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不惊》元非

3、回忆

　　理所当然的开始了上课的日子，一天的课下来，程倩明显有些精神恍惚，看来假期不听爸爸的劝告是个天大的错误，现在终于尝到了苦果。假期时每天的赖床导致现在早起床的痛苦和课堂上的昏昏欲睡，没有利用空闲时间预习高中课本导致数学课上一头雾水，如听天书，甚至觉得老师讲课的语速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自己明显就是跟不上。
　　晚饭和王娟在食堂抱怨了一阵，总算渐渐平复了心情，但是焦虑仍在，照这个情况下去，只会离梦想越来越远。

　　又是晚自习，已经没有了昨天的轻松，更没有闲情逸致去勾画自己和家人的未来，美好未来靠的是当下的努力，否则何谈未来，更何况还要加上“美好”二字？
　　铃声还没响，程倩已经开始埋头温习白天的功课，“为了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一定要抓紧时间直至将其粉碎研磨在自己的成长之路上”，昨晚的日记内容颇能代表程倩此时的疯狂状态。
　　伴着铃声奔进教室的众人中除了走廊中聊天聊到胶着状态心不甘情不愿的痴男怨女，还有架着“瓶底”的老班。程倩在班主任浑厚的嗓音中不情愿的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发现老班严肃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瓶底”下竟仿佛有些熠熠生辉。
　　“大家坐好，我说个事情。为了更好的管理咱们班，我觉得还是要有班委，但是大家刚来还不是很熟，所以竞选就放在一个月之后，这段时间我们先任命几名同学为临时负责人……”话说到这，老班顿了顿，班级里的气氛随之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猜测、讨论，声音充斥在程倩耳边，越发的让她烦躁。中学做了三年班长，风光之余也深深体会了琐事缠身和被同学误解的感受。程倩实在是不想做任何干部，只想着把功课学好，但是中考的成绩排在现在班级的第二名，她还是紧张班主任会……
　　“好了，安静。下面我说一下我暂时拟定的几个人选。班长由刘明宇担任，团支书暂定为辛颖……”
　　“yes，没事了”，程倩呼了一口气，心中默默感激终于没有引起老班的注意，不用再为此事烦忧。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的时候，程倩是有过自责的。毕竟人不能太自私，能为同学服务是幸运，也值得高兴，但是想到自己初中的经历和本就不算耐心的脾气，还是放过了自己，不再心怀对自己的苛责，更何况升入高中就意味着梦想只等自己三年。
　　“程倩，你来担任咱班的学习委员，负责每天提醒大家各科老师留的作业，还有其他学习任务……”程倩后来回忆高中生活时，感慨最深的就是千万不要在一个人话没说完时就妄下定论，更不要因为事情一时按着自己的思路走就沾沾自喜，否则极易乐极生悲；当然，每次感慨的结尾都不忘加一句：但是呢，事情都有积极和消极两方面，一件事情的结果出来之前，谁都无法判断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坏。
　　程倩站起来接受大家的掌声，同时也让大家认识自己，一个不胖不瘦的短发妹子，没什么惊艳之处，只有皮肤看上去很白。大家发现，比程倩更激动的貌似是马洪洋。终于有人罩着了，这是马洪洋的心声。

　　“你叫程倩？怪不得看着面熟，恭喜你啊，学委，以后学习上承蒙关照啦，西瓜头妹妹……”刚坐下，就听见后面幽幽的传来说话声，语气听上去有些挑衅的意味。
　　程倩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对着那颗秃头说道：“对，我叫程倩，有什么不对吗？关照你以后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了，秃头同学”，恨不得将“关照”二字咬碎的语气，说完依旧淡定的转回头，眼角的余光撇到秃头吃瘪的表情，内心顿觉顺畅。
　　“哎，学委，我可不想和你吵架，我小时候见过你，真的。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参加红霞姐的婚礼，而且你小时候的头型好像是西瓜头？”执着的眼神中透露出期盼，语气也没有一丝不快。这是什么物种，一根筋的引导自己回忆小时候的事情？程倩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心情和他计较自己的头型，事实嘛，小时候确实嫌麻烦一直是短发，像顶了一块西瓜皮……但此刻沉默不语的程倩心思并不在这。

　　红霞姐，那个一袭红衣，乌发上被喷满五彩亮片的闪闪发光的新娘子，那个身形苗条、体态轻盈的仙女一般的姑娘，多少次在梦中自己也是这般模样……程倩不知道，她的脸颊已见绯红，而这在某人眼中自然是因回忆起小时候而显出的害羞……

　　1996年，六岁的程倩正在床上准备打点滴，八月的天气骄阳似火，不知怎么却害了伤风。吃了很多药也只有轻微的疗效，拖了七八天仍旧不见好转，母亲急的嘴角起了泡，看上去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发灰的肤色。实在是没办法，父母只好不顾程倩的不愿和挣扎请来镇上的大夫给她打点滴。
　　两天过去，程倩就明显好转，原本沙哑的嗓子已能听出小女孩的清脆之声。这让父母更加坚定的选择继续为程倩打点滴，可怜的小姑娘手背上有小块的乌青。
　　这天是程倩的表姐王红霞结婚的日子，程倩的母亲和红霞的母亲也是表姐妹并且从小一起在外婆家玩到大，所以作为红霞的阿姨，程倩母亲必须要出席，况且程家又和王家在一个村子里住，距离不过几百米而已。那边放着鞭炮，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不去的理由。
　　低头看着在床上泪眼婆娑的望着大夫手里的针头的女儿，程妈妈心里五味杂陈，忧心的目光湿润得几乎溢出水。看着妻子绞在一起的双手，程树仁开口缓缓说道：“没事，你先去表姐家看看，现在才十点多，应该没多少人。不需要帮忙的话，你再回来照顾倩倩。现在我在这，放心……”
　　程妈妈的目光没有离开程倩，此时大夫已将点滴瓶和针头调好，在拿过程倩的手准备扎下的刹那，程倩还是没有忍住发自心底的恐惧，回忆起前两天扎针的疼痛，手本能的向后缩，声音颤颤地“啊”了一声，继而憋着嘴角，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程妈妈再也顾不上去参加外甥女的婚礼，一边坐在床上安慰程倩一边对旁边的程爸爸说：“要不你先过去吧，我等倩倩滴完带着她一起去，就不用我再回来接她了。红霞特意告诉我让倩倩过去呢。”程树仁摸摸女儿的头，柔声说道：“好吧，倩倩乖，滴了药病才能好，病好了就可以去上学啦。爸爸先去你表姐家，你滴完药让妈妈带你过去看新娘子，爸爸在那等你啊……”
　　漫长的两个小时煎熬着这对母女，王家一遍又一遍来催促程妈妈去吃饭，弄得程倩母亲坐立难安。本来表姐的女儿嫁人，身为娘家人的她应该过去帮忙招待客人，但眼下看着同样因着急看新娘子而焦急得眼巴巴望向窗外的女儿，她只能一次次对来催的人重复一句话：“等等，马上过去。”
　　终于穿好衣服出发去表姐家时，程倩高兴得恨不得飞起来，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精神的很。但出乎意料的是，新娘子的美在日后程倩的记忆中竟不是最深刻的，因为她遇到了郑子谦，这个当年她并不知道叫什么、众位亲戚却让她叫“哥哥”的男孩子。

　　原来是他，当年用水枪喷我的头发，害得我衣服也湿了，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又严重了，关键是还多挂了两瓶药。回忆起郑子谦小时候的恶行，程倩更不想回头接他的话茬，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加深了对他的讨厌。
　　郑子谦万万没有想到，向来不喜欢公报私仇的程倩虽然极力告诉自己不能利用职务之便为难郑子谦，但每每想到小时候的遭遇还是会多多少少的加入自己的厌恶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