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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假面(1) ...

  •   我端坐在桌前,手中紫砂壶的潺潺声渐次落入面前杯中,鼻间全然茶苦。只是这其中混进了些许咖啡的淳香。我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喝咖啡的福尔摩斯。
      正好他也看向我这边,微挑了眉:“黛,干嘛这么一副表情?”
      “尝尝我哥哥带来的新年礼物,”我答非所问地按礼仪奉上一杯热茶,“野生的苦丁。我注意了水温,就算是许久没有泡过茶,也应该不会影响到口感。”
      他接过只抿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呸!——咳咳咳,怎么不加糖!”
      我叹了一口气,波澜不惊地喝掉自己的茶,又续了一杯。
      “咳咳,”福尔摩斯顺着自己的气,“比黑咖啡还苦!——你怎么回事?喝咖啡都要加一堆糖,怎么这么苦的茶都能安之若素!”
      “不是一堆糖,是十三颗糖……”我捧着杯子低低地说,“没有往茶叶里加糖的说法……这种情境,也不该加糖……”
      终于明白我是为了什么事在别扭,所以故意找了他的茬,福尔摩斯有点哭笑不得:“喂,黛……既然对林不满,你就请他来喝这么苦的茶,别连累上我。”
      我翻个白眼。怎么就让他给看出来了。
      “我去找点儿牛奶,这么浓郁的茶味不做成奶茶可惜了,”我闷声站起去厨房找冰箱,“话说你离开西藏后就没喝过正宗的奶茶了吧。”
      有点“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对刚刚的奇异味道还心有余悸的福尔摩斯干脆地拒绝:“不用了,我喝咖啡就好。”
      我心里的不快就更阴沉了一点。
      这该死的……根本让人没法过的……没有哥哥在身边团圆的……没有人能品出苦丁的香醇来的……要人命的……逼的我简直想要制造事端的……在伦敦过的第一个的……
      ……春节……
      这是过春节的样子吗?!我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也没有心情做奶茶了。算起来,已经有五年的春节是自己过的了;如果前四年是因为哥哥为了工作在伦敦而我为了学业在国内可以通融的话,那么现在同时在伦敦……我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哥哥都没来看我一次,这次过年也是放下茶叶就走,偏还是我不在家的时候……算了,连上一次我一定要跟福尔摩斯去巴黎照看琉璃都是诸葛哥哥打电话过来求的情。
      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有时候我就想,我干脆拐了年兽一起去私奔了算了……一个是在年夜被鞭炮驱赶,一个是在异乡只能喝着苦丁守夜……只是不知道年兽是否在伦敦出没……
      看我哀声叹气眼神明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福尔摩斯终于开始想要缓和气氛:“黛,毕竟今天是新年,要不我们去唐人街吧,我请客——我和华生去过一家很正宗的中餐厅。对了,唐人街今天一定很热闹,有鞭炮有狮子。有没有什么愿望要在零点许下的?”
      真是难为了一向精明理智的福尔摩斯先生能绞尽脑汁想出这么有氛围的点子,但我固执地拂了他的面子:“鞭炮?哼,干嘛要吓人家年兽,人家也许只是过年没人陪着觉得寂寞才出来的吧。愿望?哼——愿玉皇大帝把和美温柔的春节降落在每个人的屋顶,各个星宿蹲在每颗又大又亮的星星上面看护着这个世界……”
      “行了行了行了……”福尔摩斯彻底失去耐心,“该死的,你比华生发起疯来还要命。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看报纸了。”说着,他把报纸一抻就埋头喝起了咖啡。
      ……
      呜呜呜呜……这该死的春节……我瘪着嘴坐在窗户旁边,看外面阴沉的雨天。
      不过,在这个上午就要被灰色耗尽之时,福尔摩斯的手机忽然尖锐地响起:《克罗地亚狂想曲》。
      “歇洛克福尔摩斯,请讲……邮票?!啊哈,化妆舞会……怎么,你们苏格兰场的大人物们拿不下吗?……好吧,听上去很有意思,我会尽快赶到,请务必保持现场……”
      挂断手机,福尔摩斯兴奋地搓搓手,对我笑:“怎么样,黛,一起有意思的案子,一起去一趟吧?”
      禁锢被打破,我一跃而起,抓过大衣跟他赴宴。

      在出租车上,他大致向我说明了一下案情。
      某大学的东方文化史教授史密斯先生在家举办了一场庆祝春节的化妆舞会,邀请了许多同事和学生,包括据说与他关系淡漠的儿子乔治。史密斯先生的爱好是集邮,收藏了许多珍贵的邮票。在聚会正式开始前,史密斯先生在自己的书房整理邮票;中途主持聚会他离开了一下,再回来时就发现丢失了一张极其珍贵的绝版邮票……
      “……警方必须要懂得控制来宾。”我托腮喃喃道。
      “这点信心还是应该给他们的。他们初步侦查后断定,盗贼没有离开那栋房子。”福尔摩斯看我一眼。
      “在来宾中。”
      “是的。警方已经控制了到场人员,搜身检查。不过没有任何发现。我认为邮票还没有离开会场,我们必须在适当的时间内确定线索——”
      “——以防邮票流出。”
      福尔摩斯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我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刀削般英俊的侧脸。看见他的嘴角,慢慢有了稍纵即逝的笑意浅浅。

      史密斯先生因为邮票的丢失而晕厥,被送去了医院。于是他的儿子乔治接待了我们。
      毕竟是关于春节的聚会,在控制现场即原本的会场,我看见了许多黑发黑眸的同胞。毕竟是化妆舞会,还看见了许多奇怪如四条腿的年兽,像独角兽的麒麟,火鸡一样的凤凰……还有一位口叼烟斗、手拿放大镜、身披短风衣的“福尔摩斯”。
      好吧……我抬头看看身边锁眉的正版福尔摩斯,终于忍住了没有笑。
      “黛,我们去书房看看。”福尔摩斯对盗版的自己视而不见,拉着我往楼上去。乔治表情严肃地审视我们一番,才开了门:“这是我父亲的书房,请留意不要损坏图书——许多版本是稀有的。”
      果然是研究东方文化史的教授,四壁书橱,全是有关古典文化研究的大部头,其中还有不少中文原版的善本。正对着房门有一窗户,窗帘拉开,临窗的是一套古风杨木桌椅,雕着中国的传统图案。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
      我们走近桌子。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集邮册,册里整齐而优美地夹着各种成套或单张的邮票,只不过在摊开的那一页上有了一片突兀的缺失。集邮册旁边放着几把不同尺寸的镊子,一瓶特殊的胶水。
      我凑近窗台。玻璃暗淡,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天。“那扇窗户我父亲让人焊死了,他担心会有不洁的东西进到书房损坏图书。”见我用力推窗不得要领,史密斯先生皱着眉头解释。
      “那么,通风干燥怎么办呢?”福尔摩斯摸了摸下巴,问。
      “在暗处安装了四个小的通风口,分别有高功率的排湿机,定期开启。这两天空气潮湿,不过父亲没有开启。”
      福尔摩斯趴在地上看了看那四个通风口,我在他身边蹲下来:“好吧,这个大小……连耗子都钻不进来吧。”
      “那么我们就排除了窗户这个向外的通道。”福尔摩斯爬起来,拍拍手。
      避开众人,福尔摩斯和我低声交换意见。
      “歇洛克,我认为我们首先应该和楼下的那位‘福尔摩斯’谈谈。”我低声,“他有放大镜。”
      “‘福尔摩斯’?模仿我吗?”福尔摩斯撇撇嘴,“ 我赞成,桌子上缺少一个放大镜。那么在这个进不来出不去的房间里,谁有放大镜谁就应该是和现场有过接触。”
      我飞快地瞄了一眼在门口和警方说话的乔治,更加低声地回应:“他不是和父亲的关系不好吗?怎么对父亲的书房这么了解?看窗户和通风口的样子,应该是才弄了没几年啊。”
      “我和你有相似的怀疑,”福尔摩斯招手示意警员过来,“我们会弄清楚的。”
      我们要求同“福尔摩斯”谈话;福尔摩斯补充道:“单独的,除了警方,小史密斯先生也不可以在场。”
      “福尔摩斯”满不在乎地走进我们等候的房间,自我介绍着:“路易,我是史密斯先生的学生,主攻唐朝的风俗。”
      “路易,请坐。”福尔摩斯和颜悦色地示意他,自己则站起围着他开始转圈,“路易……史密斯先生对待学生是不是很不近人情?”
      “啊,没有,史密斯教授非常和蔼可亲。”路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汤米李——就是那只凤凰,来自台北的留学生,作为史密斯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假期甚至被邀请住在这里。你们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难道我们要直接问你邮票被藏在了哪里?坐在她对面的我暗自腹诽,却托腮对他一笑:“那么我就很奇怪了——这么和蔼的教授,能够和学生这么亲近,为什么和自己的儿子搞不好关系呢?我看乔治也不是坏孩子啊。”
      路易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这个我也是听说的——听说是有人挑拨了他们父子的关系……”
      “嗯?”福尔摩斯极感兴趣地忽然凑过来,“是谁?为什么?”
      “他们说就是那个汤米。”路易不自在地挪挪身子,避开他的气息,“为什么……因为……因为……”
      “吞吞吐吐干什么!”我猛一拍桌子,连福尔摩斯都吓了一跳,“快说!——把人的好奇心都勾出来了!”
      “——因为……他想要老师的好东西……”看见我们怀疑的眼神,他又急忙补充,“真的,赶走乔治以后,汤米简直就成了老师的第二个儿子!我们都开玩笑说老师立遗嘱一定不会漏了他。
      “无可否认,就算除去东方人的身份,汤米的成绩也是优秀得无以复加。据说他是唐朝王室后代,出身国学世家,又有五年是在印度生活……
      “他在东方文化方面的研究与史密斯教授非常契合。史密斯教授的儿子对东方文化没有任何兴趣,乔治的目标是物理。史密斯先生对此非常遗憾……
      “父子间在是否要子承父业的问题上有过一次非常激烈的争辩。第二天乔治就搬出了父亲家,搬到实验室去住。
      “半个月后汤米就成了教授家的常客。现在已经一年半了,史密斯父子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呢。乔治和汤米见面就吵,然后史密斯先生就很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吧……”
      “那么乔治今天怎么会出现在父亲举办的春节化妆舞会上呢?”福尔摩斯打断他絮絮叨叨地陈述。
      “我不知道,”路易摇摇头,“我们都很惊讶。不过在舞会上,教授对自己的儿子视而不见。”
      福尔摩斯看我一眼,微微颔首。得到信号,我抓起桌上的放大镜:“哎,路易,你扮演的福尔摩斯很逼真嘛。不过这个放大镜的颜色好像和你整体服饰不太搭配啊。——从哪里弄的放大镜?”
      路易愣了一下,看着我说:“是教授看说福尔摩斯应该拿放大镜然后给我的。”
      福尔摩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好的,谢谢你路易。请帮我们把汤米请上来好吗?另外,你的烟斗借我们用一下好吗?“
      路易一一照办。在汤米没有近来以前,福尔摩斯和我低低交换了意见:“黛,他没有说十分的实话。”
      “嗯哼,什么目的呢?说实话对他有什么威胁呢?”我刮刮鼻子,好笑地看着眯着眼睛看烟嘴的他,“烟斗——你怀疑邮票藏在里面吗?”
      “也许在,但并不在。”福尔摩斯微哂,放下经过仔细观察烟斗,“汤米——这个人是关键呢。”
      “既然和老师有这么良好的关系,实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吧。”
      “什么结论都不能下的太早……动机不强,不代表没有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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