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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拒绝 ...

  •   这是个一室一卫的小套间,主家是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人,上下两层,附带一个不足五平方米的小院,老主人很有闲情地栽种着些红花绿草。小屋坐落在巷弄深处,不大,稍显陈旧,尤其是那个通往二楼的木梯,李炎每次上都怕它断掉,所以尽量放轻了脚步,可还是会弄出令人发毛的声响。李炎将自己的小套间陈设地很精致,最里是一张单人床,床旁一张小柜,柜上一盏孤灯,孤灯小柜旁是一个几乎横跨了房间的大书架,塞着满满当当的书,书架自成墙体将安放着床的地方格成卧室。再往外便算作他的书房、琴室兼会客厅了,也就是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左手是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另有一张写到一半的书法,右手是电子琴,一把吉他和一个萨克斯。李炎眯眼望着黑暗中一切朦胧的影,以及角落里独独闪着微光的金色萨克斯,心像被浮荡起的尘一样慢慢沉落下去,随着身体蜷缩进木椅,许久才稍寻出些安全感。三十岁了在人生这条路上连张初级资格证也不具备,真是失败,每次看到木子有活力地笑跳都让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正慢慢老去,老去并且依旧迷茫。木子曾经问过他他究竟在追求什么,他也在问自己我到底在追求什么,钱,似乎不是,名,似乎也不是,温柔乡,似乎也不是,他到底在追求什么,他说不清,又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越长大越发现很难弄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小时候想要一个玩具,无论如何就是想要一个玩具,青年时看上一个女孩,满腔热血地就是要追到这个女孩,现在,这种一心一意的固执再没有了,看上什么物件会掂量需不需要有没有用处,喜欢上一个女孩会思索能不能担起她的未来以及对方能不能在生活和事业上给予一定的帮助,至少不添乱。李炎把身体往椅子里又沉了沉,深吸一口气,恐慌,是的,他恐慌,成长的恐慌伴着挥之不去的孤独。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而这些,木子怎么会懂呢。她单纯的以为爱就是全部了,可一旦她跟他在一起,过起这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她一定会后悔。
      木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一颦一笑一动作都显得极为自信,说话时音调也高昂起来:“你的真名叫什么呀!”
      “林家豪。”五阿哥柔声回答。
      “哇!”木子做出一副可爱的吃惊状,又或者说装出一副可爱的吃惊状,说,“我也姓林,好巧。”
      “我去——”一旁的大阿哥有些听不下去了,“别硬套近乎了。”
      “真的,我真姓林,我叫林木子,不信你看我身份证。”木子忙摸出钱包,掏出身份证推到林家豪眼前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木子?五行缺木吧!”大肥笑说道。
      木子停下动作,转向他,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
      大肥抚着肚子狂笑起来,林家豪也不出声地露出一抹浅显的笑容,木子瞪了大阿哥一眼,再转向林家豪时觉得自己心都醉了,不禁赞叹:“你笑起来真美。”
      这时大阿哥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而木子到这会儿才想起来了自己的要务:“笑够了没有,笑够了赶快给我把手机捞出来。”说着慌把钱包往口袋里随手一塞,都忘记收回自己的身份证。
      捞手机这件要务开始施行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这期间大肥非常极其十分热心地包揽下了木子的终身大事,木子大诧,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大肥笑说我们投缘嘛,而实际上,头圆的只有大肥而已。大肥还说,不要拒绝,我要认你做干女儿,就这么定了。然后木子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干爹?

      打捞手机的过程颇艰辛,电梯先升到二楼,关闭电路,大肥用撬棍将负一楼的电梯门启开,木子兴致勃勃地试了一试,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动不了那门分毫,由此可以看出大肥绝对不是虚胖。电梯门撬开后,由拿着手电筒的林家豪跳下,找到手机返回。木子接过手机立马按了开机键,万幸,手机没坏。手机刚开启,大肥便夺过来按下一串号码,拨出,同时五阿哥的手机开始响起,他把那串号码保存并署名为家豪才将手机还给木子。木子从被夺走手机就在不断反抗,奈何她和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跳窜抢夺掐咬这些都不奏效。等手机回到手上,她反复查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大肥摇摇头:“我能做什么。”
      “真的,这不是我……”木子想说这不是我的手机,可说到一半被大肥打断。
      “天不早了,让家豪送你。”
      木子忙拒绝:“别,我自己有腿。”他不是认真的吧,到底对这手机做了什么。
      “不,必须让家豪送你,一个女生多不安全。”
      木子疑惑地端详着手机,看不出什么眉目来,只好作罢。这时,大肥一左一右推着木子和家豪出去,招呼的士,把两人塞进去。司机问去哪,她脱口说出李炎家的地址。她迫不及待要把手机还给李炎,希望他别生气。
      “你不要往心里去,大肥叔叔开玩笑的。”林家豪轻声说,怕打扰睡梦中人般。
      木子盯着他,怔了会儿,点点头。其实,她现在对大肥的撮合并不挂心,她有另一番纠结:李炎的手机在她手上,那么那通未接电话是谁她一看不就知道了,而且也可以从短信上看出好多秘密。木子从没这么纠结过,看与不看在她心中展开拉锯战,看这个念头慢慢占了上风,可木子的道德出来主持公道,于是这念头弱了下去,那么,就只看一眼好了,木子为自己的道德减刑,看一眼不妨事的。正要看时,车子突然急刹车,木子脑袋重重撞了下前面椅背,令她幡然悔悟,罪过啊罪过,她马上将手机收起,拼命地压制自己想要看的欲望。这还没看报应就来了,如果看了该如何是好。
      在巷口,木子下车,她要付钱,林家豪坚持不许,她只好跟他道了谢,目送车子离开后才钻进巷子。巷子很黑,木子本来就不是多大胆的人,此刻脚有点发软,另外她开始怀疑自己这样不打声招呼就冲过来是不是欠妥当,或者又要被李炎骂,她担心,可脚步却一刻未停,反而越离得近越坚定起来。可以见到他的喜悦令她心潮澎湃,暂时忘记了所有顾虑。
      依稀中,木子辨认出那栋小屋,在矮门前站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喊李炎的名字好给他一个惊喜,可想到他总是教她端庄一点,便把几乎要放出来的声音拉回来,规规矩矩地敲了几下门。不多久,一个老者迎出来,木子故意柔声细气地说:“我找李炎。”
      老者用他灰黄的眼珠打量着木子,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疑虑,他扭头,干巴巴地叫着李炎的名字。
      这时李炎的思索还没得出个结论,他无力地把自己从椅子里拽出来,头重脚轻地拉自己到门口旋开门。
      “什么事?”他问,揉了揉太阳穴,竟然开始头疼了,真是的。
      “有个女孩找你。”老者说着,木子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笑笑地说:“是我,李炎。”
      李炎的表情瞬间凝结,门檐下的灯在风中晃了两晃。

      两人相对而坐,隔了一张矮茶桌,李炎不看她,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洗茶、沏茶,并为她倒了一杯推过去,她手轻轻抚着杯壁,低头凝视着徐徐升起的轻烟,若有所思,而其实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要有他在,她就无法思考,这是定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就像这轻烟,袅袅地升腾,迷了她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想哭。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她努力撑起一个甜美的笑容。
      他喝了口茶,避开她的目光。
      木子摆摆手,像在劝慰他又像在劝慰自己:“有事,没事怎么可能来。哝,手机。”她边说着边把手机递给他。
      他犹豫了几秒,接过来,随手放在旁边,什么也没说,又喝了口茶。
      她为他辛苦地找回手机,他连个谢字也没有,更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把手机从电梯里解救出来的。木子心中一阵悲戚,来路上的热情已完全熄灭。
      “喝茶。”见木子半晌不动,李炎淡淡的说。
      木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拿起杯子象征性地啜了一口,然后望着他,等待着什么。他有话说,木子隐隐觉得。
      他喝完了一杯又一杯,整整喝完了这一泡茶,他才轻描淡写的说道:“别等我了,找个人就走吧。”
      说着将新烧开的水倒进空了的茶壶。
      “为什么?”木子还来不及思考便问。
      “这世界哪那么多为什么?”
      “总有个理由吧,我不够好?不够漂亮?不够温柔?你觉得我哪不好,我改。”木子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她觉得自己很可笑,丁健才刚刚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现在换她对别人说,多讽刺。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另一人面前一文不值,爱情让人卑微。
      李炎安静地摆弄着茶具,表情波澜不惊。
      木子的心在被火烧,被刀割,被锤子锤,被冰冻,最后的最后,她只是点点头,忧伤地说:“我懂了。”然而,她其实什么也不懂。
      她站起身,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我可以抱你吗?”两年来她一直一直想要做这件事,今天不说再没机会了,为此她又一次抛下自己的自尊,近乎乞求。
      李炎把颤抖的手悄无声息地收到桌子下的阴影里,冷声说:“想开点。”
      木子苦笑,拉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扶梯,一出院门,泪水汹涌而出。
      就这样吧,有些事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揪着不放干什么,奢求他哪天能改变,别做梦了。
      两年,默默守了他两年,他给过我什么?什么也没有,我到底在傻什么!
      面对现实吧,他跟本就不喜欢我,是,他总会关心我,帮助我,给我几个深情的眼神和迷人的笑容,可那代表什么,什么也不是。不,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我的,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曾在喝醉酒后发些莫名其妙的短信给我,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那么关注在我身边出现的异性,他如果不喜欢……
      木子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再想她就没勇气决绝了。已经第二次了,他拒绝她。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始终还喜欢他,知道她为他受着煎熬,可他从不出手解救她。是啊,她想要什么样的解救呢,接受她?现在他拒绝她不也是种解救吗?她不能接受,她拒绝接受,她不得不接受。
      她止不住地哭。
      哭过这一次,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没有什么不能忘记,没有什么不能过去,人不能永远活着,爱情更不能永远活着,何况他们的爱情从没真正意义上的存在过。
      哭过这一次,就这一次,再不为他哭了,再不为他哭了。
      木子忘记,两年前,她也起过同样的誓言,在他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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