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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XII 】梦魇缠身 ...
“阿硫因……阿硫因!”呼唤从缥缈变得清晰可闻,断断续续。
与无数次梦里重复的举动一样,我昏昏沉沉地拾起床头的长袍为自己系上,赤着双脚踏入一片月华里,循声朝黑暗深处走去。撩开隔挡神殿主殿与里殿的黑色帘帐,一抹白影便映入我的眼帘。
弗拉维兹正倚靠在一根靠窗的圆柱上,他颀长的脖子向后仰着,清瘦的身体瑟瑟发抖。他的背后是临海的高台,夜风撕咬着他希腊式白袍的衣摆,好像随时能把他卷入高台下的万丈悬崖,翩翩化作一只坠鸟。
——他的顽疾又发作了。
慌忙抓起一个神像座下的白瓷瓶,我舀了一瓶圣水,向他冲去,慌张地将他从高台上拖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倒在我的身上,而我承接不住他的重量,一下子被他压在身下。
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庞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密集的汗液沿着他瘦削的脸颊淌下。有几滴积压在浓密的睫羽上,微微颤抖,像暴雨里濒死挣扎的飞蛾,明明不堪一击,却偏因那顽强而生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我屏息凝神,不敢动弹,怕一动,弗拉维兹就要离我而去。
他的手时轻时重掐着我的肩膀,薄唇里吐出的急促喘息喷在我的面上。
我的肩头被他掐得疼痛,胸腔里一阵阵发堵,把洒了半瓶的水颤抖地递到他唇边:“喝水,弗拉维兹……”
“不,不喝!”他夺过水瓶狠狠扔出去,俊美的脸孔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扭曲,吼声嘶哑得不似人声,单薄的身躯里好似突然挣出了一只野兽。我被他惊得僵住,继而腰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他太瘦了,手臂的骨头硌得我脊椎生疼。
“我的阿硫因,你害怕了吧……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不能保护你。”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浅金色长发轻柔地披覆在我身上,像一团绞缠着溺水之人的水草,让我几欲窒息,也使我不由沉溺。
我深嗅了一口他身上馥郁的迷迭香,坚定地摇了摇头,环住他修长的脖子,低声道:“我会变强的,将来会保护你。”
“不,你会离开我,像所有人一样。”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身体抖得如风中残叶。
我拼命地摇头以示我绝不会如此,他冰冷的手指忽而一紧,深入我的发间,扣住了我的后颈。
耳边他的声音喑哑得几不可闻:“你要证明你绝不背叛我……”
“我发誓,以诸神的名义……”
我盯着神像一字一句地赌咒,还不待我说完,他的手就从我的后脑勺滑下去,我被灼烫了似的浑身一颤,一瞬间惶然失措,下意识地推拒着他,手脚却软得厉害。
“我不要你发誓,我的阿硫因,我只要你证明……”他狭长的眼极暗,在夜里闪烁着凄冷的蓝光,像一只因濒死而绝望的孤狼,亟待汲取我的血肉,“用身体证明……”
“弗拉维兹!”我惊叫道,试图推开他。
他把我的双手抓在头顶,病躯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怪力。他低下头,疯狂地吻我。
恐惧扼着我的咽喉,让我说不出话来。弗拉维兹就像是我的神,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神,我一点都不相信他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但此刻他就在那么做。
我发起抖,抖得比他还厉害,挣扎着从他身下爬起来,翻过身想要逃跑,又被他抓着腿拖回去。他的身体滚烫得像在灼烧,犹如融化的焊铁。
像是被我的喊声所撼动,他松开了手,力气骤然卸了,身躯从我背脊上歪歪垮塌下去。
我立刻把他推了开来,仓皇地从他身下爬坐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他的神情在月光下变幻莫测,眼底浓郁不清的情绪在翻涌,近乎泫然。而后他朝我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把我抓住:“我求你,别离开我……阿硫因!”
我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他抓了个空。
就这么一瞬,周围的景象霎时间变了。
我不再站在神殿之内,而恍然一下子到了神殿下漫长得似乎无止无尽的阶梯上,重复着那个令我终身难忘的夜里的疾奔。我竭尽全力地冲向前方那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殿里,短短几步路,却仿佛穷尽了一生的气力。
一切都来不及了。
凶猛的火舌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神殿,火光铺天盖地吞噬一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的神明,我的救赎,犹如神子一般的那个人影,就被火焰吞没,化作一个扭曲佝偻的人形,在滚烫的火海之中朝我伸出一只焦黑枯槁的手来,仿佛冥河里死不瞑目的亡灵那样绝望而执着的姿态。
“弗拉维兹……弗拉维兹!”
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跌跌撞撞地朝他冲过去,手里抓到的却是一把焦炭似的灰。
“啊……啊!”
我大吼着睁开了双眼,浑身冷汗涔涔。
意识到自己再次梦见了弗拉维兹,我捂住了头,整颗头颅胀痛欲裂,大脑昏昏沉沉。恍惚之间,我还跪在那遍地焦尘的神殿里,拥着他的骨骸,跪在神像前悔恨地号哭,期冀天上的神祇把他还给我。
我忏悔我不该一时赌气离开神殿,把拖着一副病躯的弗拉维兹单独留下,将他的赌咒当作气话。我那时在朱庇特神像面前大声起誓,如果弗拉维兹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假如让他死而复生,我宁可用一生的自由来交换,被他锁在身边,永生永世。
然而神灵自然没有回应我。这就是我一生的罪咎。
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个我曾恳求巫师使用催眠术令我遗忘的梦魇呢?
忘掉它吧,阿硫因,你不是发誓要抛却过去的自己了吗?已过去了七年之久,即使弗拉维兹死而复生,现在的你还会兑现那个毒誓吗?以一个忠诚的波斯军人,一个虔诚的琐罗亚斯德教信徒之身?
我扪心自问,却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双手情不自禁地攥握成拳,指甲刻进的掌心里。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进入冥想状态,过了片刻后,才清醒了几分。我感觉到自己的嘴里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但不单单是酒,还有某种奇异的甘甜,辨不清是什么味道。
有人趁我晕倒的时候给我灌了什么东西。
我用力按压喉部,想逼自己吐出来。可喝下去的时间似乎已经很长,我只是干呕了几下。手肘擦到肩头,我才发现肩上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包扎,但仍在隐隐作痛。而我的身上被换上了一件罗马式的丘尼卡*。我不禁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这种衣服看着实在让人别扭,不但没有袖子,还只长及膝盖,露出小腿,简直像是短裙。
在我们国家,只有妓女与奴隶才这么穿,有身份的人都会将自己的身体考究地包裹起来,最好还要搭配头巾,在公众场合露出小腿与赤脚都被视作失礼。
真是野蛮粗鄙的民族!
我扯了扯丘尼卡的下摆,察觉到它的底下就是我光溜溜的屁股,我吓了一跳。回想起晕倒前的一瞬,血液好像唰地冲到了头顶。
我不愿猜测某些不堪的事会在我昏迷期间发生,但那个罗马副帝尤里扬斯太像个会趁人之危的变态。听说罗马皇族子嗣大多自小从军,受军中男风影响,所以有很多都是同性恋,罗马接连不断的内乱也有一部分是因皇帝多有断袖之癖,而没有后裔造成的。
我十分紧张地摸了摸屁股,感到下半身似乎没什么异样,心中一松。
“扑簌簌——”
就在这时,一阵鸟类扇动羽翅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我抬起头,望见一抹黑影降落在上方被铁栅栏封住的窗户外。意识到了什么,我靠近了墙壁,随着窸窸窣窣的碎响,一个发亮的东西从我的身侧滚落下来,被我伸手接住,赫然是一把钥匙。
我的精神一振。我的军团真的来营救我了!我把钥匙插入镣铐上的锁眼,却发现打不开。
怎么回事,难道是门钥匙?
我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四面皆是墙壁,门竟然在我的正上方,我是被关在一个地下监牢里。头顶的门离我有一个人身长的距离,也覆盖着一层铁栅栏,上面挂有一把粗大的青铜锁。
爬上去对于我不是问题。
可这样贸贸然出去,手脚还缚着镣铐,逃跑失败的几率很高。怎么样,要冒这个险吗?鹰使已经到来,上级一定有什么命令急于交给我,军团的成员也在等待。
不能犹豫了。
暗自权衡了一番,我攥紧了拳头,将背倚在墙根处,双脚撑在墙的夹角里,一点点往上挪。等到接近那扇窗户,我绷紧腿肚,一蹬墙壁,便飞身抓住了那窗户上的铁栅栏。用脚踝钩住窗户,我犹如蝙蝠一样悬挂在上面,纯粹借着腰力弓起身体来。该庆幸我的腰十分有韧性,即使在受伤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支撑我的体重。
深吸了一口气,我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头顶的铁门。
因为我体重很轻,没发出什么动静。
我朝外望去,外面是幽暗昏惑的地下长廊,地上每隔一段就有个水渠,高大的石柱屹立在走廊两侧,底座都是雕刻成头颅的巨大石台。我辨认出那是美杜莎的头像。刻成蛇形的头发盘踞在她的脑袋上,深凹的眼窝幽幽地对着我,透着困囿的绝望。
我可不会被困在这儿。
我冷笑了一下,敲了敲铁栅栏,等待了一会儿,外面依然静悄悄的。
没有人看守这里。
①朱庇特:罗马神话中的主神,即希腊神话中的宙斯。罗马统治希腊后将宙斯(Zeus)之名改变成为朱庇特。
②丘尼卡:一种睡袍一样的袋状套头衣,罗马人传统服饰。丘尼卡的构成很单纯,用两片织物留出领口和袖口,在两侧和肩上缝合,一般为白色,长及膝盖露出小腿。由于希腊式的外袍“托加”过于庞大,日常穿用极不方便,因而许多人平常就以丘尼卡作为外衣穿用,必要时把托嘎套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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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XII 】梦魇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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