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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放下笔,将纸条叠好塞进背包,又多带了些钱,穿上外套换上靴子便出门了。
      路上跟莫非辰打了电话,约他下班到西汀吃饭。他一听我请客,立马爽快地答应下来。
      现在距离他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足够我买齐所有的装备。
      坐上出租车去商场的路上,我也不忘分秒必争再次拿出纸条熟悉问题。司机师傅看我一副用功的样子,还以为我要去商场面试,直祝我应聘成功。
      我呵呵地笑着跟他周旋,脑子却一刻都没有偏离过那张纸的内容范畴,这种一心两用的本事,还是当年迷金庸老先生的《神雕侠侣》时跟老顽童学的本事——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我画的极好,发展到后来,竟能用两只手同时左右开工抄写不同的课文,所以我的学习效率总是别人的两倍。
      说话间就到了商场楼下,付过车钱又跟这位热心肠的师傅道过谢,我“噔噔”踏着马靴飞奔进楼里。
      幸好都是同类别的衣物,都在四层,赶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前一秒,我侧身闪了进去。
      这间商场虽然规模大,但规划却很清晰,即便是你头一回来,只要看清提示牌,也不会有摸不着北的感觉。
      正当我百无聊赖地从筒子梯四周透明的玻璃向下望时,居然看见贝拉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有说有笑地从二楼出来,上了扶梯往下走。
      不等我再看清楚一点,“叮——”地一声,四层到了。
      我火速冲出电梯,顺着四楼的围栏猫着腰一路跟着往前走,可贝拉他们却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盲区。始终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正脸,却觉得十分熟悉。这个人我一定见过。
      我并不是一个爱八卦上司私生活的人,但眼前见到的这一幕令我感到十分不安,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像沉进一块石头,却始终落不着底。
      总觉得这不是巧合,而是老天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死的更明白。可为什么不让我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呢?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贝拉害我会不会跟他有关,还是根本就是受他指使?
      越想越离谱,我晃晃脑袋,让自己跳出无止尽的逻辑怪圈,说不定是我想太多呢?小腿蹲的有些发麻,我站起身,稍微活动活动,抬脚朝专卖店走去。
      幸好还记得莫非辰的尺码,匆匆付完款,提着东西一溜烟而去。

      西汀是一家著名的西餐馆,位置临近后海,却远离酒吧街;环境颇为宁静优雅,是我极其喜欢的为数不多的西餐厅之一。
      当我好整以暇地在一个临窗的位子坐定,便看见莫非辰那辆银色的小跑张扬地停在前门口,惹得路边小女生秋波无数。
      莫非辰却不紧不慢地下了车,一身淀蓝色的休闲西服颇显成熟稳重,肩膀及手肘处靛青色的补丁设计却给沉闷的西服注入活力因素,再加上他修长挺拔的倒三角身材,以及那张二次元的颜,如果不是我了解他的为人,恐怕也要拜倒在他的西服裤下了。
      莫非辰倒是有这点洁身自好的优点,不喜欢的连正眼都不瞅一眼;至于喜欢的,我至今还没见过。如果哪天遇到这位舍己为人、拯救苍生的活菩萨,我倒要去好好拜拜。
      不待我收回思绪,莫非辰已经在我对面的空位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道:“今天吹什么风,竟劳花小姐大驾宴请在下?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我心里一阵小鼓“咚咚”,这妖果真不好对付,待我先以美食哄之,再用美□□之,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看他待会还怎么嚣张。
      “咱俩啥关系,我要害你还用得着鸿门宴吗,多浪费呀!你就放心吧。服务员,点餐!”
      “黑椒牛排,七分熟,外加一份水果沙拉和一瓶82年的葡萄酒。”
      莫非辰连单子都没看,直接道:“跟她一样。”
      服务员一愣:“两瓶葡萄酒?”
      莫非辰斜了他一眼:“怎么了?”
      好家伙,战斗已经开始了。
      解开外套扣子,莫非辰伸手给我倒了杯开胃酒:“花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你说呢!“怎么会,今晚莫先生想喝多少都行,我花解语还是请得起。”
      莫非辰来了兴致:“是吗?我记得这间餐厅一直珍藏着一种酒,号称‘酒中之王’,这么大一小杯(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看上去不过暖壶瓶塞那么大)价值千金,不知道花小姐肯不肯请。”
      “好呀。”有、有什么大不了。
      莫非辰唇角一勾,跟着打了个响指:“waiter!酒中之王,两杯。”
      如果这时候有架照相机扑捉到这一幕的话,你就会看到一张极其有趣的照片——
      两杯?!有没有搞错,我又没说要喝!莫非辰你故意玩我是吧。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搞怪极了,嘴角来不及收回,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而眉毛却很好地传达了内心的声音,纠结在一起,带着眼睛形成两个对称的三角形。
      服务员脸上则是一种真挚到不能再真挚的狂喜,但如果你对着照片稍加留心的话,不难发现,他的眉目中含着一丝隐忧,兴许是那酒太长时间没人喝,放馊了?
      而莫非辰,天然一段诡谲全在眉梢,平生万种得瑟悉堆眼角。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饱含羡慕的眼神。
      我只能又给自己倒了杯开胃酒,就着黄连往下吞。
      幸亏不多时,餐品就上来了,我再也不用挖空脑子去应付莫非辰的那些讥诮,开始专心对着美食大快朵颐。当然,还不忘在心里默默温习接下来的重头戏。
      莫非辰是个教养很好的人(除了对我),从吃东西就不难看出。牛排怎么切才最省力,叉子按在什么位置,刀下在哪里,红酒一次倒出来多少,是餐前还是餐后喝,喝多少,他都有计较。
      这么长时间了,不管是切牛排还是喝红酒,我都没有听到一声刀叉或酒杯碰到盘子或桌子的声音;嘴里面有东西的时候,也从不说话。把这一段录下来,完全可以放网上当用餐教程了。
      我忍不住问道:“你经常吃西餐?”
      莫非辰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看到了吧,没礼貌……):“不常吃,也不喜欢。”
      我有些吃惊,看他的样子不像啊,还没等我问出口,莫非辰便接着道:“5岁之前,我一直在美国长大,后来跟我妈回了国就再也没碰过西餐。这是第一次。”说话间,莫非辰已经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叉起来,玩味地打量一番,然后塞进嘴里。
      我顿时有些愧疚,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回国之后就不再吃西餐了,或许是厌了,或许是有别的事,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但凡涉及到他妈妈的事,都是他的心病。
      “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莫非辰似刚咽下那口牛肉,接口道:“不过,味道还不错。”
      我刚想张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莫非辰却一推椅子:“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再坚强的人也有敏感脆弱的时候,我不知道莫非辰曾经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伪装的如此严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信任和可以依靠的人吗?
      眼睛有些发酸,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竟想扑过去给他个拥抱。我知道,这时,他一定会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揪开,由衷地劝一句:“药别停。”
      五分钟后,当莫非辰再次坐下来时,又是那副世界中心的样子,倒是我眼眶红红的。
      “怎么,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我将眼睛移开不去看他:“没有,刚才吃东西咬到舌头了。”
      人家当事人都想开了,我还这么入戏干嘛,有这天赋,还不如待会用在刀刃上。
      莫非辰将西服脱下来,搭在身后的椅子背上。
      这里空调开的很足,这会吹得我也有些热了,得速战速决。
      “关于年会节目策划,你有什么想法?”
      莫非辰笑了一下,似乎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进入正题。
      我不理会他的讥诮,接着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我们就表演大三组织部换届晚会上的那个舞蹈《许我一个红楼梦》。”
      话音刚落,莫非辰的眉毛便扭成一个中国结。
      很好,这是个好兆头,我等着他的发难。
      果不其然,莫非辰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背离主旨”。
      当然,在这之前,他先花了近七分钟的时间,极尽口舌之能事,言辞之变化无穷来讥讽我的无知。在这里,我理应省略。
      跟着,我便依计搬出任樾言的“反其道而行”理论,暂胜一局。
      接着,莫非辰的第二、第三个问题,都不出我所料,我自是应付自如。
      一顿唇枪舌战之后,莫非辰突然双手环臂,往椅子上一靠:“说罢,你这一套套的歪理是跟谁学的?”
      我心里知道,他这样说就已经是屈服了,不免得意起来:“一叶障目不识泰山,为师不就在你眼前?”
      莫非辰却不吃这一套:“你不说,那我走了。”说着,当真拿衣服起身。
      我忙拉住他的胳膊:“我说我说。”
      咦?奇怪,刚刚赢的人不是我吗?成王败寇,怎么又颠倒了……
      坐下来,莫非辰又恢复了抱臂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在等我的答案。
      “好吧,是一个朋友教我的。”
      “哪个朋友?”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诶别走,我说……他叫任樾言,比我们大6岁,是长辈。”
      莫非辰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有了一丝颤动,像是在忍笑。
      趁他现在心情不错,我赶紧将刚才放桌上的装备朝他跟前推了推,一双眼睛如泣如诉:“看在行头我都买好的份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帮帮我吧,嗯?”
      莫非辰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被我过分浮夸的演技恶心到了,终是接过了金丝绳,将自己也绑了上去——现在,我们终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接着我们又核对了两人的空余时间,确定了排练地点,直到小姨打了第五遍电话催我,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收银台结账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吧台收银员亲切地告诉我,刚才出门取车的先生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把账结过了。
      两个小时前?我往前推算着,不就是他借口去卫生间的时候……
      我笑着道声“谢谢”,抓起包匆忙跑了出去。莫非辰刚好调好头,在车里为我打开了副驾的门。
      我气鼓鼓地坐上去,极其没风度地把门用力一摔。
      莫非辰边打方向盘边道:“怎么了,谁又惹花大小姐生气了?”
      我一把拉过安全带,扣好,别过头看向窗外,只不理他。
      可莫非辰跟我实在是太有默契了,很多事不用说透,他自能明白:“是因为账单的事?”
      好,既然是他先挑起的,那就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
      “说好了我请客,你这是干什么,是觉得我花解语连请朋友吃饭都请不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的小说推荐给钟晋,虽然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一旦钟晋采纳,我起码可以少奋斗十几年!还有你送我的那些衣服,每一件都远远超过了我的经济能力,今天请客又是这样,你要我怎么还的完?”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居然在马路边停了下来。亏得我系了安全带,否则现在一定跟前车窗零距离接触了。
      我怒目看向始作俑者,却见他此刻也正看着我,只是眼睛里闪烁的是跟我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你今天晚上请客只是为了尽快还清欠我的钱?”莫非辰的语调很平淡,跟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极不相符。
      我却不能否认,除了节目的事之外,这的确也是一方面的原因。所谓无功不受禄,况且是受了这么大的禄,想要回报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莫非辰突然唇角一勾,自嘲地笑了笑,似是明白了什么。
      汽车重新驶上了马路,可车里的气氛却变了样。
      几次我都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又自觉多余。骗别人之前,首先你得先骗过自己。
      最终,我也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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