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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5 爱就爱吧 ...

  •   他站在门口,注视着她脆弱的背影和一颗冷硬的心。
      他没想到,她是如此的顽固,如此可恨,如此冰冷,如此陌生……
      然后,他走了。
      她的刺,扎到每个人心上,她最痛。最后,所有人都离开她。一个接一个。被她的刺伤透,从她身边走过,不再看她!
      他,也走了,像郑远那样,发泄一顿之后,再不回头……
      睁开眼睛,好像从梦里醒来。她知道她没有晕过去,只是不知道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屋子里是暗的,吊灯看不见了。
      她的眼睛上,盖着湿毛巾,她流了些鼻血,现在躺在沙发上,他就蹲在她旁边,按着她额头的毛巾。
      他不知道她摔到哪了,但是她看着他,闭上眼睛,血突然冒了出来。他把她抱到沙发上,不敢动她,拿毛巾敷着她的额头。
      血止住了,只是弄脏了地毯,还有沙发,星星点点散布在她的襟前,看起来比实际严重。她突然抬起手,盖在毛巾上,触到了他。
      “晴美?”她的声音很沙哑,和刚刚对他叫嚷的声音完全不同。
      “是我。”他盖住她的手,没再说话。
      她顿了一下,身体紧绷着,但是过了几秒,又慢慢放松,她认识他的声音。
      “你躺着别动,鼻子刚刚流血了。”他安抚着她,那些英文听起来像催眠曲,她觉得困了,任他盖着她的手,刚刚的争吵,好像是一场噩梦。
      她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希望那些折磨都过去了。她想休息,想睡觉。
      “我们说了很多,吵,我想也吵够了。你想走,好了随时都可以走,但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我送你回去。”他叹口气,觉得心神俱疲,“即使以后再不见面了,你也听我把话说清楚吧。”
      她躺在沙发上,看不到他,也没有动。
      “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巴西,但是我告诉你巴西的事情。如果你想找那个律师,或者别人,我不拦你了。”他放开手,从沙发边退开,站到很远的地方。
      她,躺在他眼前,很脆弱,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衣服上斑斑的血,像他此刻的心境。
      “你知道我要找第一个老师,我不知道谁告诉你的,但那是事实。她,现在就在巴西,我去的时候见到她了。”找到香烟和打火机,他习惯性地点了一支。
      “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你关于结婚的问题,你说了你的想法。我说过,没来中国,我已经结婚了,就是和她。但是一年多前,她不告而别,放弃了家庭,选择了事业。”他想吐出胸中的郁闷,在巴西经历的,并不快乐。
      “我买了房子、车子,她见过我的家人,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突然就离开了。我来中国,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我以为她回国了,但她去了巴西。”他看着沙发上的女人,不知道她有没有听,但他不想停下,“她是我的第一个中文老师,我和同事一起学习。她教我,我喜欢上她,很简单的故事。”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她在首尔大学的项目没做完就突然走了。这次去巴西,我知道了她离开的原因。我们见面,谈话,回忆过去的事情。从某种角度上说,我们从来没有分手,只是分开了一年多。”
      “但是,感情是会变化的。她变了,我也完全变了。刚到中国,我在很多公司找中文老师,觉得可能会碰到她,或者认识她的人,毕竟她的家在这里。我不是换了六个、七个,而是几十个,有的,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反感。有的,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继续下去,我不是真的在学习,只是想找她的消息。好在,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在韩国的朋友帮我找到的。他们现在常联系,她也是他的老师。”他走到浴室,拿了另一条毛巾,放到她手里。“我喜欢过中文老师,也讨厌中文老师,直到——遇见你。”
      “她现在在巴西最好的综合大学,已经有很好的位置。比在中国或者韩国,都有更好的发展。她以前学韩语,现在学葡萄牙语。她说她离开,就是还想选择生活,不想结婚,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想着打开一扇搬空的房门,感觉不仅是突兀,更是心寒。
      “现在,她有了事业,没有家庭,过得很好。而我,已经找过了,也算找到了,所以和过去,已经一刀两断。”他熄灭了烟,走到沙发旁边,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只是悄悄换了冰敷的毛巾。
      “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蹲下,握起她垂着的手,抚摸着那些瘀青,“不过,别太任性了,毕竟,你太幼稚。你的刺,伤不了人,只能伤你自己。如果你妈妈还在,不会希望你变成如此乖张的女孩。你只有二十六岁,不能毁了自己的生活。没有妈妈,一样会有人爱你的!”
      “逃避,或者张满刺,都不能保护自己。感情是脆弱的,不能一伤再伤。”他看着她慢慢挪动身体,把脸转到沙发里,背对着他,轻轻放开手,“再爱你的人,也会因为这些刺离开你,因为,没有人会像父母那样对你,包容所有的错误,知道吗?”
      “你不是孩子了,该勇敢面对。你不是一直很勇敢吗?以后,不管面对什么,你要勇敢的接受,勇敢地承认,勇敢地投入,勇敢地放手,生活就是这样的。幸福,不会在一个地方等你,你要去抓住它。”
      叹口气,觉得对她坦白真的很难,“我知道,我做得也很失败,我去巴西的二十七天,一直没有联系你。我经历了痛苦的过程,现在已经勇敢地结束,又勇敢的开始了。”他顿了顿,把头俯在她耳边,轻轻询问“幸福,会因为那二十七天离开吗?”他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应。
      她慢慢转过来,眼睛上已经没有毛巾,有些肿,刘海很乱,脸色,比刚才更差。她看着他,没有感伤,没有激动,没有难过。
      挣扎着坐起来,他扶了她一把,她还在晕眩,只是,她想把一些话说清楚。他问了他的幸福,她能给吗?
      “我有很多地图,”她靠向沙发背,没有力气支撑。“但是没有一张地图能找到幸福。我不知道,幸福会在哪里,所以我一直收集,直到找到。”
      “我害怕找东西,因为找不到。你要我承认,我也不敢,因为我害怕。”她平直的想着十四年的生活,尽量不触动脆弱的感伤。
      “承认感情,对我很难。我,已经习惯了逃开,逃到我的地图里。”她看着他的眼睛,接受了他故事里的真实,但是不知如何交付她的故事。
      “妈妈死的时候,我伤心,难受,我想跟着她死,但是我不能哭,我自己活着,一个人活着,活了十四年了。那时候我承认了,但是爸爸还是把我放在姥姥家,又结婚了。我以为我说了,他会留下来,但是他没有。”她害怕回想这些,但是最痛的伤口,总要被剖开。
      “你说的不对,不是承认,就会有人来身边接纳你。不是接受,就能幸福。我和郑远在一起,我承认我倔强,我任性,我努力接收他的感情,改变自己,但最后还是分手了。他说我根本不会爱别人,只会爱自己,我很自私,很伪善。但是我真的努力了,非常努力了。”
      “子恒要的,我没给,Cris要的,我也没给。我不想给,我也不知道该给什么,怎么给。最重要的,是我不敢给。”她看着他,觉得他不再那么遥远,“如果我给了,你们像妈妈那么离开,我怎么办?如果我给了,你们像爸爸一样走掉,我怎么办?我不敢想,不敢给,我只有一点点了,给出去,就再也没有了。”她眼角慢慢凝起了泪,很久没哭的眼睛,干涩的发疼。
      “妈妈说,要把最好的留给值得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她想着她的十四年,她的等待,和无奈。十四年,不是一段很短的距离。
      “你只找了一年,已经很疲惫,我已经找了十四年了。”她笑着,挂在睫毛上的泪一滴滴掉落,“十四年前,有个人冲进来,对着屋子大喊了一声:你妈妈死了!从那时候,我就开始找,找妈妈,找爸爸,找幸福,但是什么都没找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腮边,滴在沙发上,他的手背上。
      “十四年,真的太长了,我很累,很害怕。妈妈走的时候,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她没告诉我,该怎么找,”她无辜的努着嘴,哭了,“我从那时就迷路了,一直一直迷路了。妈妈不死,就好了。”更多的泪,滑了下来,她像个孩子般叹着气,“妈妈不死,就好了!”
      他抱起她,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她,不想再让她疼。如同上次争吵的时候,知道她的童年,有些痛,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在她还小的时候。他无法想象,那些悲伤,如何累积了十四年,她内心的累累伤痕,如何愈合。
      “每个人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但是我没有了,妈妈给我的那些,我不敢给,我想留着,哪怕只留一点点,如果以后找到了,我就都给他。如果找不到,我也不会一无所有。”她趴在他肩上,双手交握在一起,但是手里什么也没抓住。
      “我不要,什么也不要,你要什么,都给你。”他拍着她的背,感觉她在颤抖,不知道是寒冷,还是恐惧。“别害怕,我不要,不强迫你给,只要你平平安安,别再折磨你自己就好。”他的心软了,不想逼她改变,她的疼,已经太深了。
      “如果我像妈妈那样……”她哽咽着,“还能活11年。”突然把脸埋在他肩上,久久不再说话,他感到肩上的衣服,渐渐湿透。
      她在害怕,得不到的恐惧,失去的恐惧,还有死亡的恐惧。从她十二岁开始,重重压在她心上,挥之不去的噩梦一样缠着她。
      “不会的,”他抱紧她,想把她的无助揉碎在怀里,“你不会死的,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很老很老。”他轻轻摇着她,想抚慰她的眼泪,她只是哭得更厉害,隐忍着抽泣。压抑了太久的眼泪,没有地方诉说的秘密。
      “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会把你失去的十四年还给你的,放心吧,一定会还给你的,十四年的快乐,没有眼泪。”他现在,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逼到悬崖边,因为她自己已经坠落了,她只是想找个人,把她救上来的人,给她个家。
      他知道失去的痛苦,等待的滋味,还有寻找的苦涩,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等待了太久,寻找得太累了。
      “哭吧,想哭就哭吧,今天哭够了,以后就都是快乐了。”他轻轻拍着她,慢慢摇,好像她是他怀里的孩子。确实,她只是个孩子,十二岁的小女孩,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刚刚摔倒了,流血了,现在趴在他怀里哭。
      她一直埋在他怀里,难过,悲伤,酸楚,哭泣。为那二十七天,为妈妈,也为自己。
      他任她哭,给她一个不被打扰的怀抱。
      夜,包围了他们。
      她的心碎了,粘起来,又碎了。现在被他捡到,不知道还会不会碎掉。
      她哭了很久,他一直抱着她,不让她寒冷,不许她寂寞。
      直到她从眼泪里慢慢平复下来。
      “那个吊坠上……”还在抽泣,但是已经能够控制悲伤,“写了什么?”
      他看着窗外微微笑了,以为她永远不会问,他走前已经把它放在她包里了,只是她一直不问,他也不说。抱起她走到阳台上,一起看着夜色。
      “那是一首外国的诗,韩文里,我们翻译成两句话。”他把她抱得更紧,“汉拿之巅,迷路的人定会征服山峦;汉水之滨,溺水的人终将战胜险滩。”
      “我在山顶,会帮你找到路,我会游泳,不会让你溺水,我会跆拳道,不会让人欺负你,我会做韩国饭,不会让你挨饿,我会开车,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会抱着你,当你想妈妈、想哭的时候……”
      他的话很慢、很柔,在月夜里像咒语,弥散在耳边。她听着,听着,感觉很累,很温暖。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韩语,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很软很软,很舒服。
      她任他抱着,摇着,就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妈妈的怀抱,那么安全,那么温暖。朦胧中,她阖上了眼睛。
      夜深了。
      承认也好,回避也好,欺骗也好,接纳也好。
      不能爱,他们还是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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