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劫》姑妄听之X

40、灵胎（四）

　　一开始紫泱全身就像过电一样，酥酥麻麻，欲望毫无悬念的起来，他如何受得了这般撩拔。但是耳边的声音低沉轻缓，心竟然慢慢静了下来，一开始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觉那人在手心乱写撩得他口干舌躁，□□焚身，渐渐心静下来后，他似乎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后来，一片黑暗中他似乎看到那笔势走向，一道道金线在他眼前闪过，为他展示复杂笔画，那是古体字，比龙言临摹地更为古老复杂，如繁星密布，生死相依，阴阳相生，因果循环，蕴育着宇宙初开时的法则。周围怨灵的哀叫渐歇，他忘记周遭，全身心沉浸在一种玄而又玄的感悟中，进入忘我状态。
　　这一入定就是三年，再醒来时，睁眼那一刹那，紫眸内透出摄人的光芒，那是天地独尊的气魄，他眼中似乎能看到花开花落生死轮回，但也只是一瞬间，接着那摄人的气势内敛，戾气尽收，眼眸逞现暗紫色，显得神秘而温润。他一眼便看见坐对面同样闭目冥想的人，那人也睁开眼，漆黑的凤眸，沉静如水。心一下子就软了，如春水包裹，绵绵暖意让他不自觉微笑。
　　落天道：“有所获？”
　　紫泱低低一笑，“获益匪浅。”
　　落天道：“甚好。”他脸色极白，额间冷汗还未干尽，这次传道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紫泱还沉浸在那种玄之又玄的余韵中，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此时的他安心又满足，心软得如一池春水。他伸手握住他略带凉意的双手，倾身向前，柔声道：“你可知我睁眼第一看到的是你，想得是什么？”
　　落天未答，他已经俯身吻了上去，呢喃道：“我怎么舍得放开你，落天，你是我的。”
　　对付神界最难驯服的神兽时，只能在它刚出世时让它睁眼第一个看见你，再滴血认主，它便终身相伴至死不渝。
　　一眼一生！
　　刚刚那眼对我来说，便是一生，至死不渝，纵使魂消天地亦不悔。
　　是的，我不悔……
　　灭苍生，以身伺怨，撕魂裂魄噬心剜肺又如何？
　　吾心甘情愿。
　　第一次，他不带情欲地吻着这人，唇齿缠绵极尽温柔，他抱着他，想就这样抱着，让这人就这样在他怀里，时光停留，天荒地老。
　　吾所作所为，有错！
　　不悔……
　　落天又被人按着吻了一通，他被抱得极紧，恨不得要揉进血肉内才甘心，这个吻温柔缠绵，似乎想亲到天长地久，死也不肯结束。他大概会被吻到窒息。他心里叹气，自从他神魂重新归位后，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全部给了这位偏执痴狂的神魔王。
　　此劫实乃无奈。
　　一直到十指次缠时彼此的纳介相撞夹到皮肉，紫泱才回神。他看到两枚一模一样的古朴戒指贴在了一起，本来他不需要纳介的，修为如他挥手间就可创造一个异界空间，属于自己的界，可大可小，以他大天魔神境界创造一个世界不是问题。但是当他看到这对纳介时，他想起曾经收集落天灵识那些年，他化身千万穿梭在无数世界时其中有一个世界，灵气一般，少有修道者，但是那里的人结为伴侣时会在手上带一对戒指，带在无名指上。代表着两人彼此约定,一生一世一起走,此生认定的人只有彼此。所以，他强行将他手上的手镯式纳介丢给了小孩，亲手为他带上了这枚戒指式纳介，亲吻他手上的纳介时，只有他自己明白，当时心底的柔软。
　　他执起与他相交的手，亲吻落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的亲到暗银色的纳介上，冰凉坚硬的金属质感硬在他湿润的唇瓣上，他在那双漆黑凤眸静静目光下深情道：“我爱你。”
　　漆黑的凤眸缓缓闭上，说出来的话轻如叹息：“痴儿。”
　　紫泱笑了，他再次俯身而下，轻啄了一下那双薄唇，轻声慢语道：“那日狙如放我入神殿时，她说你神魂正与宇宙融合，灵识碎片散落在万千世界内。凝魂聚魂之术不可能让你重聚神魂，就算所有神加在一起，耗尽神元也不可能成功，但是可以一试。我用了十万年，从所有的世界里搜集你的灵识，将它们一点点的提炼聚集拼凑你的神魂，看着你的灵识碎片越聚越多，神魂渐渐完整但是你却毫无波动。我有多绝望，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在，只要它还在，还没有消失我不能彻底崩溃，恨而未满，爱而不得，连绝望都不能彻底。我每时每分都在想，坚持，再坚持，我不能放弃，一定可以，我相信你可以醒来。但是你一直没有醒来，即使神魂完整了还是不曾醒来。凡人求而不得时有神灵可是祈祷求告，我自己就是神我去求谁？我只能求你，落天，我的无上神王，我求你醒来，求你念在我一痴心醒来看我一眼，即使让我再等十万年，就算是让我终日神魂受天火焚烧天雷霹雳，只要你肯醒来看我一眼，我也心甘。还好你真的醒来。”他轻笑一声，如同一个孩童终于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单纯而满足，“我知我有罪，罪孽深重，亿万生灵因我一己之私而亡，我一手造就宇宙洪荒，是我洗不掉的孽。我愿意受众生之怨，让它们噬吾心剜吾魂，只要你肯在身边，只要能有你，我甘心受罚。”
　　这些话大概他只能说一次，可能这次体悟良深，也可能刚刚落天那一句叹息般的痴儿竟是紫泱这生能体会到的神王最大的柔情，他自以为是的柔情，鬼使神差地他说了出来，他的绝望，爱恋，痴求，以及他最一次的脆弱。
　　但是落天还是那句话：“魔障。”
　　紫泱道：“魔障就魔障，这次我不会让你逃掉，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已经坦然了，神王的情对他来说是奢求，现在他不求了，只要这人在他身边就好。能看着他，就已经满足了。
　　落天道：“明知自毁己道你也不肯回头？”
　　紫泱道：“我心悦于君，至死不渝。”
　　落天道：“此道艰险，九死未必有一生，不后悔？”
　　紫泱微笑：“不悔。”
　　落天轻叹：“执迷不悟。”
　　他执起他的手，在暗紫眼眸注视下，在对方暗银色纳介上印上一吻，低沉轻缓的声音如来自宇宙最深处的低吟，缥缈而幽远道：“宇宙生吾身，吾以身化道，化阴阳生因果，因果已了，愿以此身渡劫，终生不入神。”
　　紫眸在他吻下那一刹那瞪得极大。
　　他懂，他竟然懂！
　　落天，我的无上神王，你竟然懂！
　　是了，你是宇宙至尊，世间万情皆由你而感，怎能不懂情了？你知情懂情偏偏就是无情……
　　他想笑又想哭，最后不知是笑还是哭，只觉心颤动得耳鸣，以至于他忽略了伴随着落天话语天地间生出得那种苍茫的颤动，万界齐鸣，直到一口精血自落天口中喷出，溅在他手背上飞溅到他脸上。
　　落天受过无数的伤，自他从魔宫醒来起，没有几天能有个安稳日子，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但是他从来没有吐过血，心头血。紫泱吓得魂得飞了，将人抱了起来，急道：“落天！”
　　落天脸色瞬间血色全无，他闭目深呼吸调整了半秒，语气不似平日，竟有几分复杂，低声自语道：“你不肯？这终是我的劫与你无关。”
　　这次紫泱感觉到了，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可那感觉似真似幻，稍纵即逝，他什么也抓不住。落天又连吐好几口，紫泱五脏六肺都跟着颤抖。他想为他输入灵力，又怕自己怨魔交杂的气息伤了他，他早发现了怨气对落天的身体侵蚀极大，恢复力也比寻常慢。他神思混乱间将身上的疗伤神药都拿了出来，不多，其中还有一瓶竟是落天曾亲手制的续神元丹，接开就要给他吃。被落天一手挡了回去。
　　落天用手拭去嘴边血，道：“无碍，休养一些时日即可。”
　　他一向恢复力惊人，何须休养一些时日？
　　紫泱颤声问道：“为何突然呕血，你刚念得那段古语是何意？”
　　落天道：“一段因果，原本是想了断。也罢，劳烦扶我起来。”
　　紫泱小心将他扶起来，用身支撑着他，小声劝道：“那续神元丹是你自己炼制的，固本培元，服一粒吧。”
　　落天道：“不用。走吧，出去。”
　　紫泱轻声道：“我背你可好，我怕你……”顿了一下，他放柔语气，哀求道，“只这一次，别逞强。”
　　他能感觉身上这次不同以往，是真的伤了元气，平日落天伤得再重再狠，总能快速恢复，而这次，只怕是直接伤到根基了。
　　他不敢带人瞬移，怕人再吐一口血出来，也不敢横抱，顾忌这人颜面。只有中和一下，背。
　　落天沉默了一下，道：“多谢。\"
　　紫泱心狠狠沉了下去，想，这真的是伤狠了，究竟有多重？这人即使经脉寸断也不曾吭一声。如今却……
　　他不敢细想，只有小心背着人，一步步向外走，慢慢地，走得极小心极稳。他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但是一句也问不出来，他知道，这人不说，他死也不会知道的。
　　结界外天已黑透，漫天星光将洒下来，树静风止，唯有水声潺潺，宁静而安详。背上人气息微弱，唯有那具身躯还是温热。
　　紫泱轻声说，在宁静的夜色中，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能明显听轻微的一丝颤抖：“落天，还好吗”
　　半响，背后才回了一句：“无事。”
　　他心颤了颤，不相信：“真的，没有事？”
　　落天只是嗯了一声作答。从别院到落天所居住的内室，短短一段路程从未像今夜走得这样艰难，漫长……背后的气息每微弱一分，紫泱的心跳也跟着减弱一分，一直到将人平放到床上，呼吸都差点停止。
　　落天道了声谢，精神力极差，他疲惫的闭上双眼。紫泱便坐在床边拉着人手，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