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烬》语笑无痕

4、肆

　　他从噩梦中惊醒，身边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急急披衣下床，出门寻她，太监却说娘娘一大早就被太后的人带走了。
　　心跳登时漏了一拍，不安的预感窜上心头。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平静，他迫不及待推开门，映入眼中的却是太后稳操胜券的笑容和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她。
　　“沙儿！”
　　他冲过去抱起她，她气息微弱，唇边却漾起安然的笑，艰难地扬起头，附到他耳边：“以往...总是皇上保护臣妾...这一次...就让臣妾保护皇上吧...”
　　“傻，真是傻...”拥着她的手在颤抖，他扭头大吼：“还不快传太医！太医！”
　　“够了，”太后翩然而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皇帝，哀家是为了你好，你若再执迷不悟与这妖妃在一起，哀家难保不会你下次见到的就是她的尸骨。”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叛乱四起时都没这么怕过，今日是太后，明日是朝臣，后日是天下人！他只是想跟她像寻常夫妻一般在一起，为什么就不可以？！
　　这一幕多么熟悉啊，曾经她抱着身体瑟瑟发抖，泪如雨下，他却只能在旁看着，个中痛苦不能为她承担分毫。身为九五至尊，却连她都保护不了，身为夫君，眼睁睁看着妻子一次次因自己受伤却无能为力……
　　枉为君王，枉为人夫！
　　然而他知道，不能迁怒于太后，因为那是他母亲，不能迁怒于天下人，因为那是他的子民。如果待在他身边只会让她一次次受伤，那么，他宁愿把她推远...
　　“我什么都能不要，我只要她...只要她安好...”他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会遵从母亲的吩咐，求母亲...不要伤害她...”
　　当夜，他按照太后的吩咐，临幸了被冷落多年的皇后。
　　殊不知那夜暖帐内春色旖旎，暖帐外黯然垂泪。
　　她被太后骗去了皇后的寝宫外。寒夜如雪，她在窗外站了整整一夜，雪花落到伤口上，浸入血液中，噬骨之痛，也痛不过她心。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
　　她早知他心中有别人。忘了多少次，她偷偷趴在窗外看他时，他总一个人拿出一幅画，细细怀恋，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疼惜含恨。
　　瞧见她来，他赶忙收起那幅画，放进贴身衣物里。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以及他第一次临幸她时口中所念的那名字，怕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吧……
　　她不问，他自然也不会说。她活在一个由枕边人亲手编织的美梦里。
　　梦中，她是替身。梦醒，她终于失去他。
　　君若不弃，妾定不离。
　　誓言犹在耳边，还是昨晚的事，可是她已从天堂跌入地狱。
　　风雪袭来，伤口恶化，她浑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宫女发现了她，将她清洗干净后，才惊诧的认出，这竟是风光无限的香妃。
　　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以色侍人，则总会有色衰爱弛的那天。
　　纵使残破不堪，她身上依然暗香如故。
　　这香像是渗入她骨髓里，随着她爱情的凋零，香气也凭空多出绝望的味道来。
　　她昏迷不醒，精神恍惚。夜里侍女为她端茶时，依稀听得她的梦呓:“瑶林……”
　　侍女大惊，茶水洒了一手。瑶林是当今皇帝的小名。看着曾经盛宠一时的香妃娘娘落到如此田地，她也只能叹息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不管她犯下什么罪孽，她爱他，总归是无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