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冷长安》灯原毁

8、孔庙会面

　　这林同嗣作为长安盐会会长，不但在各大盐商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己手下也有大大小小的盐铺上百家，几乎占到长安城中大中盐铺五成以上。这些铺子遍布长安城各处，又以城东最为集中。平日里，都是林老爷在掌管各处事宜。然而他也已年过半百，有时难免力不从心，便有心培养几个儿子。而林昂的大哥是难得的经商人才，也最得父亲器重，城东与城西的生意他已接管大半。林昂生性温和淡泊，并不愿参与这商场之事，所以除了习武学艺，也只沉浸在一些古书之中。林老爷本是极威严不可忤逆之人，却也由着他。
　　然而大哥却不幸死于一场意外，而几个弟弟又还小，父亲才会这样逼迫自己吧。
　　“没事了，你出去吧。”林老爷继续低头看帐目。
　　林昂回过神来，退出门去。
　　此刻林昂心中闪过一个突兀的奇怪念头，觉得他这个温润的儿子，也许只要经过些什么磨练，可能会比自己还能适应这尔虞我诈的商场。

　　孔庙。
　　这雨又开始下起来，不是很大，却连着下了一天，把这看似古旧冰冷的长安城洗了个透。天阶上的青石板发出冷光，虽是傍晚，没有了彩霞的映照，只有这阴沉的天幕与连绵的雨水，竟让人如同坠入了一个冷湿的洞窟，沉沉的天空压下来，就算四处寻找亦再无法求得出路。
　　孔庙不同于寻常寺庙或官家建筑，一片冷清的色调衬出它的威严清高，仿佛一个冷眼且高傲寡言的书生，终于厌倦这浊世而甘心远离庙堂，隐于重重帘幕之后了。这孔庙后有株合抱粗的柳树，没人知道它是何时于此地生根发芽。那树下有间茅屋，本住着看守孔庙的老头，而自从守庙老人死后，无人接管，就一直荒废至今了。
　　此时林昂正站在那茅屋前。他抖了抖油伞上的水珠，推开屋门。屋中站着一个身着暗红斗篷的女子，听见响动，那女子转过身来。
　　这正是李家小姐。乍看之下，她的肤色是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裹在那斗篷之中，当真有种不见天日的绝美之姿。她展颜一笑，那笑容仿佛冰上雪莲，高贵清纯不可侵犯。不等林昂开口，便说：“请你推掉这门亲事。”
　　她的嗓音有些低沉，此时略带沙哑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林昂看着她，听到这话，心里居然有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苦苦追寻多时不果，此刻却突然被人打开一个口子，天光泄进来，刹时照亮了一直未被察觉的心事。然而这心事太隐秘，他自己未必能完全知晓，虽然已即成事实，却也只能暂时在他心里百转千回上万次。
　　林昂压下心头的奇异感觉，对着她点了点头。
　　李静瑜微微一愣，似是惊讶于他的反应，又像是突然有了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顿了顿说：“你为何不问我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