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七》槐花糖

10、方斯午·10

　　夏天的夜晚依旧闷热，方斯午坐在街边花园的长椅上，木然地看着前方。这个时候大概早过了九点，先前在周围散步的人都已经散去了，甚至连那一方喷泉池都寂静下来，黑梭梭的，如同泥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下午那通电话之后，他就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过，而他甚至连自己有没有吃晚饭都不记得了。手机在他查看过时间之后就由于电量耗尽而关机了，他向路人询问了几次东街的方向，可走来走去却似乎依旧在原地打转。

　　麻药的效果一点点地消退，都说十指连心，简直动一下就觉得整条胳膊都在疼。方斯午满头大汗地找了半天的路，最终还是放弃了，干脆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总之，先休息一下吧。

　　路灯的光晕渐渐扩大，在视网膜上渲染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几何图形。风把树梢吹得哗啦啦地响，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鸟叫和虫鸣。喷泉池又亮起来了……

　　“方斯午！”

　　他猛然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惊醒，抬起头，正对上陆齐气喘吁吁的脸：“你怎么搞的？要不是何彦希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我都不知道你去医院缝针了！电话也关机，吓得我差点报警……”

　　“手机没电了。”方斯午垂下头，“抱歉。”

　　“你用不着跟我道歉……”陆齐似乎是有些焦躁地叹了口气，顿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和缓了下来，“又迷路了？”

　　“……大概吧。”

　　“你背包里有——算了，这个明天再说。”

　　路灯的光灰扑扑的，喷泉早就停了，这个夏夜也没有风，甚至连虫都慵懒了，四周只剩寂静。在这样朦胧的寂静里，陆齐撩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朝着方斯午笑笑：“走，我们回家。”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往家走去。路过标有新乐巷的路牌，拐进方斯午找了一晚上的东街，最终回到了小区里。方斯午跟在陆齐身后，看着他和正要歇业的杂货店老板打过招呼，踢踢踏踏地上了楼，然后先一步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一室灯火通明。

　　“还是先洗个澡吧？不过你手伤了……”陆齐一边说着一边换了拖鞋，转过头时发现方斯午还杵在门口，不由得愣了，“斯午，怎么了？”

　　“我下午的时候，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方斯午慢慢说着，没错过陆齐一瞬间变得复杂的脸色，“结果，我爸说，‘要是你还跟着那个小子鬼混，我就当从来没你这个儿子’——我爸说的‘那小子’，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