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烬》语笑无痕

2、贰

　　他时常觉得，除沙儿之外，再无人可解他的烦忧。
　　她曼妙的舞姿和那些吴侬软语简直就像为他而生的一般，每每抱着她入眠，看着怀中安详的睡颜，都不禁暗叹，天赐朕一朵解语花。
　　恐除她之外，再无人如此关心他的喜怒哀乐。
　　他是真的很想守着这株曼珠沙华，年年岁岁，举案齐眉。
　　她爱民间舞蹈，他也经常借微服私访为由带她出宫去学。只有那么一次，他因为政务繁忙，派贴身侍卫护送她出宫。
　　许是他们的故事太过顺利，老天也要从中作梗。总之，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批公文忘了时间，正全情投入，忽然门被推开，她跌跌撞撞地进来，浑身湿透，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窗外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伴随着她的哭声，让人心惊。
　　她如小兽一般在他怀中呜咽着，皇上，您杀了我吧，把我逐出宫也好，我已经不干净了，配不上您了……
　　胡说！他心如刀绞，忽而一拳砸上旁边的柱子，登时鲜血直流。他从没有如此痛恨自己过，同时还有一种全身被抽空的无力感，皇帝，又有什么用，连她都保护不了，做这个皇帝，还有何用……
　　沙儿……他眼角酸涩，声音喑哑，朕已经认定了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朕的妻子。况且这一回，是朕的错……
　　他希望她打一打他，骂一骂他也好，然而他知道她不会。不管在后宫她多么嚣张跋扈，在他面前她永远温婉贤淑。就像现在，她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再也不哭不闹，只是魂像被掏空了般，全无生气。他慌了，抱她去沐浴，她机械般的擦着身子，生生擦掉一层皮。许久，才从喉咙伸深处发出近乎绝望的哽咽，不停地呕吐，呕吐，泪如雨下。
　　他惊惶失措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唯有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让她知道还有他陪着她。
　　怀里这具身体消瘦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甚至有一种下一秒就会失去她的错觉。
　　第二天，他便处死玩忽职守的侍卫。久而久之，他们谁都没有再提及，仿佛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过。
　　然而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从前她人如其名，行事张扬，如曼珠沙华艳烈夺目。经过这件事后，到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开始性情大变，终日郁郁寡欢，夜不能寐。
　　为助她安眠，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种香，点燃后异香扑鼻，使她的整个寝宫都香气弥漫。
　　闻着这种香，缠绵过后，她终于能沉沉睡去。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像看失而复得的珍宝，怜惜中带着惆怅。
　　他开始不理朝政，夜夜专宠她一人，沉醉在她日复一日浓烈的体香中，不能自拔。
　　她恩宠更盛，而他却日渐衰弱。流言四起，说她是那苏妖后的转世，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让自己身上异香扑鼻，非要等到惑主覆国才善罢甘休。
　　她不想他因为自己而耽误政事，然而劝说之词还没出口，就被他的吻给尽数堵了回去。
　　连她也觉察出来，他在弥补，弥补曾经他没有保护好她，导致她受到的伤害。
　　有什么好弥补的呢？天意如此，怨不得任何人。
　　只要还在彼此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慰藉了，不是么？
　　同年，她被封为香妃，位次仅次于皇后。她本就娇媚，再加上那撩人异香，愈发妖娆，噬魂摄魄。一时间宠冠六宫，风头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