回到晟辉殿,在侧殿里换上孝服,再按皇帝身份祭拜先皇。
这样一通行程走下来,结束的时候又是一天过去了。
翌日辰时,在震天响的哭声中,先帝的梓宫被杠夫抬出晟辉殿,再抬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