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日记》炉子

8、急诊

　　当手机铃声把宋书明从睡梦中叫醒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整。
　　他看看号码，很陌生啊。他按下接听键。

　　“我是包小红。我在明德医院急诊室内，需要五万元现金，或者信用卡也行。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送来？”
　　“好的，我二十分钟后到。”他叹口气，迅速穿上衣服。

　　保险箱里，永远存放着三十万的现金。他取出十万，急忙来到医院。

　　可是，包小红并不在急诊室内。
　　一个大眼睛的护士迎上前问道：“是宋先生？”

　　“是的。有位包小姐，刚才在这里给我打电话。现在她在哪里？”
　　“啊，她已经进入手术室。她说你会很快送钱来。”
　　“她。。。需要手术？”

　　“她的面部有数道割伤，肩部和腹部有利器刺伤，这些都需要缝合，而且小腿骨骨折。”

　　宋书明深吸一口气：“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护士挑起长长的眉毛：“看情形，她是遇上劫匪，但包小姐自称是走路跌伤。”
　　宋书明打开文件包：“这十万元先存在帐上。我要见她。”
　　“好的，她在七楼，请跟我来。”

　　包小红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正准备要注射麻药。
　　她的脸上血肉模糊，只是声音仍旧如常：“抱歉，我实在找不到这五万元，只好麻烦你啦。”
　　“怎么会这样？”
　　“有个家伙在拿走了我的手提包后，居然还要劫色，真是好笑。我不肯，把他给打跑啦。”
　　“为什么不报警？”
　　“这种小案子的破案率只有5%，我不想自找麻烦。我也不想惊动家里人，只好请你帮忙。”
　　家里的全部存款只有五千元，刚给小黄和小蓝交过学费，根本没钱。

　　宋书明犹豫一下，还是问到关键的问题：“你有没有被他。。。”
　　包小红笑起来：“放心吧。好啦，快去签字，就说你是我老公。”

　　宋书明心事重重地走出来，在手术室外签单子：“她的伤，能不能全治好呢？”
　　医生以惯常的保守态度回答：“这要看她的体质和恢复情况。不过，她的面部受伤较重，容貌基本上是很难恢复原状啦。其它部位倒好办，休养几个月就行。请宋先生在外面等候，估计有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手术。”

　　宋书明长叹数声，慢慢地走到僻静处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欧阳凤：“章先生刚睡下不久，是不是等他睡醒再跟他汇报？”
　　“这是个坏消息，我想章先生需要立刻知道。”

　　章天启听罢，声音仍旧平静：“我立刻回去，五小时后到达。你把她的衣物送去化验，看看是否有劫匪的血迹和其他痕迹。让老孟派个人来向她询问出事经过。把医疗记录传真一份给小凤。就这么多。”

　　宋书明关上电话，又长叹一声。他跟随章天启已经十来年，知道他一定是已经生气。

　　包小红从手术室里被送到病房后，就见到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床边等他。这人拿出警徽晃了下：“包小姐，宋先生已经向警署报案，称你被抢劫并打伤，请详细描绘一下事件的经过。”他拿出记录本。

　　包小红生气地瞪着宋书明：“我说过是跌伤，你何必多事呢？”
　　“这是章先生的意思。你先做笔录吧，我出去等。”

　　包小红只好慢慢地说：“今天晚上公司聚会，结束时是十点半。我搭同事的便车，在加列山道附近下车，步行三百米后遭遇劫匪。他要求我交出手袋和首饰，我照办。然后他又要求我脱下衣服，我立刻边呼救边逃跑，他追上来以匕首刺中我的肩部。在搏斗中又刺中我的腹部一刀。哦，脸上也挨了几刀。他还用拳头击打我的面部，至于有几下，我也记不清。我抓伤他的脸和脖子，踢伤他的右腿。嗯，估计他伤得不轻，因为我自己的腿都踢断啦。接下来有辆汽车路过，他就跑掉啦。”

　　“请描述一下劫匪的相貌。”

　　“男性，二十岁至三十五岁之间，五呎多高，体胖，长发，左耳有金属耳环，似乎是银色的。上穿白色短T恤，正面绘有骷髅图案。下面是黑色短裤，左边裤子口袋上装饰着三条铜链。没有穿袜子，灰色凉鞋。腿上有许多体毛。方脸，面色黝黑，络腮胡子，鼻子微微有些塌陷，厚嘴唇，牙齿黑黄，正面缺一颗门牙。他当是本地人，但说话粗俗，说明他没有受过正式的教育。他的右手上有茧子，应当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士。他身上有轻微的汽油味道，可能是在加油站或者汽车维修厂工作。他已经半醉，可能刚嗑过药，表现得非常兴奋。”

　　“包小姐，要是每个受害人都能像你这样清晰地描述，会极大地帮助警方提高破案率。”
　　“我小时候学过绘画。”

　　“那整个事件持续多长时间呢？”
　　“大约十五分钟吧。”

　　“听宋先生说，他在十二点接到你的电话。”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时呢。
　　“啊，从山下爬到山上的医院，是很长的一段路嘛。要是步行，当然只需要十几分钟。”
　　“应当有路人经过吧。”
　　“倒是有几辆车路过，可是他们都没敢停车。可能我的样子很吓人吧。”

　　“再多问一句，你为什么在山道附近下车呢？”
　　你又不住在这里。
　　“啊，我要去转乘地铁。那位同事就住在附近，我也不好太麻烦别人。”
　　其实，再有五百米就是地铁站，可是，高德宝先生似乎没有把她送过去的意思，她只好乖乖地下车步行。
　　“是哪位先生这么小气呢？”
　　包小红笑起来：“他是谁，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吧。”
　　“啊，只是好奇而已。请讲述一下，劫匪抢走了哪些财物？”
　　。。。。。。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询问终于结束。
　　男子站起来告辞：“包小姐请休息吧，如果回忆起新的线索，请随时和我联系。这是电话号码。”

　　包小红点头。在这漫长的一个小时中，她全身各处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疼。
　　麻药的作用正在渐渐减弱，她几乎要大吼。
　　他离开病房。护士走进来，给她注射杜冷丁，她很快就睡着。

　　几分钟后，宋书明又和那个男子一同走进了病房。那人戴上胶皮手套，仔细地把她手指甲中的各种碎屑都收集到一个小袋子里。
　　宋书明把他送到走廊尽头：“那就多拜托啦。顺便查一查是谁这么小气，把她丢在路上不管。把那家伙的双腿打断，汽车也烧掉吧。”

　　那人笑起来：“你就做主啦。”
　　“唉，我这是救他一命。要不是他舍不得这半块钱的汽油，何至于出事。”
　　“好的。她提供的线索很详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找到劫匪。”
　　。。。。。。

　　凌晨五点半，章天启快步走进了病房。
　　宋书明立刻站起来，简要地汇报了情况。
　　章天启站在床边，凝视着床上包满纱布的女人。
　　他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任何表情。
　　宋书明知道，他心里已经狂怒。

　　“查一查她搭谁的便车。”
　　“老孟刚刚已经查到，叫做高德宝。老孟已经派人打断他的双腿，烧掉他的汽车。”
　　“她要睡多久？”
　　“已经睡了一个小时，应当还要八个小时才会醒来。”
　　“她是否受到伤害？”
　　“没有。刚才已经请人检查过。”
　　“把她父母叫来。”
　　“包小姐似乎不愿意惊动她的家人。”
　　“让她父母见她一面，然后我就把她带走。通知驾驶员准备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