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兵器》任哉淳

22、番外2 此情惟有落花知

　　番外2 此情惟有落花知
　　“驾！”
　　“姐姐，等等我！”
　　她急匆匆地策马跟上前方的陆瑶铃。
　　“我才不等你哟！”
　　陆瑶铃银铃般的笑声洒落一地。
　　两人在草原上奔驰良久，终于累到慢慢停下来。陆瑶铃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递给身边的她：“喏。”
　　“谢谢姐姐。”她已经很渴了，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双颊绯红。
　　“今天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陆瑶铃问道。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嗯……”
　　“没关系，你只要记住姐姐我就好了！”
　　她点点头：“那是自然。”
　　她是十天前流落到草原上的，看身量和长相都不像是朔国人。
　　但她完全没有了记忆，只是一身是伤，虚弱得很，正巧被陆瑶铃所救，带回家细心医治。
　　陆瑶铃自然没有将她带回皇宫，而是带回了自己宫外的家里。
　　这一年，陆瑶铃十四岁，她看起来和陆瑶铃相差无几。
　　陆瑶铃唤她“妹妹”。
　　“妹妹，今晚我的生辰礼你可一定要来参加！会很热闹的！”
　　“哦，好的！”她一口答应。
　　她没有注意到陆瑶铃并非因为骑马而微红的脸颊。
　　直到晚上——
　　陆瑶铃身着雪白的礼服，双手高举一面摇铃，在篝火旁旋转起舞。
　　在陆瑶铃身边，几十个少年围成一圈，正在比试角斗。
　　这就是朔国少女成年礼上的风俗：谁若是比武胜出，便可以向少女求婚。
　　她皱着一双柳叶眉，紧盯着场中的少年们。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一点都不高兴。真奇怪，她明明应该为姐姐高兴才对。
　　没过多久，胜负已定：一个长相粗犷，身材肥胖，看上去像个中年人的少年赢了比赛。
　　陆瑶铃停下了舞步，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走进了帐篷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换上了一身男装，拿起了陆瑶铃的佩剑。
　　等到那个少年走向陆瑶铃单膝跪下时，她横剑挡在了陆瑶铃面前：“喂，我们来比试比试。”
　　“就凭你？哈哈哈哈哈，我怕把你骨头捏碎了！”少年笑得很猖狂。
　　她没再说话，拔剑轻轻拍在少年肩头。
　　少年被激怒了，弯下腰如公牛一般朝她冲过去。
　　陆瑶铃捏紧双拳，高声喊道：“妹……咳咳，加油啊！”
　　结果自然是她赢了。她早就发现自己擅长剑术，只是怕多生事端，没有告诉陆瑶铃罢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单膝跪下，双手奉剑还给陆瑶铃。
　　陆瑶铃牵起她的手，笑着跑出了篝火营地。
　　跑到一颗梅树下时，陆瑶铃突然一脸认真地对她说道：“妹妹，我们来结拜吧。”
　　“好啊。”她答道。
　　陆瑶铃拉着她跪下来，双手合十，喃喃说道：“我陆瑶铃，今日在此与妹妹结为异姓姐妹，将来生生世世都……”
　　“不好。”她打断了陆瑶铃的话。
　　“如何不好了？”陆瑶铃问道。
　　她缓缓道来：“在人世间做女子很苦的，我才不要生生世世都做女子。”
　　“那么……”陆瑶铃立刻改口道：“将来便与妹妹结为兄弟！”
　　“也不好。”她摇摇头。
　　陆瑶铃问：“那你想如何？”
　　她想了想说：“不如下辈子做夫妻吧。”
　　陆瑶铃愣了一下，笑道：“好啊。”
　　三日之后的黄昏，她被那个落败的少年带着一群人堵在马场。
　　“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是个外来的……小女子！”
　　少年们看着她的眼神都像狼一般。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木棍，咬紧嘴唇不吭声。对面带的武器很齐全，她没有胜算。
　　若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她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意被这群人玷污。
　　很快，她便节节败退，背靠围栏跪倒在地上。
　　她的衣裳已经破了，露出凝脂般的皮肤，皮肤上仿佛能感受到这群人灼热的视线。
　　领头的少年扑过来的一瞬间，一柄长枪贯穿了他的身体。
　　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一片浓郁的血腥气中，她闭上双眼，记忆如潮水涌现。
　　再次睁开眼时，在她面前跪了一地大臣。
　　“微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她面色冷淡，压低声音说道：“起来吧。”
　　她已经想起了一切，也知道再也见不到陆瑶铃了。
　　……
　　没想到，几年之后她终究还是再次见到了陆瑶铃。
　　在自己的寝宫中。
　　她放陆瑶铃一条生路，权当报陆瑶铃当年救命之恩。
　　至于往事，她觉得没必要再提。
　　献祭事了之后，她感到对权力深深的厌倦。正巧小侄子已经成年，于政事上也颇有抱负，她便顺水推舟让了位。
　　烟花三月时节，她孤身一人下江南。
　　入夜时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一个算命摊子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分外惹眼。她不免好奇心起，上去凑了个热闹。
　　“瞧一瞧啊看一看~三文钱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龙息，你什么时候当起算命先生来了？”
　　“龙息你可别搁这招摇撞骗了！”
　　“夏夜姑娘，你也不管管他？”
　　“去去去边儿去，别妨碍我做生意！瞧一瞧啊看一看~”
　　一群吵闹声中，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给我算一卦吧。”
　　众人安静下来，循声望去。
　　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站在摊子前面，提笔写下了一个“渊”字，说道：“便算算姻缘好了。”
　　龙息掐着手指有模有样地沉吟了片刻，说道：“姑娘和这个人呢，有缘无分，趁早放弃~”
　　白衣女子道：“我可没提什么人呢。”
　　“嗨~果然是骗子！”
　　众人纷纷散去。
　　她笑了笑，正要迈步走开，突然被一只手怯生生拉住。
　　她回头一看，是那个名叫夏夜的女子。
　　龙息也笑着看了过来，指着她对白衣女子说：“至于眼前这位呢，姑娘倒是和她有夫妻之缘~”
　　“龙息你更加胡说八道了，这两位可都是女子啊！”
　　“女子怎么了~我算的没有不准的！”
　　“哎呀开始放烟花了，走走走去看烟花去！”
　　“收摊了收摊了，夏夜我们去看烟花~”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烟花爆裂声，白衣女子解下面纱，和她四目相对。
　　两人一时无言，惟有夜风静静吹落枝上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