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谣》熏豆姑娘

21、婚期将近

　　我不知道其他仙家操办婚事是怎样的流程，小白自然更没有经验。
　　像是预料到了这一点，苍慕云请了自家堂姐来帮忙。
　　距离上次见到墨樱，已有十日。
　　她依旧是红衣乌发，姣好的面容，只是一眼望去，眉目间有些愁思挥之不去。
　　看到她便想起玉成公主最后殉情的一幕。便是一向巧舌如簧的我，一瞬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笑着上来拉我的手，“你果然是慕小云心尖上的人，他平日里那样躲着我，为了你还是来请我帮忙了。”
　　我低头笑笑，不说话。
　　她在洞中转了一圈，手抚着小白柔软的窝，几番缠绵不去，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墨樱，你……”
　　她回头看向我，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一阵沉默过后，她低低道：“你都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
　　她唇角上弯，似是在自嘲，“因私自下凡，我被关了十日禁闭，多亏了慕小云此番来找我我才有机会出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又扬起一个自信的笑，“经历了这一场，我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在凡间时不算，他并不知我是谁，如今大家都记起前尘往事了，我要亲口问问他。”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脸轻扬着，白皙的皮肤在透进来的日光下近乎透明，明媚自然。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白停在门口，似乎有些尴尬。
　　“那个，我忽然想起有些东西落在屋子里了，你们聊，我等会再过来哈。”
　　说罢匆匆出了洞，想了片刻，悄悄挪到麒麟洞口，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挨过来，我低头一看，小乘耳朵竖得尖尖，一双眼好奇地盯着我。
　　我将它抱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同窝在洞口。
　　“……你怎么来了？”
　　小白微有些不自在的声音。
　　“怎么，我不能来？”墨樱笑嘻嘻地上前，在他身前站定，“已经有十日未见了，你想不想我？”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随即响起小白冷淡的声音，“那时我在历劫，什么记忆都没有，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啊，”墨樱无所谓地笑笑，“可如今你我都已恢复仙身，再不会有什么阴谋陷害，不会有什么君王之命。我对你，一如在凡间，你呢？”
　　我和小乘气闷地对看了半晌，这场八卦听得太辛苦，总是在沉默。
　　“你曾问过我一句话。”小白只留了个背影给我们，看不见他面上表情，只声音有些淡漠，空气中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墨樱似乎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眼神躲闪着，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什么？”
　　“你曾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原是这一句。
　　“在人世时我一直懵懵懂懂，可回了这里，前尘往事在心里过了一遭，我才想起来。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那一世里，我总不能将你放在心里。所以，对不住你。”
　　墨樱的脸渐渐白下去，血色尽失。“郁潇白，你混蛋！”她掌中蓦地凝了团火球，我匆忙抱着小乘滚到一旁，一阵明亮的火光过后，墨樱甩袖出了洞，我战战兢兢地走进洞中，只看到一身焦黑的小白。
　　他身上犹有余温，我伸出指头小心翼翼戳了戳，“小白，你没事吧？”
　　他一张黑脸看不出情绪，眼睛却格外的亮。
　　我低声喃喃：“日后可以给你改名小黑了……”
　　在他发怒之前，我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因了这么一桩事，墨樱再不来青云山了，好在，走了个墨樱，又来了几个瑶华宫的仙子。
　　那几个仙子说是受碧罗仙子派遣而来，为我稍作布置。
　　我人缘果然不错。
　　通天峰顶没有植物，这几位仙子硬是从各地挪来了耐寒的植物，将我这一片光秃秃的山顶布置得生机勃勃，完全没了起初的萧条。
　　我的屋子中挂满了红色绸缎，大红的喜字贴在门上，就连小乘和小白的窝也弄得喜气洋洋。
　　隔日，苍慕云的仙侍来了青云山，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脚踏祥云而来，因我屋子小，大大小小的箱子摆满了小白的麒麟洞。
　　我毫不矜持地一个个开箱翻看，单是夜明珠，就有整整一箱。遑论其他衣物首饰。我甚满意。
　　小白不屑地看着我的举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一众仙侍走远后，独独留了一个。我笑脸相迎，“还有什么事？”
　　那仙侍恭敬行了一礼，“苍何帝君请上神上天一趟。”
　　虽苍慕云与自家父君不对盘，可这毕竟是终身大事，总不可能儿子结婚老子却不知情，日后传出去，便是我岚沐，也是要被笑话的。
　　因此他此番相邀，也在我意料之中。跟在那仙侍身后，我径直去了碧波云海。
　　此处与苍慕云所居之所大有不同。我住在浣碧居时，所见之景大多较为素雅，此处整体色调偏暗，庄严之势充足。
　　苍何帝君端坐在王位上，一身玄色，如水的面上是久经沙场的沧桑和自血中浸染出来的威严。
　　见我来了，免了我的礼，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我松了一口气，听从他的吩咐坐下，端正地看向他。
　　他眼里带了些审视，似是察觉到我的紧张，微微一笑道：“其实早该见见你的，可惜云儿与我不大亲善，这你应该也知道吧。”
　　我沉默着点点头。
　　他继续说，“你是女娲一族的传人？”
　　“是。”我想着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大致是介绍自己家人之类的，可我在脑中翻了一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颓然道：“我三千多年前生了场大病，失忆了。如今我住在青云山，家中只有水麒麟郁潇白和一只小乘黄。”
　　他眼中好像有些柔软的情绪闪过，我捕捉不到，只觉得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悲伤，仿佛一瞬间老去。这个驰骋沙场多年的战将，用平和的语调与我说：“我看得出来云儿待你是真心，若以后……”他摇了摇头，“你们两个也算门当户对，希望你们能过得幸福。”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拜下去诚恳道：“我会尽我所能解开他的心结的，也请帝君不要责怪他。”
　　出殿前的一瞬，身后传来一声“谢谢”。
　　我回首望向身后暗沉的宫殿，巍峨气势之中隐隐透出些寂寥来。我想起那个艳绝两界的魔族帝妃，听说帝君极宠爱她，那么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亲自动手抹杀了两人的过往？
　　甩甩头，径直走出了这宫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