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劫》姑妄听之X

20、第 20 章

　　这是一间仓库，堆满乱七八遭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窗，连月光都洒不进来，房间一片漆黑。
　　落天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半靠着墙壁，浑身钻心的痛。自魔皇命人将他从地牢带出交给宫内后勤中的主管，他就再也无宁日。魔界向来是强者为尊，魔宫内更是一群恃强凌弱之辈。落天无半点修为，在魔宫如同废人，只能任众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凌辱。落天性子本就冷淡，眼睛极黑，凤眸一张，神光内敛，令人不敢直视。宫人惧于他的目光，对他更加不爽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去做，落天若是不肯就被肆意暴打。然后关禁闭，不给吃喝。反正落天身体恢复力极强，而且非常抗打，根本无法留下什么非常严重的伤。那些人就更加肆无忌惮，后来竟演变成专以欺辱落天为乐。
　　他宁愿呆在地牢里受那酷刑，也比在这里受人凌辱的强。
　　落天靠在墙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必须要保存体力，不然身体无法坚持到明天午饭。也许，明天连午饭也没有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待得下去！
　　仓库暗黑无光，连空气都满是尘埃的味道，还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墙角蜷缩着一个人影，几乎与满室杂物融为一体，若不仔细观看难以辨别。紫泱看到这副光景，一时楞住了。他心里最恨之时，恨不得废尽落天修为，像禁脔一样将他囚禁在身边。但，当他真的看到如此落魄的落天，像乞丐一样蜷缩在地上的神王，心理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的落天，是神界的无上神王，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能……
　　落天猛睁开双眼，黑暗中目光如电，炯炯有神。
　　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人靠近的……
　　落天顺着墙站起身来，身体痛减少了一点，只是双臂依然使不出力。凤眸一扫，确定黑暗里没有异常。站了一会儿，他又顺着墙慢慢坐了下去，依旧半靠着，阖着眼，睡着了。
　　黑暗中，紫泱只感觉心脏扑哧扑哧剧烈跳动，牵扯着身体都有点发软。而他刚伸出去的右手指尖到现在还在不受控制的轻颤。刚刚落天那双凤眸扫过来时，他脚下一滑，差点遁逃。
　　必须承认，纵然龙游浅滩，龙还是龙。那份威严是与生俱来的，无法磨灭。
　　右手缓缓握成拳，放在唇边，紫泱缓缓地笑了。像个孩子终天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还发现他一如既往的强大。笑容里带着几分骄傲和满心的欢喜。
　　落天，还是落天。
　　仓库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隙，轻微地“吱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犹为响亮。门缝里窜进一条黑影。轻巧的走到落天面前，是一种类似猫一样的大型动物。长长的毛，如海洋一般的蓝。祖母绿色的大大猫眼清澈动人，透着柔柔的笑意。它嘴里叼着一个花篮，里面放着野果。
　　“谢谢。”落天费力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的头。
　　猫眼舒服的眯起，身后长尾甩来甩去，透着愉悦。
　　这是一只罕见的蓝狸狐，叫蓝月，是魔宫里一名宫女捡来的。在魔界满是粗犷凶恶的魔兽中，这种可爱美丽的动物简直是稀有珍品。那宫女见它可爱就偷偷带回来养着，她以为是寻常野兽，却不知道这小东西也是有灵性的。落天是在河边挑水时认识它的。当时蓝月在奋力爬一个石崖，却不小心失足掉进湖里，被落天顺手捞了上来。之后，这小家伙就粘上他了。走哪跟哪。当然，蓝月非常聪明，绝不在人前与落天亲密。落天若被关禁闭，它会偷偷送野果来，偶尔也会弄些药草给他疗伤。
　　野果还没有完全成熟，清甜中带着一股酸涩。蓝月围着落天转了转，拿脸在他身上亲呢的蹭来蹭去，然后甩甩尾巴，趴在他腿间假寐。
　　很难想象，冷漠的神王有这样温和的一面。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拿手去抚蓝月背上软软的长毛，虽然脸上还是一副面瘫相。
　　紫泱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泛酸。他咬了咬牙，悄悄离去。他不想自己连只灵智未开的畜生都要去嫉妒，这样就变得太奇怪了，连他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后来，紫泱总会忍不住往魔宫后勤区跑。看落天的挑水、打扫、洗衣、净马桶……这些都是他不曾看到过的。落天性子冷淡，沉默寡言，少与人交谈，做什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连净马桶都是一张面瘫脸。在一边观看的紫泱总会忍不住想笑。但是，就是这样一张面瘫脸，在魔宫似乎有不少女性青睐。每每看她们故意接近，刻意帮忙讨好，紫泱在旁醋性大发，差点大开杀戒。那些女性还好，落天并不大理睬她们，最让紫泱无法忍受的是每天三更半夜溜进落天房里的那只小畜生，天天蜷在落天身边睡。紫泱恨得牙痒痒，在落天身边呆了那么久，还真不知道他竟然喜欢小动物！
　　火气积多了，总有爆发的一天。那一日，几个常仗势欺人的家伙又来找落天麻烦，而其中一个有断袖之好，竟想当场猥亵落天，其余人跟风起哄。这无疑是在紫泱心里点把火，把他积压多天的火气全引出来了。
　　落天只见一名紫发青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得灿烂，却总让人心里无端生出几份寒意。他看着他面带笑容，轻描淡写的抬手，虚握拳。那几人突然面现痛苦，好像有一根钻子从内脏向外绞动，让他们的身体以一种螺旋状的奇怪姿势扭曲，然爆裂……
　　尸骨无存！
　　那几人修为并不低，其中还有一个是魔尊级别的，竟然都被秒杀。远处几个观望的人吓得面如死灰。
　　紫泱淡淡道：“以后，谁敢动他，这几个就是下场！想报仇，放马过来！不想，就滚！”
　　瞬间，周围连干活的人都逃得干干净净。
　　这人很俊美。
　　落天对外貌美与丑都没有太大的概念，在他眼里，人身也好兽身也罢，都是生命的一种存在形态而已。他只是用一种客观的审美观去看紫泱，不掺任何情绪，说好听点是一种纯粹的审美目光其实也就是一贯的冷漠。
　　没有感情。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无情的人，他守他十万年，为他聚魂耗尽心力。因他渡劫失踪，自己昏倒在太空中，浮浮沉沉不知多少年载，差点葬身茫茫太空。又为找他寻遍神魔妖三界。最终只换得他陌生的一眼。
　　紫泱在这陌生的眼光注视下，十几万年累积而成的负面情绪汹涌而出，委屈、不甘累积而出的怨念差点让他理智崩溃。他暗咬唇，直到口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才控制住失控的情绪。
　　刚刚还一身戾气的人，现在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抿着唇，秋水一样的桃花眼紫雾朦胧，透着几分委屈，孩子一样的倔强。这样的紫泱，落天只好压下所有的话语，沉默。
　　他想，他如果多说一个字，这人怕就要崩溃了。
　　这样沉默并不是办法，他看到那双紫眸内有种灰暗光茫在沉淀，好像要哭出来一样。落天想了想，终究只说了一句：“谢谢。”
　　这一句似乎激怒了眼前的青年，落天都能听到对方应忍耐而将拳头捏得咯吱响。但是，他并没有像之前几人一样，尸骨无存。他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来：“紫泱，我的名字，你记好了！”
　　“落天。”落天看对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太过明亮，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他又淡淡加了一句：“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落天。”
　　这次他能非常清晰听到磨牙的清脆响声。“不管你记不记得，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
　　“你认错人了。”落天道。
　　紫泱恨声道：“就算我认错了，你也没得选择。落天，这是你欠我的！”
　　--你想要的答案。能回来，我就告诉你。
　　落天欠他一个解释。他回来了，落天却什么也不记得了。然后告诉他，认错人了。想从此与他撇开关系，成陌路。
　　哪有这种好事！紫泱恨恨地想，没有了修为更好，正好把这人囚禁在身边。永远也别想逃开。
　　“我是我，不属于任何人。”落天不想理会他，转身要走。却突然被拉进一个怀抱，堵住了唇。
　　“我的……”紫眸直直瞪着那双漆黑的凤眸，目光凶狠得像要把眼前的人生吞入腹。
　　这是……强吻？
　　落天稍楞了一下，回神后立刻想咬断钻进嘴里的滑滑的东西，却被紫泱捏住鄂骨强制性接受了这个简直像吃人一样的吻。
　　落天的味道……
　　紫泱心神荡漾，真想就在这里把人给吃了。但是，所有的勇气在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注视下，慢慢……消退。
　　落天的眼睛，神界少有人敢与之对视。那是日经月累积下来的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紫泱苦笑，果然，他还是没有办法忤逆这个人的意愿。
　　唇舌即将退出时，紫泱又闭眼狠狠在那张嘴上咬一口，听到对方吃痛的闷哼声，他才觉得心里的气稍微解了点。
　　“不管你承不承认，”紫泱在落天耳边轻声说：“你负了我。休想在吃干抹净后拍屁股走人。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我会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而且是心甘情愿。落天，等着……”
　　最后一句，紫泱几乎是咬着落天的耳朵说的。落天不自觉的微微一偏脸。他不习惯紫泱这种说话方式，身体会自觉排斥。
　　负？吃干抹净？……
　　紫泱表达的那么明显，落天再迟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他自己刚刚还差点被人吃得干净。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做过这种事，即使紫泱说得再真实，他依旧不打算承认。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兴趣，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他也不打算和紫泱辩驳，实力悬殊，没有争论的必要。
　　落天的沉默，紫泱早已习惯。他也不在意，笑着说：“以后，请多多关照了，我的无上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