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三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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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晓和莫珩上次见她的时候想必更加瘦弱苍白，整个人宛若大病了一场，那肤色白得像是纸。
白晓晓的身份莫珩不知道，但也不会有多简单。否则唐渊也不会放心将自己的地址告诉白晓晓。
唐渊向莫珩坦白了一部分，这部分他说得半真半假，所有和莫珩相关的事都被他省略了，全都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的仇家找上门，所以他们得在h市呆上一段时间。
而现在莫珩醒来，看唐渊看着白晓晓，面带严肃和冰冷，显然是不曾料到白晓晓会过来。
白晓晓看见莫珩醒来，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没说话。
莫珩醒来之前，唐渊已经将东西收拾好，此刻伸手给莫珩穿上外套，严肃地低声道：“珩，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莫珩点点头，想，估计是唐渊的仇人找上门了。
当下自己也手脚麻利了几分，跟在唐渊的后面，连夜进了车库。
唐渊自己有车，莫珩和白晓晓上了车，唐渊一句话也没说，发动车子，车速很快。
白晓晓脸色苍白，肤色看上去很透明，近乎能看到下面流动的血管和脉动，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恐怖。
她偷偷看向莫珩，又在莫珩目光移过来的时候转开目光。
她十分沉默，和平日里莫珩见到的那个八卦又健谈，还会讽刺人的白晓晓相去甚远。她的眼神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光，暗沉沉的一片，空茫得像找不到方向的海面。
她身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莫珩看着她变得可怖的模样。低垂着眉眼，眼神空洞，忍不住问道：“白晓晓，你最近怎么了，还好吗？”
白晓晓待他是真心的，不管是第三世还是这一世，都是真心的。
莫珩不能对她心硬。
唐渊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对莫珩说什么，但是当从前视镜里看到了白晓晓的模样，和莫珩微微蹙起眉头的担忧神情，终究只是抿直了唇角，什么也没说。
白晓晓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看着莫珩，怔怔地落下泪来。
莫珩有点慌：“你怎么哭了？没事吧？”他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白晓晓。
可是白晓晓却没有接，只是这么看着他。
黑洞洞的眼瞳中倒影着吗莫珩担忧的神情。
莫珩听见她压低了声音，充满痛苦和怀念地喊道：“哥哥……”
莫珩只当她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美好得不得了的哥哥，当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怎么了？”
可是不管莫珩怎么问，白晓晓都不回答，只是连着喊了好几遍。
莫珩没办法，只能重复得一遍遍安慰白晓晓。
白晓晓忽然一个人掩面哭泣，缩成小小得一团，在后车座的一角紧紧缩着，无助得像是走在空茫大街上的孩童。
莫珩伸了伸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因为白晓晓缩着的背影，后颈的发丝散开，露出下面布满小孔的皮肤。
莫珩对这些小孔并不陌生，第三世的时候，他常年躺在床上，做着植物人，生命基本靠每天注射的东西。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就是这样的小口。
那是注射器的小口。
莫珩暗暗想，如果是注射器，那么就说明白晓晓病了，正在服用某种药物。
可如果不是白晓晓病了……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小孔，有些的直径有些大，肉眼可见。
莫珩一怔，心里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想。这些或许不是注射什么留下的孔洞。
或许是抽血……
这么一想，也能解释白晓晓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
看她如今的模样，抽的血量必定使不少。
那种感觉必定是不好受的，一个女孩子，要多坚强才能坚持下来。莫珩无法想象。
他心软了几分，眼里也有几分不忍，他叹了口气，小小地挪过去，手轻轻拍着白晓晓的背，低声安慰道：“一切都没事了。”
白晓晓似乎感受到了莫珩的温柔，发抖的身体稳定了些，只是啜泣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一些。
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仿佛一辈子的泪都要在这一刻流尽，莫珩轻轻拍着，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莫珩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来。只能这么僵持着。
莫珩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几乎可以算作没有。白晓晓还是第一个。
白晓晓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哭累了。
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蛋上神情脆弱得像是海上得泡沫，风一吹，轻轻地就散了。
她声音带着哭之后的低哑，她轻声道：“停车吧。”
车里很安静，唐渊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他默然无声地停了车。
他本就和白晓晓不怎么对盘。
他讨厌当年白晓晓做的事，而白晓晓讨厌唐渊抢走了莫珩。
这次若不是因为莫珩，两人也不可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那些人，我会替你解决的。”她对唐渊说，口气平淡得像是在做某项交易。
唐渊抬眼，目光泠然：“那些人我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自然全是你的。”
她还是什么也没对莫珩说，塞了个东西匆匆下了车，白色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像是飘落进黑暗，然后消失不见的一片飞絮。
莫珩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看上去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
白晓晓消失了，就是莫珩追下去也无处追寻。
他侧过头，有些愤怒地看着唐渊：“你为什么要停车！这么晚了，她能去哪？你知不知道她身上……”
唐渊没在意他的怒火，只是淡淡地打断了莫珩的话：“我知道。但珩，那是她的事，只能她自己去解决。我们留她下来只会帮倒忙。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就让她走吧。她会来找我，也不过是未了的心愿。现在心愿了了，自然也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莫珩响起白晓晓一直念着的哥哥二字，心里有点难受，他皱着眉，眉目有几分伤感，他问唐渊：“是和她哥哥有关？”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也一直看着窗外白晓晓离开的方向，却怎么也瞧不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白晓晓离开前塞到莫珩怀里的是两块玉，一块血红色，和他脖颈上吊着的有点像，上面不知用什么雕刻一个晓字，雕刻轮廓很奇怪，有些地方粗有些地方细，整个字看上去也有几分奇怪，摸着很凉。而另一块玉则是纯白色的玉珏，半个巴掌大小，上面用同样的手法雕刻着一个珩字。摸着很暖手。
莫珩看着手掌里的两块玉，不知道白晓晓递给他这两块玉的含义。
“恩。”唐渊一边发动车，一边回答莫珩。他自然也看到了莫珩手中的玉，但他却没有告诉莫珩玉的含义。
这玉的含义太重，说了，保不定莫珩会多想。
听唐渊的口气，他似乎也认识白晓晓的哥哥。
莫珩问道：“她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做了什么，一直担心她哥哥不原谅他？”这个问题困扰了莫珩很久，不能直接问白晓晓本人，莫珩便想找唐渊要到答案。
那必定是个极好的人，才会让白晓晓这么念着，想着，满心都是他。
“很温柔，很傻。”唐渊回答，口气里带着十分温柔怀念的味道。
莫珩却是一震，听见唐渊明显怀念温柔的口气，心里有几分酸涩。
唐渊继续说道：“那个人为了一些东西付出了很多，虽然不是特别完美的人，但他是一个好哥哥。可惜走得早，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体会。”
他忽然沉默下来，莫珩奇怪地看着他。
他压低了声音，半晌才低低地开口：“白晓晓做了什么？她只是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莫珩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白晓晓那么肯定她哥哥一定不会原谅他。
“为什么？”白晓晓的模样分明是那样喜欢着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还会这么做。
唐渊忽然不说话，在莫珩以为自己的回答不会得到唐渊的回答的时候，忽然听见唐渊道：“珩，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太爱，也会让人犯错。”
莫珩张着唇，表情怔愣，被唐渊一句话说得说不出话来。
唐渊在驾驶座，后座的莫珩看不见唐渊的表情。
但他的话语，让莫珩忽然想到了上一世，那个白骨满地的墓道，那个尸横遍野的血色墓穴。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那句话，似乎也是在说唐渊自己。
唐渊为了他做了多少，莫珩不愿想明白。
越是明白就越是知道自己欠他良多。
唐渊从前视镜看到莫珩怔愣的脸，忽地低声笑了，语气很轻：“珩，我不会做出和她一样的事来。”
莫珩回过神，对唐渊这句话装作没听到。
白父然最近越来越急，来白晓晓这里抽血的频率也十分高。
白晓晓想起自己和唐渊的交易，白得几乎透明得透出血管和脉络的脸上露出一个冷冷的讽刺的笑容。
头脑很昏沉，可是白晓晓紧紧咬着牙，强迫自己必须清醒着。嘴唇不知道被咬出了多少个口子。后面几乎感觉不到痛楚的时候，就将以前的伤口再撕咬开来，在这个上面凶狠得似要撕下一块肉来。
一口比一口猛烈，一口比一口凶狠，一个伤口比一个伤口深。
白父然的烦躁也在与日俱增，白晓晓每每能从白父然的脸上看出唐渊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即使唐渊如今大部分灵力修为被封，可好歹还是个神君，不死不灭，这人间的人都得给他个面子。
千百年来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让唐渊来完成。即使心有不甘，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来，唐渊更有能力保护好哥哥。
自己如今的身体不过是个靠着哥哥最后一点血脉能力遗留下的空壳，当年自己的修为几乎全部散尽。
现在的自己，比一个普通人还不如。
如果要拼，就只有拼哥哥最后的一点血脉能力。
身体里又有一管鲜血被抽走，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白晓晓咬着牙，暗暗地想，自己这么拖着这幅身躯活到这个时候，也算是够了。
千年的时光，总是没有尽头。
她已经见到了哥哥，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可是……终究不能听到哥哥说一句原谅。
当年的自己终究是错得太离谱。
在唐渊的扰乱下，白晓晓明显可以看到每次来的百氏族人人数在减少，心里只觉得快意。
这个世界上百氏族人少一个，就少一分找到哥哥的可能。
可白晓晓知道，百氏一族不只有白父然这些人。这些人之中，白父然并不是最高的那个。那个人太高，恐怕也只有唐渊才对得起。
白晓晓的目的很简单，拿到哥哥的命玉，然后就算死，也要拉着白父然一起。
她每天都在看，看白父然那张老得几乎瞧不出来原来模样的脸，心里笑得嘲讽。
百氏族人并非生来都这么长生，也并非都有血脉的力量。像她和哥哥，就是本族中，万年都难见的天才。
百氏一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和，因为血脉的特殊性，决定着他们的掠夺性。只要是同族，一个人就能通过特殊的方法从另一人身上剥夺血脉的能力。这才让白晓晓和百珩成为整个百氏一族的目标。
而白父然，则是完全没有一点血脉之力的普通族人。他本该死在千年前。可他怕死，窃取了哥哥的血液，欺骗了自己，最后得了个假的长生。变成了如今不靠血就活不下来的满脸褶子的年迈之人。
他那张脸像是讽刺一般，明明是同个年代的人，白晓晓却依旧保持着十七八岁的模样。
因为白晓晓所得到的血脉并不是窃取的，是百珩最后留给她的。精纯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白晓晓就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哥哥让她活下来就是因为最后还是不恨她的。
可是她有罪，这点如何都洗不干净。
这罪孽，被哥哥的血洗得血红。
唐渊的动作很快，白晓晓也终于找到机会，从那个牢笼挣脱出来。以前白晓晓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白父然对她并没有太在意，所以白晓晓在唐渊的帮助下，很容易就拿到莫珩的命玉。
连夜逃到了唐渊所在的地方。
她本可以将命玉好好藏起来，然后告诉唐渊地址，然后自己再去找白父然拼命。并不需要这么冒着被他们发现捉住的，跑那么远，去找唐渊。
只是她太想了，太想在最后的那一刻，再见见哥哥。
即使是听不到原谅也是好的。
和白父然同归于尽的那一秒，她恍惚看过自己漫长的一生。高兴的，悲伤的，难受的……最后都只定格在一张温润的面容，一个和熙的笑容，和一句轻轻的“晓晓乖，来跟哥哥走……”
她近乎欣喜地伸出手。
莫珩手心，那枚血红的玉慢慢地布满裂纹，碎成一块块落在莫珩的掌心，像是一块块血红色的泪滴。
莫珩心里像是有什么抽掉了。
那感觉让他觉得难受。
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
像是有什么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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