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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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打算！？”老太太满肚子的火气总算是憋不住了，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言家是什么门第？！虽比不上那些个官宦人家，但也算是富贵了。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像贫寒人家一样卖女求荣的境地了？！”
她见言瑾犹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声音又严厉了几分：“便是言慎是个遗腹子，婚事上艰难些，难道就不能娶个门户低点的。说来说去，不过是你祖母眼睛朝天，一心要拣高枝儿罢了。”
她又叹了口气，缓下声道：“你们言家的家业要立起来，靠的不是你和言慎的婚事，而是言慎自个儿要争气。你们姐弟是要相互扶持，却不该是在这上头。阿瑾，外祖母只等你一句话，你只消说一句‘我不嫁’，我便是拼了这张老脸，也要替你退了这门鬼亲。我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真真儿是当自个儿的眼珠子在疼。”
穆老太太这一辈子生了二儿二女，长女穆子玉早些年阴差阳错嫁到蛮族去了，生的三个全是儿子；二儿子穆子安跟着穆老爷子在边关做买卖，娶的媳妇便是纪氏，两人只得一个儿子便是穆青了；三儿子穆子平则前些年中了进士，带着媳妇在柳州做县令，只留下穆倩和穆靖两个在本家；最后一个便是言瑾的母亲穆子和，嫁去言家，不到两年便做了寡妇，只生了言瑾和言慎两个。
穆老太太两个儿子都一生顺遂，娶的媳妇也都是好的，偏偏自己的两个女儿，过得都十分坎坷。头一个只怪自己的丈夫不晓事，剩下一个真真儿，只能怪到她自个儿身上了。
她一双略略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言瑾，等她回话。
“老祖宗，”言瑾小声道：“说实话，嫁去柳家与别家，我觉得是没什么差的。便是嫁给个活人又怎样？我看书读史，只觉得这世上的男儿没几个好的，薄情寡性。便是英明神武如汉武帝，不还是先幽禁了陈阿娇，后毒杀了卫子夫；文采斐然如司马相如，不还是日日眠花宿柳，将当年与他当垆卖酒的卓文君抛诸脑后；即便是梁鸿与孟光，所谓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其中又有多少情谊在呢？索性去柳家，不用成天介受男人的气，自自在在一个人过日子也很好。”
又道：“再说如今不比前几朝，从前便是寡妇再嫁，也没什么说头。可是如今，我便是退了亲，名声也不好了，原本就说我克父，现又添一件克夫，又退了亲事，再嫁，嫁给谁呢？便是嫁了，丈夫也看不起我……”
穆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想将言瑾脑袋给撬开，瞧瞧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明白了，半晌闭了眼长叹了口气：“阿瑾啊，你是太贪心了。这嫁娶之事，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搭个伙过日子，绵延子嗣。更别提那些公侯世家，多半是为了政治地位才联的姻亲。而你却……唉……更何况，做女人脸面也是要自己为人处世挣的……”
言瑾红着眼圈，道：“我这话只敢和老祖宗说，我以前是一心想要嫁个疼我爱我护我的相公。可历了柳家这一场事，我算是明白了，世人皆薄幸，连自己的亲人都……我还能奢望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对我多好。这世间许多事又总是女儿家吃亏，我……我倒不如嫁给一个死人，了了这些个心事。”
穆老太太摇着脑袋道：“蠢材，蠢材。这世间的事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女人的相公就像是带了刺的盾，固然会伤你害你，却也能助你护你。嫁人是两个家族的事，更何况柳家那样的大家族，里面的弯弯道道不知有多少，没个男人撑腰……唉！不过我不怪你见识浅。”
穆老太太脑袋摇的愈发厉害，面容悲伤：“我只怨你的母亲，我只怨你的母亲啊。”
她心里痛苦地想着：我教你母亲的心计手段不知有多少，可她全然不像我，竟是半点没有传承，生生误了你啊……
言家人丁稀薄，她是晓得的，到了言老太太这一代更是只剩下言瑾的父亲言宝熙这一根独苗。当年她将子和嫁过去，看重的便是他家没有伯伯叔叔妯娌之间的腌臜事，子和可以过得清净些，谁知道竟是在这埋下了祸根。
言老太太管账算账算是一把好手，但处理家事上却是一塌糊涂。
言瑾自小见识的不过是自己祖母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一哭二闹。别人行事是先给个巴掌，再给颗红枣，她偏偏是倒着来，先给颗红枣，再给个巴掌。可笑的很。
除了自家的祖母，言瑾再认得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了，这两人自然不会对她使什么手段。又被她母亲多拘了几年，看了一肚子的书，这脑筋就愈发坏了。
净装些风花雪月，不切实际的遐思，稍稍被世事一打击，整个人便像乌龟似的，缩回了自个儿的壳里。
她却不知这世上除了良人，更重要的是良人背后的家族。
谁不想清净自在过日子，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嫁去柳家这样的大族，关门过日子是别想了，没点心计手段更是能被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原本言瑾与柳家大郎的婚事，穆老太太已经不太欢喜了，谁知一转眼换成了柳家二郎，再一转眼柳家二郎便去了。
穆老太太又后悔太早给穆青穆靖定了亲事，否则将言瑾配给他们，也可以护持一二。
她看着言瑾，心里只觉得又是疼又是恨。
两人沉默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句话，“老祖宗，言府过来人，说有急事。”
喊的是穆老太太的大丫鬟梅花。
穆老太太皱了皱眉，才道：“让她进来吧。”
言罢，便有一蓝衣裳的婆子掀帘走了进来，言瑾定睛一看，却是她母亲穆氏身边的安婆子。
穆老太太问她：“有什么事？”
这安婆子本是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给了穆氏做陪嫁，故而也不在老太太面前避讳，回禀道：“家中今日收了拜帖，柳家老太太说明日一早要过来看看姑娘。还说她会将前头给柳家二郎治病的郎中一道带来，给姑娘诊治诊治，让姑娘快些好了，好下月初八的时候过门。我们家老太太便想着，叫姑娘快些回去，免得露了破绽。”
穆老太太气得直接摔了茶盏：“欺人太甚！”
安婆子见那茶盏在她脚跟前摔开了花，溅出一地的茶水，却是避也不避，只管眼观鼻子鼻观心地立着。
她原本就是存了心思要叫穆老太太替言瑾主持公道。言瑾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真真儿是当着自个儿的亲生闺女在疼，如今看着穆氏不中用，言瑾又太过被动了些，心里更是急得不行。便今日故意在穆老太太面前表白一番，果然引得她大动肝火。
“你回去，告诉子和，阿瑾这些日就在我们家歇了。还有，阿瑾绝不会嫁去柳家。”穆老太太的手颤巍巍指着安婆子的鼻子怒道。
安婆子应了，又道一句：“奴婢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老太太道：“你说。”
安婆子却欲言又止，又看了一眼言瑾。
穆老太太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叫言瑾先出去了。
言瑾出了正厅，走到了游廊，便看见几个丫鬟正嘻嘻笑着在一只木碗里捣弄什么东西，心下好奇，便过去瞧了瞧。
她好奇道：“你们在做些什么？”
为首的丫鬟认得她，笑道：“姑娘怎么过来了。”连忙将走廊边的木椅用帕子抹了抹，扶着言瑾坐下了。
“我们做的是‘则天大圣皇后炼益母草留颜方’。”
言瑾听了便含笑道：“不过是个美容药方子，前面好一串名头。”
“这方子原先便是唐时的女皇武则天用过的，听说常用了可以肌肤如玉，青春不老。”
那捣药的丫鬟将药碗捧到她面前。
言瑾低头看了，却是绿绿黄黄的药汁渣滓般，边摇头叹道：“看着就极麻烦，我还是顺从了天意，老去吧。”
众丫鬟听了都笑将起来，一个便道：“姑娘是有福气的人，便是不用这些七七八八的方子，也可以青春永驻。”
言瑾摇头叹道：“假话假话，做不得真的。”
“糊涂！我一个女儿已经折进去了，现如今，是要我外孙女也跟着往里头折吗？！”穆老太太气得用力拍了桌子。
安婆子又道：“我听太太的意思，这全是大公子的主意。”
“哪个大公子？”穆老太太还有些不明白。
“就是穆青公子。”安婆子小声解释道。
穆老太太火气忽然降了下来，踱了几步坐回榻上，半晌才道：“出去的时候，告诉梅花，叫她把阿青和安泰都给我喊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