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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理想的庭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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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不夜城步行街如同以往一样喧哗,绚烂的钢铁森林、架起夜市的小贩、流连于此的客人、互拥的情侣、匆匆而过的路人……一切的一切都满溢着一个文明、一个种族的兴盛与荣华。
街道上来往的人流维持着一种恒定的密集,只是在一个穿着略显厚重的少女周围,所有人都无意识的与她拉开距离,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空旷地带。
少女有着一双眼线柔软的清冷眸子,其间的瞳色是一种清净如湖水般的深黑色,它们和小巧的鼻子以及浅色的嘴唇恰到好处的组成了一张线条柔和、精致可爱的娃娃脸,然,这怎么样看都本应该分类为可爱的萌系少女,却因为她疑似面瘫的表情和自身宛若冰川般清冷的气质,硬生生将这样的印象扼杀在萌芽里。
但是这本应矛盾的组合,却在她的身上呈现一种自然而和谐的韵律。
少女的名字叫聆绯黎,象征绯色黎明的开始,祈祷一切的安好的——一个很好的名字。
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足以改变太多太多,也足以让人遗忘太多太多。
就连当年邻里越传越玄乎的“诗人弑夫案”,也早就在人们之间激起一层有一层的浪花之后沉寂在幽暗的最深处。
今天是10月14日,绯黎的18岁生日,以往的生日总会有人陪她一起过,只是今年她只想一个人静一下。
因为她的心情并不算好。
而这样不好的心情是从昨天开始的。
绯黎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她和父亲可以很简单的影响他人的情感和精神,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绯黎八岁的时候,那群想分掉遗产的亲戚一个个坐在她的面前不敢造次,而这样的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被强化和完善。
这个能力的原理就是以自身的精神和感情为基础去影响他人的情绪,简单的理解为气势或者威压也什么不妥,但是影响的同时,对方的意志同样会影响自身,因此这本身可以理解为一个相互消耗的过程,只是绯黎和她的父亲天生精神力很高,先被耗完的一般是对面而已,也就是说,目标过多的话很容易吃不消,这点绯黎八岁那年深有体会。
另外这个能力是影响而不是控制,如果自身气势弱下来比如动摇之类的,反而会被反压一头,也就是说,对意志坚定者效果并不明显,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会因此而改变。
绯黎的父亲很形象的将这个能力取名为「精神侵染」。
这个能力的效果和限制先不谈,很明显,对于拥有这个能力的绯黎而言,能轻易被自己影响的人,肯定无法和她发展为以朋友之上的关系——即使不特意的去使用,这个能力也依旧会对旁人产生影响,比如现在,她走在大街上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
但是,却有这样一个与她同龄的少女,在一次偶然之中和她相遇,却莫名其妙的和她谈得来,并且和她的母亲一样不受这样的能力影响,最后在漫长的5年时光中逐渐成为挚友般的存在……嗯,真要说的话是某种孽缘也说不定。
但是,昨天,她就在绯黎面前消失了。
字面意思,既不是猜测也不是什么修辞或者脑补。
事情发生在天气颇为难得的凉爽的夏日午后。
上一秒,绯黎的闺蜜——元气少女上官天娇带着湿漉漉的秀发坐在□□视频面前和她聊得很开心,当然准确而言是对方单方面讲得上天入地口水满屏,并且时不时的被本质为面瘫版的拖延症x天然黑的挚友的吐槽囧到淡定不能,而在下一秒,对方的声音被硬生生切断,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老板椅在固执的左右晃动,就像一场无厘头的三流喜剧。
如果是法术,应该来点震撼的法力灵光;如果是穿越,至少来点雷劈之流的征兆;如果是神隐,那也得有个合情合景的氛围吧?
就这个样子,像电影胶卷被咔掉一节的消失算什么呢?
那一刻绯黎感到的不是对未知的恐惧或者混乱的无措,而是一种身为人类的渺小与无力……然后她淡定的关掉电脑去厨房盛出煲好的高汤。
反正这家伙命这么硬运气又那么好,摇个老虎机都能摇出十连中……总而言之应该不会有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能够降临到她的身上,神经显然坚韧(外太空)的绯黎很快整理好了心情,自觉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好担心的。
于是,不知从哪来的迷之自信让绯黎在用餐过后才报警并提供了视频记录,但是,警方反应迅速的到可以说是轻率的将上官天娇立为了失踪人口,这爽快的态度让绯黎微不可闻的挑了挑眉毛。
——一般而言,应该先鉴定视频的真伪才正常吧?除非……
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超出绯黎的预料,没过三个小时,这个案件就被xxx的xxx接手(由于信息过于敷衍,外星系少女自动屏蔽中),并且三个小时还是保守的估计,实际时间可能远比想象中更短。然后,马上就有人找她进行各种思想工作,主题为沉默是金。
绯黎嗅到了一丝国家机器在为此而运转的味道。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绯黎转过一个街道,前方一个色调温馨的蛋糕屋在辉煌的街道上透出柔和的光,里面有几个孩子在美滋滋的挑选蛋糕。
没想到心情居然真的会随着对方了无音信的时间而直线下降,这绝对是意料之外。
生日自然少不了蛋糕,可是她本不该一个人来的。
领蛋糕的过程超乎绯黎想象的无聊,末了,她看了一眼蛋糕屋里欢闹的孩子们,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离开了。
上官天娇消失的之后,她就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把她的生活四分五裂,并且很快就会蔓延到她本身,她感到有某种无法抗衡的存在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并且是非常恶劣的看着她,就像在蚂蚁头上罩个杯子,期待着她的慌乱,然后坐在一旁一边喝果茶一边用余光观赏。
所以……好像很有趣?
嗯,虽然说思维方式比较奇葩,但是一直对此很有自觉的绯黎,如此想的时候还是有些迟疑的。
绯黎推开家门,将蛋糕轻轻放在桌子上。
绯黎的家相对于十年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百来平米大小,装潢呈现一种简单的淡雅,怎么样看都是一个普通而温馨的居所,而若要说有什么不妥之处——屋内除了绯黎之外没有任何的活物,宠物没有,盆栽没有,甚至连蚊虫都不见踪迹。
——就像死物一样。
这是上官天娇首次拜访时的第一感,当然她并没有说出来。
绯黎其实并不讨厌盆栽或者是宠物,因为它们至少比人类要好相与得多,而绯黎家里没养的原因很简单——养不活。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就算是仙人球这种友好的盆栽,在她手上活不过一年,五官多么粘人的宠物,从6岁那年起向来对她避之不及——大约是敏锐的直觉做出了最有利于生存的抉择。
原因自然不是方法问题,和气场自然也没什么直接联系,绯黎气场虽冷,却也比一般人要干净清爽得多。
原因只有一个——绯黎和她的父亲都是白羊中的黑羊。
「精神侵染」,与其说它是一个独立的能力,不如说它是一种能力的衍生。
绯黎坐在沙发上,例行阖上了黑色的深瞳。
她的意识里并不是一片黑暗。
前方一望无际的金色的稻田在微风的舞动之下奏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干净的天空中繁星与满月交映生辉,小径、稻草人、大屋、镜湖恰到好处的的点缀了单一的稻田,身后是一片戈壁滩,再远一些地方,是隐于薄雾延绵无尽的山谷。
她可以很自然的感受到小径上的泥土柔软的透过鞋底支撑着她的脚掌,鼻间环绕着那淡淡的稻草香味,以及微风轻柔地拂过身体的触感。
绯黎现在正站在这里,毫无疑问的,站在这样一个仿佛是梦的世界里。
这是她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建立起来的庭院。
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开始只是名为父亲的那个人在她4岁那年邀请她玩一个名为“理想物语”的游戏而已——两只黑羊的精神力、想象力和记忆力完全足以胜任这种常人根本负荷不了的脑力游戏。
他握着她小小的手,一点又一点的指导她完成自己的庭院。
一开始只是乱七八糟的流云和物色杂乱的地面,偶尔还会有一些她所熟知的玩具啊食物啊之类的东西飘过,她根本无法保持一个恒定的状态,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她甚至无法完全的再现“我”这个概念。
但是,在经过对着镜子找感觉,睡在草地里上看星空,摆弄坏了数套价值不菲的模型,甚至尝了泥土的味道、画了数百乃至上千张相关素描等等一系类训练准备之后,这个本因分类为“想象力训练”的游戏开始走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她的世界开始逐渐稳定,开始有了规律,并且绯黎的五感可以逐渐接触她的庭院,直到有一天,她真真正正的踏在了自己庭院的地面上,并且因为牵着父亲的手,父亲也来到了庭院,而对方的脸上,是某种得逞的欠扁笑容。
从这一刻起,有什么开始由虚无质变到真实。
她曾带着一只雪白的肉兔来到庭院,然后亲眼看到它在庭院中化为飞灰,成为庭院的一部分,而现实中的肉兔,虽然还留有呼吸和心跳,但是红色的眼瞳中却再无一丝灵动和生气,只是呆滞的映出了女孩诧异的神情。
如果说「精神侵染」还可以勉强解释为“气势”这种常理,那么这个能力就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
也是从那一刻起,绯黎觉得,自己的父亲好像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事一样,当然,并不是单单作为一个丈夫或者父亲必做的事情这么简单,可惜,绯绯黎已经无法从他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墓碑是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
绯黎穿过长长的小径,来到自己的小阁楼,它的旁边是一片大湖,湖底有父亲给她的「护身符」,当然,这只是那个人单方面的形容而已。
绯黎如履平地的在湖面上行走,水面因此而泛起轻微的波纹,然后她停在湖中心,低头看向湖底,表情平静。
这是她每日的习惯。
湖底并不是舍利宝珠之类的好东西,「它」的形态十足的诡异——怎么看都是一名似乎正在沉睡着的长相柔和的少年。
但是关键在于,「它」,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父亲把「它」放入湖底的时候,绯黎在那一瞬间以为父亲终于学会了冷幽默往她的庭院里倒墨汁……
是的,一开始「它」压根就是像影子一样没有任何厚度和规则可言的黑色阴影状物,前者是视觉印象而后者是感知印象,绯黎当时的诡异感完全没有任何语言足以形容。
它很危险,这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所以她看向父亲的目光无比的诡异,还夹杂着很多疑问,只是干完这件很诡异的事的当事人,很干脆的从庭院里甩身走人了,弄得她最后什么都没能问成。
而最过分的一点在于,他居然嘴巴如此严实的把秘密带进了坟墓里。
绯黎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也就任由它呆在湖底。
然后在漫长的11年的时光中,它逐渐改变了形状,然后甚至连本质也一起发生改变,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然而除此之外它什么动作都没有,样子悠闲到吸引仇恨,而绯黎在大约8年前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身上安静而规律的生命脉动。
这种脉动的频率在8年的时光中从来没有任何的变化,绯黎对此有种感觉,当频率改变的时候,也许就会发生什么了,而接下来的事情完全验证了绯黎那堪称妖异的直感。
突兀的电脑开机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绯黎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细心,电源的插头现在应该老实的躺在地板上而不是插在插座里。
24寸液晶屏上出现了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蓝色对话框。
常理与你格格不入,要不要来追寻自身之理?
Yes or No
这样一个对话框,宛若对现世的嘲讽一般,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