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点/Pressure Point》嗟然

3、“他听你的，之后有机会帮我劝劝他好吗？

　　“你醒了？”Billy朝Sherlock走过来，碰上John的视线又停下了脚步。

　　“告诉你朋友可以寄明信片到挪威了，”Sherlock扔出几张卡片，“她们被卖到那儿，好消息是都还活着。”

　　“该联系那里的警方吗？”Billy把那些写着地址的卡片一一捡起放进口袋，“还是她们能自己回来？”

　　“我只答应找下落，其他，抱歉，范围外。”

　　“所以你查Mori—咳，录像的空当还接了其他案子？”John插入谈话道。

　　“偶尔也需要调剂。”

　　Sherlock的口气很随意，案子中间需要另一单案子来调剂的说法可真新鲜，“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他做好了打算，临时决定的。如果Sherlock说有计划那他就要加入这个计划，如果Sherlock说没计划那他们就一起想个计划。他还没想好第三种可能，就听见Sherlock说：“我的确有个单人计划，但不确定有必要拉你入伙。”

　　John听得直眨眼：“你想把我推开？这次”

　　“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就够。这个人，无论是谁，费心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绝不是为了一夕之战，在没弄清他到底什么目的之前没必要——”

　　“我有空，”John抢着说，“你查了我的行程就能知道。”

　　瞧，半年前他们进行过类似的对话，只不过现在角色对换。John虚弱地笑了笑，再抬起头时Sherlock正望着他。“你知道的，这人无论是谁，借着Moriarty的名义都和我就脱不了干系。”笑话，游泳池差点把我们炸飞，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最后还在那个记者家里演戏，还有在巴茨的楼顶逼得你跳下去，我真的会看着他再回众人视线而袖手旁观？“我要加入。”John声音不大但口气坚定。

　　Sherlock觑着他，沉静的脸色半天看不出什么回应，这让John的心往下又沉了又沉，好在没沉到底前Sherlock脸色终于柔和下来，“明天上午有个黑客线上聚会，”Sherlock这么说，“十点。”

　　“我准时到。”John冲他微笑，他还想问问那具体是个什么聚会，就看到Sherlock伸手掏出了手机。通话很短，基本是对方在说Sherlock只应了一句，但期间他瞄了John一眼这让John立刻警觉起来。

　　“怎么了？”Sherlock一放下手机他就发问。

　　“嗯…没——”Sherlock低着头，在打字。

　　“谁打来的？”

　　“我得出去一趟。”Sherlock答非所问道，收起手机时已经恢复到平常冷静自持的模样。他在John进一步开口追问前迅速套上大衣走向门口，“不值得担心，不是恶作剧者。明天见，John。”

　　Sherlock一阵风般地走了，剩下两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大眼对小眼。John对Billy笑了笑，因为视线撞上了他不得不，他又不想和他展开话题拉家常。John双手背后原地转圈，视线扫过壁炉台上杂乱的书本信笺，古董方几上的马克杯和钢笔，还有长沙发上曾经属于他专用的国旗靠垫，他看不到继续逗留的理由。

　　“所以…..”他转身对着门口，“我想我该告辞了。”

　　“Dr Watson，”Billy意外叫住了他，“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John停下步子看着Billy。

　　“就是…你能把钥匙给我吗？”

　　John眨眨眼，不大能理解这话的意思，“什么钥匙？”

　　“Sherlock答应我可以暂时寄住在这里，”Billy说，“但我没有钥匙而他们又不总是在家，Mrs Hudson说你那里有一把。”

　　“我没带。”John脱口而出，克制着伸手摸向裤兜的冲动。他撒谎了，它就在那，221的钥匙。从Sherlock纵身跃下巴茨楼顶他独居了半年搬走后，他仍一直还保留着它，Mrs Hudson没有问他要回过，他也就从没主动提，他还没想到过会被人要求上缴。

　　撒完谎他才记起刚才进门是Mrs Hudson开的，好险。

　　“没关系，”Billy闲闲地说，“下次见到你再带给我吧。”

　　“好。”John对他点头致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步入这处坐落在伦敦南郊的穿街公园,步道两侧是均距而栽的木榉树,在此时节正支楞着光秃秃的枝桠,倒是比它繁茂时令视野更加开阔.没有走进的很深便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等待的人,见Sherlock走近便招手微笑。

　　“希望没打搅到你。”Mary扬起笑脸。

　　“不会。”Sherlock在她身边落座,双手插兜抵御伦敦一月的寒气，Mary垂下眼睛，留意到那一闪而过消失在衣兜的右手绷带。

　　“有人联络了你。”Sherlock率先道。

　　“你怎么知——”

　　这不难，你脚边放着印有超市logo的购物袋，刚刚正在进行购物便急着见面，突发事件。选择的地点折衷在中间路段，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露天的公园而不是有热饮的咖啡馆，所以是急切而并不需要多废时间谈的事，或许还要加上一条不想被人听见。重要的是电话里的内容，“我想和你见一面，现在，单独的。”你避开了John，所以这事关秘密。

　　“我猜的。”但Sherlock只是说，“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Mary把手机递给他，Sherlock扫过那篇诗歌时眉头紧皱。

　　谁杀死的贝努鸟？/我，蜘蛛说/用我的网和锤/我杀死了贝努鸟。

　　谁看见他的死？/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的死。

　　谁取走了他的心？/我，蛇说/用我的凿和刺/我取走了他的心。

　　谁来为他掘墓/我，甲虫说/用我的指甲和勺子/我来为他掘墓。

　　谁该要沉默/你，亚格拉（AGRA）。/当丧钟响起/你记得要沉默，为我们可怜的贝努鸟。

　　“我本来想录音的，”Mary盯着Sherlock的表情，“但没来得及，我刚收到短信他就打来了。”

　　“认得出声音吗？”

　　“我没听过，”Mary摇头，“但我记得那人的语气腔调。声音可以加工，但腔调不会，如果能再有机会接触到，我想我有把握辨认。”

　　Sherlock不置可否，继续专心研读那诗，Mary转述起通话的内容，关于即将要发生一些有趣的事以及不希望有人挡道。Sherlock在聆听过程中视线没有离开过那条短信，屏幕灯光下表情也纹丝不动。

　　“你认为会是谁？”等了一阵，Mary忍不住问，“他要干什么？”

　　屏幕的灯光暗下去，Sherlock的表情再次隐匿在了昏暗之中。

　　“我…不知道。”他将手机递回Mary，从长椅上起身，Mary随着他一起站起。

　　“John告诉我Moriarty死了。”

　　“是，死在我面前。”Sherlock拢了拢衣领。

　　“所以这和Moriarty有关系吗？”

　　“我还在查。”Sherlock只是说。

　　这里的晚上比市中心还冷，不知道是时间的关系还是心理错觉，Sherlock考虑着该尽快回家，他还鼓着包的后脑凑热闹地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看到Mary还等待着望着他，他应该说几句安慰话的，叫她放心，或者保证查到真相把那藏在暗处的人赶走，但他不知道怎么说。

　　“Sherlock…”Mary欲言又止，担忧令她的眉心显出深深的沟壑，“他是冲你来的，他说你们有事需要了结…你……”她停住，垂下眼睛，头微微偏向一侧的小动作昭示着她还有话犹豫着说不说。于是Sherlock不催他，站在那里等她开口。

　　“他或许不想要John知道，我不知道……”复又开口时她镇定了很多，“为什么他会担心John插手？有你在，他影响不到什么。但如果John知道这些他一定会想插手的。”

　　Mary的双眼紧望着他，那里承载了很多Sherlock没法确定的东西。你在期待什么呢？一个不会告诉John的许诺？Mary一定不知道他们曾经就“坦承”这个话题谈过多少次，从那似乎是很久之前贝克街221号分享的家居生活里关于做实验需要提前打招呼的协定，到他归来后、John既往不咎，放弃追问巴茨楼顶上下相关的所有话题只是要求他不要再骗他。不过不难想象，即使Mary知道这一点，想必也认为这些谈话里Sherlock多半不是出于真心而是耍赖敷衍下的妥协。但你也不能怪Mary这么想，谁叫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非要选择那么荒诞的方式去挑衅John的耐心？Mary可是目睹了全程，她对自己的印象判断可不是毫无依据。

　　Sherlock内心掠到一阵烦躁，以往他从来不会被这些有若无的情绪牵绊到。

　　“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平直地说，“我也瞒不住John的。”

　　“不，你可以，你是Sherlock Holmes，你瞒过了他让他两年来都以为你死了。”Mary说完就后悔了，见Sherlock没动，“我不是,你知道……”她停住，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我的过去，Sherlock，我们冒不起那个风险，拜托。”

　　Mary轻轻攀住Sherlock的手臂，Sherlock被她这个类似恳求的动作搅得心不安宁。“我只想保护我的家庭，”他听见Mary轻而笃定的声音，“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么？”

　　Sherlock长久地凝视那只他推不开的手，“他的目标在我，”他顿了好一会，“听他的，别参与进来。”

　　Mary的手落下去了，她侧过头露出感慰的微笑，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谢谢。Sherlock的视线下落在她圆圆隆起的肚子上，借着昏暗的街灯得以看见她宽厚的橘色外套扣子严实，就像一个温暖的保护罩一样裹着他们的孩子。

　　“下下个月，”那只手闯入视线，五指张开占有性又不失温柔地抚着肚子，Sherlock视线上移回到Mary的脸上，她不再是刚才那个紧张的样子了，取而代之地是满含期待属于母亲特有的幸福姿态，“我是说预产期，她就要出世了。”

　　Sherlock脑海里不期然闪现出一个有着蓝眼睛和可爱笑容的宝宝，和John抱着她的样子。这画面很少在Sherlock脑海里演练，但并不是说它的出现不会让Sherlock觉得美好从而感到而快乐。

　　“所以你更不该在这么冷的天提这么多东西到处跑了。”Sherlock低语一句，弯腰提起那些购物袋打头朝公园的出口走去。

　　目送Mary安全坐进出租车内，Sherlock打算折身而返，但Mary摇下车窗又叫住他，“对了，我想搬家，”她说，“你知道的，如果我们有个孩子要抚养的话那得有个更好点儿的环境。”

　　Sherlock打了个小小的寒战，这鬼天气估计这几分钟内又降了好几度。“打算搬去哪？”他缩缩肩膀问道。

　　“我想去意大利，”Mary说，表情却看着不坚定，“那儿的景致和天气都很美，不过也有可能去北美。”

　　“和John说过了吗？”

　　“还没有，”Mary笑了笑，半是无奈，“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我知道他对这儿是有感情的，不过那也只是他习惯了。你会帮我吗？”她脸上又是那种期待的表情了，“他听你的，Sherlock，之后有机会帮我劝劝他好吗？”

　　“好，”在那种有而无的情绪再来干扰之前，Sherlock点点头，“有机会。”

　　出租车消失在公园街的拐角，Sherlock手缩回兜里身处，折身朝相反方向走进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