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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7 欺骗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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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糖浆喝了,咳了一个多星期了。”晴美拿过厉俐手里的书。
她从书桌前起身,乖乖去床边吃了药。其实病已经好了,只是咳嗽还没去。气管的宿疾常常复发。
“暑伏的时候,应该给你贴几帖中药,冬天的时候就不容易犯了。”已经入秋了,过了冬病夏治最好的时间,最近都太忙了。
“没事。去年冬天也没发过,我会注意的。”最严重的时候早已经过去,现在这点儿咳嗽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上课说话多了,回家会咳得厉害些。
“我煮了梨水,放在冰箱里,你自己喝。”
“知道了。”
“早点休息吧,别老熬着。病刚好。”
“好。”
晴美关上房门,转身进了木莲的屋子,木莲正趴在床上看会计书。
“眼睛要不要了,还躺着看。”
“不看了,看不下去。”木莲坐起身,“那丫头好点没有。”
“没事了吧,除了有点咳嗽。今早,子恒寄的东西到了,她午饭吃了好多。”
“那就好,他们俩能想开了就好。”木莲让晴美坐下,“你觉得她……是不是要和那个韩国人好?”
“不知道,看不太出来。不过他们每天都上课。”晴美有些担忧,“我总觉得外国人靠不住,不管是哪国人。”
“我不喜欢韩国人,男尊女卑的,而且她有那么多条件好的学生。”木莲在脑子里一一回想着她的学生,筛选着可能的对象。
“咱们这是瞎操心,她的事情还是自己作主的。她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咱们。”晴美太了解她的脾气,“当初和郑远好,她也是先问过咱们的意见的,你忘了?”
“郑远毕竟是常昆同事,咱们知根知底的,但是要真是个外国人,咱们能给什么意见?连人家说话都听不懂几句。”木莲一直鼓动给她介绍中国人,也是觉得交流没有困难,大家更好相处,更容易了解对方。
“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好,还得看有没有缘分。”晴美阖上木莲的书,“时间再长点儿,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那个韩国人。毕竟,两个人这么上课,关系一定不一般。”
“应该吧。那韩国人第一次见她就说了什么:不要别的,就要你。当时我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她不承认。”木莲又想到了她讲的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她可能也拿不准吧。再看看,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误会。”把书放在桌上,晴美起身,准备回房了,“你快睡吧,有空在家陪陪她。”
“知道了。你带的新护士怎么样了?还总是夜班吗?”木莲想到现在见不到几面的晴美,不是厉俐的病,她还是常常夜夜加班。
“……还行吧,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晴美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这三居室很快安静下来,两个女人都睡了,只有一个还醒着,还在想事情,偶尔,屋子里有隐忍的咳嗽声。
她坐在桌前,把灯光调到很暗。桌上还是那本教授的书,已经看了大半。台灯那里还有妈妈和自己的照片,微弱灯光里显得真实又遥远。台灯旁边,放着一个手机吊坠。
那天在回家的车上,看到包里的书,是他买的。把他一个人留在书店,转身就跑了,他却买了她想看的那本书,放在包里给她。
后来昏昏沉沉的担心着子恒的事,小病拖延了三天,一直都在看那本书。子恒的短信来了,病也好了。
昨天收拾书包的时候,在包底发现那个小手机吊坠。那吊坠,她看见过很多次。一直挂在他的手机上。
一面会闪亮的韩国国旗,源自八卦的四极在不同的光线里发出不同的色彩,围绕着中央红蓝交融的太极图。背面,写着一句韩文,背景是一座山峰,蒙蒙笼罩在烟雾里。
这吊坠一直挂在他的摩托罗拉手机上。上课的时候,常常一闪一闪。
为什么会出现在包里呢?
那句韩文说的是什么?
再见面的几天,她们只是规规矩矩的上课,今天本来带着吊坠去了他公司,但是还是没有问出口。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的包里,除非他把它解下来。
今早发现,他又换了手机,他常常换手机的,只是现在常常短信联系,没再打过他的电话,没再听到他手机里的“神话”。
他,为什么换了手机?又把他的手机吊坠放在她的包里?
她不太明白。
买书的路上,他打着伞遇到了她。在书店里,他用手帮她揉额头。第二天,他给她打车回家。病好了上课,他给她读课文。在他家,他熬了新鲜的麦茶。在公司,他最近总是写东西让她看,为了不让她说话吗?
他给她买了一本书,悄悄放在包里,又放进了一个他的手机吊坠。
为什么呢?
办公室里,记得Cris说“去确定一下,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Cris猜测的到底是什么?那个韩国人是不是他?还是别的东西。
Cris说过“看你的决定。你想他没事,就让他道歉。你不想,就让他等着传票。”
她并没有告诉Cris他要的答案,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没经过她,他们还是起诉了他。Cris还要确定什么?确定她的决定吗?
“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
“到底是朋友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回去教那个韩国人?”
“厉俐,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记得Cris说的每句话。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在骗自己吗?
她不知道。他说过“不要别的,就要你”“只和你说中文”,除此以外呢?
她知道很多,又不知道那能是什么。
他不再坚持,有时候用“老师”两个字让她开心,他给她买一杯咖啡,切一盘水果。这很像几年前的子恒,又不是子恒。
子恒像家人,让人温暖。
他不是。
他在电梯里,从来不和她告别,总是大步离去,但会按好一楼的按钮。
他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上课,再见,再上课,却会在门口等她。
他的短信,是鼓励吗?“别放弃。”
还是别的?
别放弃什么?
……
咳嗽,又打破了夜的宁静。
Cris是喜欢她的,所以才会说“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而她的回答只是不在一起。
子恒想照顾她,不是家人,胜过家人。子恒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只是让人安心的能够依靠。
而他呢?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知道了自己的过去,知道了那些秘密,之后,他什么也没说过。
他们只是上课,下课,再上课。
不是吗?
关上灯,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
今晚有月亮,阴雨的天气已经过去了,心里的乌云也应该完全散去。但是,似乎,又没完全散开。
Cris之后是子恒,子恒之后又会是什么呢?
月亮旁边,有点点星光,若隐若现。这样的夜,很美。
她的心里,有晴美、木莲,有子恒。
有他吗?
“我们上次见面是十六个小时之前。”他数过时间,也数过日子,“33天。”
为什么呢?数给他自己,还是数给她。
他换掉了球童,现在只和自己说中文。又是那个“只”!
打开那扇门,就是很好很久的朋友。
他是吗?四年后,他离开中国,他们还是朋友吗?
他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们还是朋友吗?
老师的书里写着:“人生,总是在关上一扇门之后,打开了另一扇窗。生活,总是绝处逢生的。”
她是否已经关上了一扇门,又悄悄打开了一扇窗?
他在窗外吗?
……
****
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蒂,他还在抽,虽然这已经是含量最低的香烟。
靠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天,屋里放着音乐。
晚上和几个韩国朋友喝酒、聊天,突然有些想家。不知不觉想到了过去。快三十四年了,人生若是百年,也过了三分之一了。
最终还是来了中国,快一年了。未来的四年,会怎么样呢?
“奎,釜山的三星有一个很好的职位,不想回去试试吗?”
“正轩结婚了,春假的时候请大家喝酒。他在首尔旁边的小城买了房子,听说娶的是个当地的女孩。”
“官司的事情了了就好,虽然少了十几天年假和提薪,但是公司还是挺够意思的,出面保你,对方怎么样了?”
“技术这工作做不了一辈子,毕竟会上年纪,以后还是要往别的方向转。你怎么打算的?”
“你小妹都大学毕业了,日子真快!”
他会留在这里吗?四年后,他已经快三十八了。朋友的孩子应该都已经上学了。
四年,说长很长,说短,一转眼就到了。
也许今晚喝太多了。
……
最近很少抽烟,她一直都在咳嗽,虽然病好了。
精神好了很多,也多了很多笑容,藏在刘海下面的眼睛时时都在思考,揣测,捉摸。
她脑子里事情真的很多,想完一个,又要想另一个。
有的时候她很快乐,会讲书里的故事,或是教授写在书里的话,虽然她的声音还很沙哑,但是她愿意讲,关于一个门窗的问题,她讲了很长时间。
但是,她也有低落,专心的看书,聆听他读书,认真的分析问题,一笔笔给他改作业,少了一些激情,很安静。
吵架之前,她有很多刺,吵架之后,磨光了一些。
经历美国人的事后,她好像长大了一些。
告诉他她的过去以后,她没有表现得更亲切,只是一如既往地上课,下课。
关于那个男人,她到底还是没有提,只是说“我找错人了。”
她找的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是谁?
她和谁一起住?住在哪儿?
她没有看到他放在她包里的那个吊坠吗?
他一直以为,她会问他,但是她没有。
那早在桌子里看到摔坏的两部手机,还有另一个吊坠。
本来想把那个给她,但是犹豫过后,还是摘掉了自己的,放在她包里。
另一个,以后有机会给她吧。
如果她愿意接受的话。
她会愿意接受吗?
烟弥漫着阳台,混合着CD里的音乐。
“Ain’t no sunshine when she’s gone。”
虽然微弱,但歌词却很清晰。
这本是个晴朗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