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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18 袒露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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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公寓前面的台阶上等着他。她知道密码,但是她不想独自进去。下午课不多,中午见过朗大夫以后心情平稳了很多。
看看时间,他应该快回来了,她想看到他的黑色吉普。早上他开车送她去上班,下车时两个人都没告别。她跑进写字楼,站在玻璃后面看着他离开。车走远了很久,她还站在原地。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身,熟悉又陌生的韩国男人,突然想起他是那次到东奎家时,敲错门的那户主人,以后好像在电梯里碰到过一次,她和东奎在一起。
他是那个看到满墙照片的人吧?她还记得David做的这些事情。出院以后,她没有接触官司的事情,Cris比较忙,一直在帮他们处理。
“进来等吧。”那男人比以往看着和善了很多。
她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她想在门口看他回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回家。她住在这儿的半个月,他为了照顾她一直没去工作。春节他从韩国回来,两个人朝夕相处的七天,他无时无刻不在身边。
而现在,他为了让她适应,选择了一点距离。她因为他的过去,把那距离一步步扩大,昨晚虽然没有谈完,但是总算说开了一些。心里刚刚觉得难过,又想到了朗大夫劝慰的嘱咐。
天慢慢黑了,一直没等到他的车,她有些着急,从台阶上站起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他的短信。她在门前走了几分钟,想平息等待的焦虑,但是时间越长反而越严重。
她还是拨了他的电话,想知道他在哪,他一定不会逃避的,他们已经说好了。
电话很快通了。
“喂?不回家吗?”她没敢问他在哪。
“马上就到,已经进了小区。”他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马上就到了,别着急。”
“好。”她抬起头,已经看见他,从小区的路上走过来,他没有开车。
她迎了过去,两个人都没挂断电话,他也看到她了,继续说着。“我看见你了,为什么不先进去。”
“想等你一起回去。”她真的想等他,等他回来,也等他的故事让她安心。
“想我吗?”他微微笑笑,她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想。”她走到他面前点点头,“很想。”
他放下了电话,不舍的挂上,“我也想你。”他揽着她的肩膀,吻吻她的刘海,帮她挂断电话,拉住了她的手。
她这才发现,他打电话的手好好的,另一只手上却包着纱布。纱布横过手掌,厚厚的好几层。
“手怎么了?”她站住不走了,捧住他的手。
他拉住她继续回家,好像手没受伤,“没事,测试的时候被机器划了一下。”轻描淡写之后,他已经走到楼前,按了密码进去,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怕他拉她的时候手会疼。
他们进了电梯,他站在她身后,没受伤的手把她揽在怀里,他靠在她身上,感觉很累。她的头发里有淡淡的香味,那是他浴室里的香波,他似乎永远也闻不够。
今天工作并不顺利,昨晚休息的不好,头隐隐的疼,像是醉酒了一样。他很担心晚上的谈话,他并不是害怕坦白,只是不知道她能承受多少。他被工人手里的焊点烫到的时候,正在想她。
手上的疼不算什么,只是不方便开车了。他心里担心的还是晚上见她,如何用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和她谈。
他坐在沙发上,外衣也没有脱。她看出他的疲惫,去厨房给他拿了饮料。
走回客厅,看着他靠在沙发一角,似乎已经睡着了。昨晚,他们大半夜才睡,今天她的精神也不佳。
“东奎?”她轻轻叫他,想帮他把外衣脱了。他手上的白色纱布,看着很刺眼。
他没有应她,只是突然抱住她,把她带到怀里,和他一起躺在沙发上,他微微让出位置,把她挤到他和沙发背之间,她背上能感到他带着纱布的手,抱她抱得很紧。
“怎么了?”她看他锁着眉头,眼角唇边都是疲倦。
“没事。”他把头埋在她的锁骨旁边,他喜欢她纤细的锁骨,那是他肋骨催生的女人。“你想知道什么,问吧,我都告诉你。”他不准备隐瞒,说了,也许两个人都会解脱。
她想听,但是被他如此抱着,她不知道是他不安,还是她忐忑。“让我坐起来好吗?”她想好好听,不想这么被钳制一样,她不会跑,不管听到什么。她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
他顿了一下,松开手,率先起身,走向浴室。
她坐在沙发上,直直的看着浴室的大门。他的过去,会是什么样呢?她前面,还有几段她不知道的历史呢?
浴室门开了,他已经脱了外衣,身上还是早晨的一身衣服,头发滴着水。他走到沙发上,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躺在沙发上,躺在她的腿上。
冰冷的水透过衣料沾到她腿上,她被冰凉的感觉镇的缩了一下。他睁着眼睛,看着她,受伤的手放在胸口,另一只手按在额头。
她伸出手盖在他的纱布上,轻轻的抚着,不逼他开口。
“我现在,三十四岁了,”他顿了一下,“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过去,真的是一段挺长的历史。”
她的小手盖住他的眼睛,静静开始聆听他的故事。
“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在高中时候吧,直到入伍前,我们在一起三年多。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很熟悉慢慢就到了一起,但是入伍的两年,她认识了别的男人。大学,对每个人都是很多诱惑。她姓柳,柳树的柳。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正在韩国和北朝鲜的边界巡逻,她写了一封信,我们三年的感情就结束了。”
他转转身,把脸埋在她身子里,停了一会儿。“那时候不是不伤心,但是还没有那么伤心。大家都是高中恋爱,大学分手,好像又习惯了。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有了第二个女朋友。她是英文系的,那里的女学生很多,她不是最好的,但是我觉得她是。我毕业去了摩托罗拉,她两年后也来了。我一直以为,我会和她结婚,但是到公司一年,她和她的经理结婚了。”
一个男人从情窦初开到而立之年,两道感情的伤疤就在这几句描述里道尽了。“她姓朴,韩国姓朴的人很多,姓金的也很多,她的经理就姓金。”他无奈的笑笑,“我想过如果她也姓金就好了,因为在韩国金姓是不可以通婚的。”
她觉得他的笑很苦涩,她不想让他的描述融入太多疼,她想让那些真的过去。“我很早就会抽烟,和她在一起,抽的很厉害,她到了摩托罗拉让我戒烟,我戒了,只是一年以后又开始抽,抽的比以前更多。”
她用手指慢慢梳理他硬硬的发丝,不知道他的故事是不是到此就结束了。
“和她分开,我也认识了很多女人,但是都没有在一起,直到认识慧明。她是韩国人,但是在摩托罗拉的美国公司工作,她很小就移民美国了。我出差在美国认识她。那半年里能够和她说韩语,每天吃她做的韩国饭菜,我突然觉得有种家的感觉,觉得很幸福。但是我们很快就分开了,很平静。我回韩国,她依然留在美国。她认识我的时候就说了,她不保证能长久。不过,我们还是开始了。”
他不知道说到这里,她会不会看不起他,他确实付出过很多次,但是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似乎感情,从来都和他擦身而过。而他,并不是对感情都竭尽全力,有时候,他也想放手,不想负起责任,因为他知道,即使他想,对方也不会接受。
“回国后我很消沉,觉得不能继续下去,我也三十多岁了,家里一直希望我早点结婚安定下来。”他受伤的手被握住,很温暖的小手。
“我在摩托罗拉也是资深的工程师了,有我的团队。后来,看了中国的项目,也为了躲开家里的催促,我有意往中国发展,另一方面韩国分公司也有意为中国的总公司输送一批人。所以,我和同事正昊一起开始学中文,认识了雅文。”他不想回忆,那段记忆虽然只在两年前,但是对他已经模糊,因为他有了她。
“现在,我的同事还在韩国,他没来中国,而我来了中国一年多了。如果她不走,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一直不能理解,她如果不想结婚,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又去见我的家人。她离开的太突然,我来不及伤心,只能到处找她,一直找来了中国。”他停下了故事,不知道还要怎么讲下去,他后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吧。
她的手握着他,不知道听过故事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的恋人,匆匆离开他,没有一个为他留下了。她们,难道不爱他吗?还是爱的不够深?
那他呢?他爱过她们吗?有多爱?
“她们四个,你都爱吗?”她窃窃的问了,她没有经历过这么多感情,她自己和郑远,最后可以归结为她不爱,所以她不会迷茫,那他呢?
“中学的情侣,似乎还是孩子,我和权秀在一起虽然三年,但是真的不懂得什么是爱。后来想想,分手的时候那么平静,也许没有真的爱吧。和昭妍在学校的日子很短,工作以后的两年,我觉得很幸福,等着她毕业,一起来公司工作。但是她来了,很多东西都变了。我爱过她,所以才会为了她戒烟,又抽烟。我想过和她结婚,但是没有说出来,她也改变了。”
他慢慢坐起身,想着他的几段感情,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林慧明太美国,虽然她也是韩国人,但是我们开始,似乎就知道长久不了。但是美国的一年很孤单,我还是开始了,也许,是我不够坚定。”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写着都是平静。“半年的感情结束后,我没有伤心太久,我预料的结局发生了,所以不算意外。如果我留在那边,或者她回来,也许我们会谈婚论嫁,但是我说不准慧明,她不是一个传统的韩国女人,她有工作,不依附别人,太独立。”
她没有作声,安安静静的听,他的陈述里,似乎谁都爱,也好像没有真正爱过一次。他是付出的太容易了,还是付出的太盲目了?他,为什么会爱上她呢?
“雅文的事情完全是意外,我从没想过会和一个外国人在一起,而且还提到了结婚。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有一年,但是我付出的比以前都多。我希望这次是对的,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感情不会骗人,所以我提出了结婚,她同意了。但是,结婚前,她不告而别。”他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悲,面对一个突然搬空的公寓,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一切,都是正昊后来告诉他的。
“我不知道以前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爱,到底有多少,但是她们对我,都不再重要,都已经过去。”他靠近她,把她揽过来,“我就要你,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爱的,只有你,所有的,都给你。”他揽紧她,结束了他的故事,也结束了他逃避的回忆。
她抱着他,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一次次被伤到,什么也没得到。三十四年,像自己一样漂泊着。他喜欢过的人,最终都离开了。而她,不会也不想离开他。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抬头看着他,认真地仿佛是第一次勾勒他的面容。“李东奎,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爱别人,”她抓住他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让那粗糙的纱布唤起她的真实,“只许爱我,只许爱我!”
他的大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眼里的笃定,终于放下心。
他近乎虔诚的把唇贴在她小巧的耳垂边,“如果我喜欢上别的人怎么办?你问过我这个问题,记得我怎么说的吗?”他吻住那苍白耳垂上的小星星,收拢他的怀抱。
“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