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日记》炉子

6、生日

　　下班的时候，忽然下起雨来。细雨中还夹杂着雪花。
　　包小红打着伞，顺着人流走向车站。

　　天气很冷，她耸着双肩，努力地把脖子缩到衣服的领子里。
　　她本来有件很暖和的大衣，虽然已经穿了五六年，也很干净嘛。
　　可是，她的上司林小姐已经明确表示，如果她再穿着那件打补丁的衣服上班，就炒掉她。
　　她只好买来这件看起来很平整、但根本不保暖的大衣来穿。
　　这件外套看起来很漂亮，其实才花三百元。

　　许多时髦的女郎在路边焦急地挥着手，可是，出租车上已经坐满人，很难有空车路过。
　　车站上已经站满等车的人们。公车一来，许多人就使劲地冲上去，在办公室里的温文尔雅全被这场小雨给赶走啦。

　　她默默地看着拥挤的人群。
　　还是回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吧，看这样子，一个小时之内，是不可能上车的。反正老妈整天地呆在家里，自然会去幼稚园里接章瑞下学。
　　她开始调头向回走。

　　一辆黑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的前面。
　　章天启打开后门：“喂，免费车，坐不坐？”
　　她笑起来：“当然啦。”她迅速地钻进去：“啊，要是能用寿命来换的话，我宁可少活十年，也要有辆私家车。”她用力地搓着双手。
　　他笑起来：“可惜我不是真正的魔鬼，要不准跟你换。把手拿来，我免费给你焐焐。”

　　包小红犹豫一下，还是侧过身子，把一双冻得通红的手伸出去。
　　他的手非常温暖。如同小时候父亲的大手。
　　她笑起来：“你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五十五。”
　　“真的耶。看起来没有这么老嘛。”
　　“哈哈，比你老爸还大一岁啊。”

　　包小红凝神看着他：“调查过我们家的情况吧。”
　　“那当然，不然怎么能放心地把我儿子寄宿到你们家呢。”
　　包小红想立刻就问：那为什么不自己带孩子呢。可是，她到底还是忍住。

　　她默默地坐在那里，过一会儿，轻声说：“多谢，我已经缓过来啦。”
　　他松开手：“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必啦，家里有饭。”
　　“今天我过生日嘛，给个面子。”

　　她惊讶不已：“不会吧，你不是有家、有老婆吗？”
　　“我太太常年住在地中海，几个孩子都在欧洲。”
　　“按说在本地也有金屋藏娇吧。”
　　“懒得理她们。”
　　“那送你什么礼物好呢？”

　　“你本人。。。嘻嘻，不用脸红，只需要你陪着我说话就行啦。”
　　长得丑的女孩子，就是比较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她终于点头说：“好吧，既然能吃白食，为什么拒绝呢。可是，你的那位管家，似乎很看不起我呢。”
　　“谁让你这么粗俗呢。他平时哪里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不过呢，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别墅和他一起送给你，让他好好地吃点苦头。他签下十年的合同，根本跑不掉嘛。”
　　“哈哈，不用啦。我只要这么想上一想，心理上就平衡啦。”
　　看她满面的笑容，根本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吃饭的时候，她照例表现出各种无礼的动作，可是安德鲁居然熟视无睹。
　　包小红气不到他，只好自己撅着嘴：“好啦，吃饱啦。要回家啦。”
　　“外面雨下得很大啊，老马已经下班啦，车子也被他开走。你怎么回去？”

　　她大吃一惊：“你。。。”
　　“嘿嘿，要是你愿意步行下山，再走回城里，我也不反对嘛。”已经九点多，从这里走到能有出租车的地方，至少要三个小时。

　　她不禁打个冷颤：“你是故意的。”
　　“谁让你总是对我这么凶呢？”
　　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坏蛋，真是个阴险的小人。”她站起身来，穿上那件薄薄的大衣：“我要是冻死，肯定天天找你来闹。要是没冻死，也会天天骂你。”
　　他笑呵呵地说：“留下来嘛，这里房间很多啊。我晚上睡觉时会把门锁好的，除非你爬窗户进来。”
　　“你一个老头子，还怕我□□你啊。”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拉开沉重的大门。
　　果然是暴雨如注。

　　可是，老马已经恭敬地举着雨伞，等在门外。
　　包小红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看老马，又看看章天启：“原来又是开玩笑。”她伸出手：“罚二十块钱。拿来。”
　　“嘿嘿，车费七十，你还要给我五十元才行。”

　　她只好瞪眼，然后迅速地上车。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稳的时候，老马忽然轻轻地说一句：“章先生平时很少这么高兴的。”

　　她轻叹一声：“我不过是国王面前上窜下跳的小丑罢了。我存在的价值，只是逗人开心。如果我拥有美貌，或许还有一搏的本钱。可惜，一点儿也没有。现在能混上顿好饭吃，已经是奇遇啦。没有自知之明者，早晚必遭大辱。”
　　她淡淡地说完，就拉开车门。

　　老马看着她走进楼房的铁门，心中不禁叹息：这位包小姐虽然相貌丑陋，倒是个聪明的女子。
　　。。。。。。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宋书明捧着个大盒子，走进办公室。众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盯着他看。哪来的帅哥呢？

　　宋书明径直走到埋头打字的包小红身边：“包小姐。”
　　“啊，宋先生找我有事？”
　　“这是你的大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纯白的皮草。包小红沉下脸：“我不要这种动物皮。”
　　“小姐啊，早知道你是动物保护主义者，这是仿皮，不是真货。”
　　“那也不要，拿回去吧。”

　　“这是特殊尺码，你不要，给谁穿去？反正我已经送到你手上，你不要，尽管丢掉好啦。”
　　他一溜烟的跑掉了。一屋子的女人立刻围上来：“哇，是纯白狐狸毛连身大衣。”
　　“是Gucci啊。”一片惊叫。孙小姐立刻披到身上试穿：“好软啊。”
　　“盒子下面的，是Monogram手袋啊。”又是几声惊呼。

　　包小红轻笑一声，穿上她自己的大衣：“人类对皮草的迷恋是因为他们都有成为某种动物的欲望。他们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是一只很贵的动物’。几位慢慢地欣赏吧，我先下去吃饭。”
　　她站在楼道里给宋书明打电话：“我知道你还在附近，麻烦你回来把东西取走。否则，我就附上你的名牌，送到失物招领处去。”

　　宋书明慢慢地从楼梯口走上来：“我说小姐，你真是软硬不吃啊。章先生是好意，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明白呢？”
　　包小红冷笑一声：“我既不批发，也不零售。”她先下楼去了。
　　宋书明只好叹口气，重新走进办公室：“不好意思，各位，我要把东西拿走。”

　　包小红还没有吃完午饭，那些人就冲到餐厅里问长问短：“那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这么漂亮的大衣，为什么不要？”
　　“把他介绍给我们吧，晚上请你吃饭。”
　　“他是魔鬼的手下，专门收买灵魂的，你们也想认识？”

　　想不到几个人一起点头：“要是能穿上这种高档皮草，就是卖掉灵魂也不妨嘛。”
　　包小红只好长叹一声：“我会转告魔鬼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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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二十七日，阴，气温三度。

　　我们已经拥有年轻和健康，却还想要更多，实在是太贪心啦。
　　不过，这件大衣真的好漂亮啊。
　　我宁可用一只左手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