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罗曼史》博物馆和脸

16、十六

　　（四十二）
　　掐灭早恋的叶开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过得不怎么舒坦。他瞧见燕南飞拉起傅红雪往操场看球时心里会一阵烦躁；要是翠浓单独跟傅红雪说话，他总怀疑那是在表白……
　　“叶开，你凑这么近做什么？挡到光了。”傅红雪用笔尖在物理习题集上敲了几下。
　　叶开委屈地往那边挪了挪。
　　“下周就期末考试了，你怎么还没复习？”傅红雪问。
　　“诶？不是下下下周么？”叶开迷糊地反问道。
　　傅红雪放下笔，认真地对叶开说道：“我发现最近你很不对劲。难道是每天晚上玩游戏玩得太晚，白天没精神么？”
　　“没有……”
　　“是生病了吗？还是上次被路小佳砸的那几下出了后遗症？或者是说你有了你妈妈的消息？”
　　叶开摇头。
　　“我发现你睫毛好长。”叶开突然说道。
　　傅红雪的眉头皱了起来。
　　“复习复习。”
　　叶开以手撑头，也不翻书写字，只是盯着傅红雪的脸看，看着看着还叹起气来。
　　“我妈她最近还有打电话给你么？”傅红雪没有抬头，像是随口问了一句的样子。
　　“没有，可能是你的情况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
　　傅红雪暗自欣喜。
　　“考完试有个夏令营你参加么？”傅红雪又问道。
　　叶开说：“应该不会，如果是下周考试。我考完了要和李叔叔他们出远门去看诗音姨。”
　　傅红雪大概记得叶开说得这个阿姨住在欧洲。
　　“哦。真不巧。”他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自然也是暗淡了起来。
　　叶开没有接话。
　　“学校给了我一个免费名额去那个夏令营。不过，我想不会很有意思。”傅红雪究竟是不会直白表达“我想你也去”这种愿望的。
　　“那我也去呗。”叶开说。
　　傅红雪的眼神亮了。
　　“你别勉强，家里的活动要紧。”但他还在说这种话。
　　“去那边要坐很久的飞机，一点也不舒服。而且那边还有个令人讨厌的小子。夏令营不错，可以让老师把我们分到一个寝室。”叶开开始畅想。
　　“如果你这次期末考了年级前五，你也可以免费去。”
　　“我还是老实地交钱吧。”叶开想起下周的考试，压力挺大。但现在的动力也不小。

　　恋人去见自己的前夫，林诗音约会了孙小红。
　　“居然会有这种事！叶开的亲妈出现了并且还时常给他打电话？”孙小红步入三十岁，仍然显得娇俏可爱，应是拜那双大眼睛所赐。
　　林诗音道：“这件事要是叫姨妈知道了可了不得。”
　　“那到底是起亲妈。难道你们家就准备抢人家孩子一辈子？”
　　“一辈子倒不至于。我还是能看出来叶开很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我和表哥他们商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一段时间，至少等叶开长大一点再说。”
　　孙小红觉得林诗音说得挺婉转，心里想的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
　　林诗音看出了孙小红的疑惑说道：“那个女人本身也有些污点，比如涉嫌虐待之类的。”
　　“虐待？”
　　“当年白夫人是找了个弃婴来换叶开。那女人应该是知道这件事。她一直抚养那个弃婴，但是过程不太好听。”
　　孙小红突转话题问道：“林仙儿最近在托人联系你。”
　　林诗音面露厌恶道：“没听说。”
　　“她家大女儿和李家的大侄子跑了。”
　　“曼青？肯定是他们不敢告诉我。”
　　“她现在和上官金虹闹得很僵，大概是要离婚了。所以她想找人托付一下她的小女儿。”
　　林诗音冷笑了一声。

　　(四十三）
　　叶开交出成绩单的时候顺便说自己不去欧洲旅行了。
　　“叶开你是越来越拽了。”阿飞叔叔觉得期末考试第八名也还能看。
　　叶开鼓起腮帮来转而看李寻欢。这大概是在扮可爱吧。某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教育家认为一个即将进入青春期的男性，还在用撒娇扮可爱等方式来提出自己的要求，显然是不合理的。
　　李寻欢说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于是叶开留了下来。
　　古龙大学附中联系的夏令营基地是近郊一个叫连云寨的地方，山水风光都不错，这边办夏令营基地那边还办疗养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叶开拖着小箱子，不满地看着穿碎花裙子的丁灵琳。
　　“呀！我们的箱子是一个型号的！只不过我是粉色。”丁灵琳依旧欢天喜地。
　　十秒钟后，叶开又看见上官小仙拖着夸张的旅行箱走过。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看到了傅红雪，不过人家身边的是燕南飞和几个他不认识的男同学。
　　“傅红雪！”他大声喊道。
　　傅红雪只是回过头向他打了个招呼。
　　最后叶开坐到了巴士的最后一排，旁边坐了不知道怎么跟上来的路小佳，另一边靠窗的是上官小仙。路小佳身边又是丁灵琳，两个人在平板电脑上玩着恐怖游戏。
　　而傅红雪，应该是坐在另一辆巴士上，身边还不知道坐的是谁。
　　“吃不吃？”就这一句话，上官小仙至少递了五六样零食过来。
　　叶开默默地将零食顺次传给路小佳和丁灵琳。
　　“看我干嘛，长得漂亮就不准吃东西？”上官小仙淡定地嚼着鱿鱼丝。
　　“你说，夏令营是怎么安排寝室的？”叶开心里开始担心起来。
　　“自由组合呗，怎么？想和傅红雪住一间寝室？”
　　叶开谨慎地问道：“你确定？”
　　“你是不是想和傅红雪住一间寝室？”上官小仙也问。
　　“是有这种打算……你确定可以自由组合？”
　　“我确定。”上官小仙微笑着点点头。
　　因为都是大通铺。

　　R班参加夏令营的同学比较少，因此和别的班合并成一辆车。燕南飞有点不甘地看了一眼坐在傅红雪身边的马翠浓，心想要不是你要表白我才不会让座。
　　马翠浓垂着头有些拘谨地坐着。
　　傅红雪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想着下车以后要怎么跟班里的同学说自己想和叶开住。
　　“傅红雪，其实我有件事要给你说。”
　　傅红雪有些夸张地一震。
　　“不，是两件。”
　　“你，你想好了么？没想清楚其实最好不要说。”傅红雪向来以为自己比叶开更擅长处理表白。
　　“我以前有点喜欢你。”翠浓说。
　　傅红雪的心放了下来，这冲击力倒真不大。
　　“但是这不重要。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才是重点。你是不是喜欢叶开？”
　　“你是不是喜欢叶开”这句话，翠浓妹子还是用气声说的。
　　“啊？”傅红雪的惊诧之声没有掩饰住。对面坐着的同学还探身来看他。
　　“我觉得你是的。”翠浓又说。
　　是什么？喜欢叶开？
　　“喜欢也分很多种。”傅红雪勉强地说道。
　　“就是那种！”翠浓的逼供是不依不饶的。
　　这种情况下，没有见过刷yooooooo以及更多的傅红雪，只要说句不是就行了。
　　可是他连“不喜欢”都舍不得说。
　　翠浓一脸严肃地说道：“好了，我明白了。放心吧，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这个秘密我会保守的。”随后她起身和燕南飞调换了座位。
　　燕南飞坐过来还调侃傅红雪说：“你不喜欢她也不用这么明显，你让人家女生多没面子。”
　　傅红雪心想翠浓这是看什么奇怪的书了吧。

　　（四十四）
　　连云寨的七月很有青春的感觉，连夏令营基地旁边疗养院的老头老太太们打羽毛球跳健美操的身姿都显矫健。而寨门前的山石上仍然还保留着从前那位老板的儿子才学写字那会刻的“戚少商到此一游”。
　　叶开和傅红雪的见面竟然有些尴尬，把夏令营宿舍都幻想成两人间的少年果然还是太天真。
　　古龙附中的同学们散漫地拖着行李沿着进山门的路往制定地点前进，一路上都是欢腾热闹。而迎面过来的几个人却为这次夏令营奠定了主题。
　　那几个人看起来像是高中生，都穿着深蓝色短袖黑长裤，脚上全套着白布鞋，走路的姿势则是刻板中带点猥琐之气。
　　“这些少爷小姐准是古龙附中的。”其中有人说道。
　　“都是些垃圾、小畜生。”又有一个皮肤黑些的人大声骂道。
　　几个穿吊带花裙女同学经过。那几个人又哄笑起来，神态下流。
　　古龙附中从不出产柔弱的女同学。
　　“嘴巴干净点！”
　　对方见这反应更觉得自己撩拨成功，几张嘴就更往某种器官进化了。
　　男生怕女同学吃亏，便都围了上去。带队的老师也过去了，但鉴于对方是学生，只好把他们撵走。
　　“古龙附中的SB！”那几个人边走边高喊嬉笑道。
　　S与R班走在前面，只远远看见刚才的事，但大家都异常反感。
　　“这是哪个中学的？”丁灵琳问道。
　　“金庸大学附属七中，全真教中学。”燕南飞回答。
　　傅红雪皱着眉头说：“金庸附中的学生居然有这样的人。”
　　叶开当然知道傅红雪认识的金庸附中的学生就是物理少女小龙女。
　　“千万要和他们一起夏令营，抓到机会就揍他们一顿。”路小佳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哪个年纪的。然而他的话一出口，一众的男同学纷纷表示赞同。
　　“只打一顿怎么够。”叶开说。
　　于是男同学们又开始讨论怎样能够天天揍全真教的。
　　本市内金古梁温四个大学都有自己的附属中学。其中金庸大学的附属中学最多，目前有十多所，包括外省市的几所。温瑞安大学有附属一中和附属二中。梁羽生中文大学和古龙大学都只是各有一所附中。金庸大学个附中的办学质量参差不齐，这全真教中学算是里面排倒数的。
　　而叶开的热血刚沸腾了一会儿，就在随后的的分配寝室的过程中冷却了。
　　“老师，我和叶开一起住。”傅红雪向带队的老师申请。
　　“好。”老师答应了。
　　“老师，我想和傅红雪同学住一个房间。”燕南飞却说。
　　老师也答应了。
　　接着十多个男生为了好玩，都要求和傅红雪或者叶开一起住。
　　老师全答应了。
　　叶开问道：“寝室最多也就四张床，这么多同学睡不下吧？”
　　老师笑着摇摇头说：“男生的寝室是大通铺。你们都可以睡在一起。”
　　晴天霹雳！
　　不是说好是两个人人一间房吗？
　　事实上没人说过是两个人一间。
　　“男生嘛，要会吃苦，这也是夏令营的意义所在。女生可以去住疗养院的房子，是两人标间。”老师乐呵呵地说道。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紧张地对老师说道：“那么，我睡叶开旁边吧。”他说完以后又觉得这话没组织好，好像意思有点不明朗。这样想着他是会脸红的。
　　叶开有些感动。
　　“谁睡谁旁边这个你们自己安排，不用向我汇报。”老师却说。
　　傅红雪瞬间感到自己暴露目标了。
　　所幸男生们大多在抱怨宿舍条件，没有注意到傅红雪同学的小小心愿。只有燕南飞不动声色地想：只要傅红雪不靠墙睡，我就可以睡他的另外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