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夜伤》许一诺

1、霓伤

　　洛阳牡丹，名满天下，花期将至，文人墨客齐聚于此，一时间，洛阳城内人头涌动。较之往年，人潮似乎更为拥挤，相应之，牡丹花开得更为娇艳。
　　潇筱居，若到洛阳，非去此地不可；若到此地，非听《霓伤》不可。抚琴的，是轻纱示人的一位年轻女子。没有知道她从何而来，为何在此定居，是否还会离去，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言诺静静地听她抚琴，十五年，听她弹了十五年的《霓伤》。同样的琴速，同样的曲调，却给人无尽的遐想。
　　言诺在她身边呆了十五年，在这洛阳呆了十五年，从不会走路的女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她似乎未曾老去。

　　当斜阳散散地照进琴阁，垂挂的珠帘随风发出悦耳的音乐声时，她的琴弦断了。余音袅袅，仍在听众耳边回响。琴阁中，鲜血已经染尽那把陪伴主人多年的琴。
　　血染地毯，浸湿地板。
　　言诺走进琴阁，径直朝气若游丝的她走去。
　　血染湿她的轻纱，犹如一朵鲜红色的牡丹正在盛开之中。
　　她带着笑闭上眼睛，脸朝着伫立在窗前的男子。
　　言诺走至他的身旁，没有悲伤，没有起伏，只是用毫无感情的眼睛对视他黑得发亮的双眸。
　　如果没有后来的人的到来，他们可能就一直这样凝视对方。
　　沉默终究是被打破的，来人是着玄青色长衫的男子，佩剑，应是个剑客。剑客本应该比常人更懂得隐藏感情，但是他却扑倒在已经长眠的她身前。
　　言诺打量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她走至玄青男子身边，开口：“此花本就不为你而开，何故多此伤其落？”
　　撩开珠帘，言诺走了出去。

　　十五年前，苏州允家，允三小姐被选为妃，翌日即奉旨入宫。
　　皇上的独宠，深遭其他妃嫔的嫉妒。身怀龙孕的她，更遭污蔑，乃非龙种。
　　心高气傲，负气出走，在族中表哥的帮助下，逃离皇宫。
　　日夜兼程，一人来到洛阳，定居于此。
　　言诺即是在行程途中来到这个世界。

　　言诺在花圃中饮茶，一滴泪未流，她走得如此安详，为何要难过，该高兴才是。十五年来，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真切。临死之前，再见心爱的人一眼；用陪伴自己多年的琴为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
　　白衣男子、玄青男子，如两尊雕像般，在她身旁。
　　“你是允自寒？”她递过一杯茶到玄青男子面前。
　　无言，点头。
　　“请把她的骨灰带回允家。”
　　言诺又在滕椅上坐下，沏一杯新茶：“如果二位有意，可赏花后再离开，潇筱居有客房供应。”
　　白衣男子在她面前坐下：“我是慕容景潇。”
　　她微笑着点头：“请喝茶。”
　　潇筱居，原来是这样得名，慕容景潇，允筱。

　　翌日，言诺遣散潇筱居所有的下人，悄然离去。
　　允自寒，一夜白发，浪迹江湖。
　　慕容景潇，立诏书，禅皇位。

　　洛阳的潇筱居又开张了，抚琴的，是一名白衣男子。
　　重回故地的言诺，站在花圃之中，听见《霓伤》，笑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