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头歌》阿慕

11、第十一章

　　夜，礼部侍郎府邸。
　　虞青大老远的就看到门口那两个掌灯的打着哈欠，嘴上还闲聊着。于是快走几步，难道出什么事了？他有点疑惑。走近点听到那俩个掌灯的闲聊的话才放心了。
　　掌灯某甲说：“大少爷快半个月没回来了，咱这么等也不是个法子啊！”
　　掌灯某乙说：“老爷说这两天大少爷肯定回来，听老爷的意思是有人跟老爷说什么了……”
　　某甲：“你说咱进俯也有好几年了，老爷跟大少爷可真是…也不知道大少爷为啥这么爱惹老爷生气。”
　　某乙：“你话可不能乱说，咱府里最忌讳这个。不过，听说大少爷以前不是这样儿的，倒是先前大少爷更不讨老爷喜，跟二少爷比大少爷也忒那个啥…….啊，大少爷您回来了！”
　　虞青甩着袖子哼着小曲就这么飘飘悠悠的进了门，掌灯的怕他直接回房了赶紧说：
　　“大少爷，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您呢，您赶紧过去吧。”
　　虞青慢慢悠悠的改道去了前厅，连为什么等他都没问。掌灯甲乙看他过去了都停了下来。今晚上他们的活儿算是完了，也累得想回去睡了。某甲拉住要走的某乙，说：
　　“你看，刚才过去的是二少爷么？”
　　某乙朝着某甲指的方向看，果然是他家二少爷经常穿的白衣晃过去了。
　　“二少爷想大少爷了吧，管他们呢，走了睡觉去了。”
　　某甲疑惑，明明刚才看到二少爷是从大少爷院里出来的。二少爷跟大少爷的院子可是隔了很远的，难道还走错了不成。
　　虞青进厅的时候虞大人在喝茶，虞夫人在绣花，他进来了也没见有什么变化。虞青整理一下衣襟长长一揖，形容颇为严肃。
　　“虞青给父亲，夫人请安。”
　　言语里没有一点的轻浮。
　　虞夫人放下花撑子笑盈盈的点头，说：“回来就好，赶紧坐吧。”虞大人仍然喝茶，没往下面多看一眼。
　　虞青走到虞大人下首位子坐了，端起桌上凉透了的茶慢慢的啜着。十月的天，凉茶入口，遍体生寒。虞青倒没觉得怎么样虞夫人受不住了，颇为不悦的指责：
　　“青儿，把那茶放下，姨娘这个还没喝，刚填的。”想想好又解释了一句：“喝凉茶容易胃寒，过来吧，云儿也时常抢我的喝。”
　　虞青淡淡一笑，十分听话的接过了虞夫人的茶，端起来抿一口，却没有咽下。虞夫人见他听话，立马脸上就笑开了花，若不是虞大人还坐在那儿恨不得马上抱着虞青蹭两下，闪着水光的一双眼睛看的虞青颇为无奈，心里暗自感叹着：真不愧是母子俩。
　　虞夫人是虞云的生母，嫁到虞俯的时候虞青四岁。虞云生的像虞夫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小白兔。
　　“夫人，你先回房，我有些话要与他单独说。”一直沉默不语的虞大人终于说话了。
　　虞夫人应了，丫头帮她拿好花撑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虞青看虞夫人走远了，心里对自己说，正戏终于要来了。
　　下人把门关好，偌大的厅里就只剩下父子二人。虞大人放下手上的茶，低头看同样也放下茶的虞青。两人视线对了一下，虞大人又把茶端了起来，若无其事的研究着自己手指与茶杯的角度问题，这么两人都不说话，屋里静的怕人。
　　“父亲是为何事？”
　　虞大人头也没抬，说：“还记得在祖宗面前立的誓么？”
　　虞青手指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应道：
　　“自然。”
　　“那为何会现身禁宫之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虞大人的杯子啪的拍到了桌上，门外的打瞌睡的仆人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赶紧顺着门缝往里望，就见虞青跪在虞大人身前，头低着，不发一言。
　　虞大人阴沉着脸，道：“我虞家世代书香，却出了你这个败坏门风的败类。做那些浪荡之事罢了，竟又妄自尊大，不守本分。你是要将我虞家置于死地吗？”
　　虞青不敢言语，任凭虞大人责骂。虞大人见他不语，怒气更胜，抓起茶盏朝他掷去，本来是奔着脸去的，却气的手抖准头不足，一盏热茶都倒在了虞青的左臂上。好大块茶渍染上了红色的衣衫。
　　虞大人气的狠了，大骂一声滚出去，背过了身子不看虞青。虞青起身什么都没说的走了出去。走着走着笑了起来，竟跟进府的时候一样晃着身子哼着小曲往自己的院子去了。进了院子挥退了下人，虞青转身，笑眯眯的看着门口，说：
　　“出来吧，找我做何事？”
　　说完门外走进了个人，一身白衣，步履颇为艰难，原来是背后背着个比人还大的包。
　　虞青捧腹，看着灰头土脸的虞家兔子，实在无奈。
　　“跟了我一道了，想搬我院子里住？”
　　虞家兔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泪汪汪，使劲颠了一下包，说：
　　“哥，沉。”
　　虞青摇头，往门框上一依。“你哥我一点也不沉。”
　　兔子撇着嘴，眼泪啪嗒啪嗒的就砸下来，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哥，包袱沉。”
　　虞青抬头以四十五度经典角度仰望天空，星星和月亮都去度假了；然后低头看地，蚂蚁正在搬家。虞青吸气，然后吐出，脑袋里快速思考以前学的清心咒是怎么说的来的，最后对自己说了一百遍这个世界如此美妙我却这样暴躁。总算把那句“包沉你放下不就得了在我眼前晃个屁”给忘了，左手提起包右手拎着虞小白兔一脚踢开大门进屋了。
　　虞小白兔坐在地上抹把泪，爬过去把包紧紧抱住，然后放下，从怀里摸出块布，蹭两下，收好，再抱住包袱，看虞青，目露凶光。
　　终于虞青忍不住的翻了白眼。
　　小白兔此时进行着激烈的心里斗争，要不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大哥呢。告诉了大哥要是不同意肯定不行了，要是同意了就是不行的也能行了。所以小白兔很矛盾，比自己明天早上吃什么还要矛盾。小白兔抓紧包袱，看看虞青，再看看包袱，再看虞青，再看包袱，终于决定了转移话题。他说：
　　“哥，刚才爹又对你发脾气了，你又哪里气到他了？”
　　虞小白兔的神奇之处在于他总能问出傻子也知道不该问的问题，虞青颇为惆怅的看看虞小兔，比较疑惑虞小白兔到底是怎么健康快乐的长到现在的，是因为他太标新立异了才导致虞云这么乐观向上吗。
　　“哥？”小白兔不依不饶。
　　“……”
　　“说吧，想干什么？”
　　小白兔瞪大了眼睛思考他爹为啥又生气了的问题，不解。于是抱紧了包袱，摇头。他没听到虞青的问话。
　　虞青皱眉，习惯性的手指敲桌子，一下，一下，外面打更的敲着锣，压着嗓子喊，三更已到，小心火烛。虞青突然收住手，说：
　　“快说，我还有事。”
　　小白兔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要说不说。虞青起身要走兔子快速拽住虞青袖子，眼泪又砸到地上了。
　　“哥，你，你带我一同去吧。”小白兔的直觉告诉他虞青肯定去见燕回诚，他觉得现在所有人都想去见燕回诚，就是不让他去见。
　　“……”虞青想要望天，远目，抹把汗。
　　“哥，你带我去吧，我，我要在他身边，我，我，我要和他同寝同眠同风同雨。”
　　虞青仿佛被二百五十斤的大锤砸打到了脑袋顶，脑袋里一阵漩涡转啊转，嘴角相当诡异的抽啊抽。感情小白兔打包是想去二皇子家住，不离身那块儿宝贝的布是从二皇子身上撕下来的。
　　“这是…离家出走？”
　　小白兔脸刷的就红了，绞着手指泪看虞青，目光十分纯洁。
　　“我，我都想好了，我要找他一起去私奔。”
　　小白兔这一声私奔掷地有声，虞青被打击的脑袋里就剩下一句，私奔私奔他家兔子想要和二皇子私奔…
　　“哥？”兔子泪汪汪的看他哥。
　　“……”
　　虞青突然叹口气，拍拍衣服，给小白兔抹把眼泪，摸摸小白兔的头，语重心长的说：
　　“兔子啊…”
　　小白兔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突然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忒没眼光，大皇子跟三皇子哪个不比二皇子强，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
　　虞青拍拍手，把虞家小兔扔到床上，关上门轻飘飘的踏着屋顶远去了。他身后虞家院里灯火通明家丁们大喊大叫：不好了，二少爷离家出走了。虞夫人抹着眼泪抓着虞大人的手臂摇啊摇，虞大人依旧面无表情，眼睛凝望皇宫的方向。此时虞家二少爷正在他哥的床上做着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小白兔，背着包袱，正和隔壁家的大灰狼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