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劫》姑妄听之X

67、天下医师（五）

　　梦江城依梦江而建，依山傍水物产丰富，是凡人聚集地。老江酒家位于靠码头东边，地理环境优越，此时正值午时，外面晴空万里无云，一轮明日照得地面白气蒸腾，青白石板地上烫得能红烧一尾活鱼。栉比鳞次的店肆都开着，街上却行人极少，连这老江酒家来吃酒的人都只有零星二三桌。江家老板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把个算盘都要打烂了，依旧还是那几个数字，他神情阴郁。
　　这时店外又走进几人，高叫道：“上壶江梦春，好菜再点几个，梦江醋鱼要的！”
　　“来咧！”一个精瘦伙计从后堂奔出，取下肩上搭的毛巾擦桌擦椅：“几位爷，除了这鱼还要什么？”
　　“菜老规矩。”
　　“不好意思几位爷，小人新来，劳您再报一次？”
　　这时那几人才正眼看他，一个高个儿粗声道：“又换了？”他冲着柜台喊道，“我说江胖子你家伙计怎么天天换，这才几日，上个那个小伙计去哪儿了？”
　　江老板噼里啪啦将珠算打得飞起，没答话。
　　高个儿怒了：“问你话你耳聋啦！操，天天抱着你那个破算盘打也生不也金蛋来！活该你家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就你这哭丧着脸鬼才愿意上门，老子是看你那下了地老子面才来照顾你生意……”
　　“是是是，几位爷光顾是看得起我们老江酒家。”那伙计一个劲打圆场：“别生气，老掌柜刚归天，我家掌柜的是孝子，悲伤过度到如今还没缓过来了，您别和掌柜置气。”
　　“你倒是个精乖。”旁边同行人扯着高个儿坐下，劝道，“算了老高，你又不知道，他这几天就是这个德性，理他干什么？”
　　这时，江老板才掀起细长的死鱼眼，口气平淡的报出一串菜名，正是这群人常点的，然后算盘一打，道：“纹银一两，先付帐。”
　　旁边劝说的那个人吸了一口气：“之前不是五百文，这才几天翻了一倍？”
　　伙计出愣了一下，立马陪笑说道：“最近都涨价了，打渔种菜得少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同行另一个人慢悠悠说道：“你当我们是外地人吗？梦江城什么时候鱼肉涨价我怎么不知道？老江酒家是百年老字号了，老江掌柜在世时，几十年都没涨过一文钱。小江掌柜这是自毁招牌呀，这事儿办得不地道，揽财也不是这个揽法儿。”
　　叫老高的大个怒了，一拍桌子起身就走：“妈的！这顿老子不吃了！梦江又不止他一家店，我们走！”
　　几人跟身而起，伙计急得想拦又拦不住，还没走门口就见江老板肥胖的身躯往门口一堆，挡得屋内光线都暗了几分。不阴不阳的说道：“你已经点过酒菜，要走先把帐结了。”
　　“你娘的！老子又没吃，付个毛！”
　　江老板道：“已经下单不接受退单。”
　　意思很明显，今天这顿，不管吃不吃，钱他们是付定了。明显是霸王条约，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随行的几人脸色都阴了下来，眼看要打起来，伙计在旁急得抓耳挠腮，忽然他眼前一亮，见门外有客欲进来，忙高声道：“哎客官里面请！小店吃住一应俱全，梦江老字号！掌柜的，您让让。”
　　这个天气热得人恨不得脱掉一层皮，门外四男一女却个个宽袍长衫，衣着不凡汗也不见出一滴。开门做生意的眼睛都毒得很，见这几人男俊女俏，天人下凡似的出尘脱俗，真像传说中的仙人。江老板这才侧开身，让客人进门同时姓高几人也趁机出了门。
　　这一行人正是落天几人，他们随着梦远来到梦江拒绝了梦远再三殷勤邀请，随意在城中闲逛找食宿。
　　紫泱道：“住宿。有没有独院，清静点我们包了。”
　　伙计忙道：“有的，有的，最近人不多，大多都是空院。”
　　旁边江老板接道：“上好的独立院，纹银三十两。”
　　伙计脸抽了一下，顿时就觉得牙疼。他心想，最近掌柜太奇怪，本来就是小气爱财之人，这几日更是掉到钱眼里，心着实黑了点。他本想笑着打圆场，怕老板狮子大开口吓跑了这几位一看就是肥羊，哪知眼前金光灿灿他一个分神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丝丝抽凉气。
　　我擦！是金子！
　　紫泱微笑道：“钱不是问题，我们要最好的。”
　　“您放心，上好的东厢，保证几位爷住得舒坦。”他眉开眼笑伸出双手去接，却见眼前横插一只蒲扇大的肉手接过金子。
　　江老板垫了垫手里的分量，一改哭丧脸笑得跟弥勒佛似，作势要踢伙计，佯怒道：“瞎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带几位客官去东厢！仔细服侍，有点怠慢仔细你的皮！”一面点头哈腰把几人往里迎，“里面请，里面请！”
　　伙计心里腹诽江老板没屁股的貔貅只进不出，一面眉开眼笑把几人往后院引。
　　老江酒家前楼是酒楼，以名酒江梦春发家，梦江醋鱼是店内的招牌菜，后来江家发达了，老掌柜又扩建，改成食宿一体，梦江依山傍水水陆交通发达，来往商客多聚集此处，人流量非大，而这个酒肆地理位置好所以生意十分火爆。伙计大肆吹鼓，从老江酒家发家史到梦江城人文物理，紫泱听他说得有趣，赏了他一绽银子。把伙计喜得眉开眼笑，叠声道谢，服伺越发精心。紫泱要了两个相临的独院，一脚把龙言主仆三人踢到旁院，自已带着落天独住东厢。厢房紫泱还算满意，吩咐伙计送些新鲜时令的果子进来，晚上备好热水，其他时间就不必过来打扰。伙计喜笑开言的出了门，顺便带上门，刚出院门他空然觉得脊背莫名发凉，回首一看，身后一道暗影，差点吓得尿裤子。
　　“掌柜的是你啊！你吓死我了！”
　　原来是江老板肥胖的身躯站在树木阴影里，他气质阴测如背后灵一般令人生惧。
　　江老板伸出脯善一样的大手，阴阴/道：“拿来！”
　　“什、什么、拿来……”伙计被他吓得够呛，连忙护住胸口。
　　江老板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去抢，伙计瘦猴一样的身体哪里是肉山一样老板的对手，两下就被人从胸口里摸走那绽银子。
　　“酒肆一切都是我的，你只是给我干活，客人打赏也要上交，你想从我这里偷钱？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伙计有点惧他，小声辩解：“那位爷让我买些时令鲜果送进去。”
　　江老板得了银子，又笑得和弥勒佛一样，掏了一点碎银给他，道：“这是财神爷，要好好服侍。去西街杨家买，他家果子新鲜个大甜。剩下的就当赏你的跑腿费。”然后施施然回到前厅。伙计冲着他的肥影龇牙咧嘴，冲拳踢腿却是没有胆去要回自己的银子。
　　“死胖子，迟早有一天老子剥了你的皮！”伙计骂骂咧咧的走了。
　　紫泱从窗边收回视线，冲塌上闭目养神的落天笑道：“这凡人真有趣。”
　　屋外天地炙热如炼丹炉，室内被紫泱布了神通，倒换阴阳温热适宜如春。他看着床榻上青年剑眉舒展凤眸微阖，柔和宁静，心中一动，走过去拉起落天手言语含笑：“带你去一个地方。”
　　落天睁眼，见眼前青年眉眼飞扬，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底流光潋滟，努力压抑不让自己表现得太高兴却又忍不住流露出欢喜，纯真如稚子。他微颔首，接着周围空间一荡，眼前是一片新得天地，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悠悠，地上绿草如茵，一条灵河蜿蜒向西，几块巨石零散立在奇花异草间，灵气浓郁如白雾。令人置身其中浑身毛孔都舒畅了。
　　”喜欢吗？“紫泱看着身边人，带着几分期待道，“这是我最近炼制的空间，尚未完全成为世界，灵气还不够充足。你喜欢什么样，我们可慢慢改造，建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然后，他就可以把人关在属于他们两个二人世界中，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紫泱默默地想。
　　落天指尖轻轻划过稚嫩的草尖，小草轻轻摇头好似在欢迎他的触碰。这是真实的生命，是紫泱从外界弄来的种子种到他的世界里。明明是一个魔，却违背着本性构建出这么一个生机勃勃充满生气的世界。
　　落天微颔首：“好。”
　　这是承诺吗？一生的承诺……
　　紫泱心蓦然一跳，无法压制激动，他低哑唤道：“落天--”
　　落天回头，突然下巴被人捏住，紫泱霸道的吻了过来。他猝不及防被人逼着吞下一口奇怪的液体。那东西似烈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腹，落入肚后更化作一团邪火，既猛又烈，烧得他眼角泛红。
　　落天猛得推开人，不停作呕，但是那东西入口即融入血肉，他只吐出一些黄水其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落天！”紫泱吓了一跳，他知道落天不喜荤腥，只是奇怪他什么时候有这挑食的毛病，哪里知道他之所以不吃是因为他身体无法沾一点腥。
　　“为什么会这样？雷劫后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大哥……”紫泱去扶他却被狠狠推开。
　　落天一直到呕得什么也吐不出来，身体自然排斥过去后，作呕感自然消散，体内陌生的情/欲就如烈火猛烈的焚烧着他神智，他问道：“是什么？”
　　紫泱老实道：“白蛟血。”顿了一下他又加一句，“九万年半龙之身，化龙只差一道天劫。”
　　凤眸狠狠闭上，落天呼吸急促，沉声道：“不止，还放了什么东西？”
　　看来是有效果了。紫眸贪婪的看着难得失态的神王，低笑：“魔界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稍微加点小情趣，放心，对身体无害。”
　　何止是小情趣，连百毒不侵的他都能放倒，他已经不想知道倒底是什么了？凤眸再睁，他呼吸越发粗重。
　　眼前这张脸比平日更沉更冷，凤眸深沉点如漆墨透不出一丝光，眼边缘是一圈血红，透出来的摄人气势神魔难挡。
　　紫泱呼吸一窒，指尖发颤，这样的落天是他从未见过的，似神似魔狷狂邪魅。这股气势太强，强得让他想跪地臣服。他喉咙剧烈滚动几下，一股骚动人心的灼热从喉咙一路烧到下腹，烧得他五脏六肺都要化成灰。他小心翼翼向前走动，低哑唤道：“落、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