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泠萸

2、part 2

　　少年叫秦陌，是个出生就被遗弃的早产儿，名字还是福利院的院长给取的，因为长的瘦瘦小小看着就不好养活，所以在福利院长到九岁才被一对中年夫妻领养回家，之后也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夫妻俩感情不睦，妻子怀疑丈夫不忠，丈夫责怪妻子不孕，夫妻感情早就吵的所剩不多了，原指望领养个孩子将就着把日子过下去，结果却多了个时刻提醒他们没有亲生子嗣的标志物，日子没能将就过下去，反而给了他们一拍两散的决心。
　　夫妻俩离婚的时候，小秦陌刚十岁大，又成了弃养要负法律责任养着又嫌拖累的拖油瓶。亏得这孩子知情识趣，小小年纪就会帮忙做家务，也亏得养母凭借养父婚内出轨的证据在离婚官司上打了漂亮的一仗，婚后共同购买的房子和大半积蓄都判给了养母，小秦陌才没被推出门去自生自灭。
　　养母再嫁的时候，秦陌已经十三岁了，继父手脚麻利的找了个地方安置他，他也知情识趣的卷包袱出门打起了童工。
　　秦陌在继父亲戚家的皮具店做了一年多学徒，仍是分文积蓄也无。不是他不知存钱为以后做打算，而是继父不嫌他那点学徒费寒酸，每逢月末就来探亲，自然而然的将继子的薪水带走，美其名帮他存着。
　　秦陌虽然读书少，却也知道乌鸦反哺孝为先，可就算是要孝敬，他要孝敬的也是好歹养了他几年的养母，而非把勤勤恳恳赚的那点学徒费给继父搜刮去买酒喝。
　　秦陌跟养母一提，养母直接给了他一耳光，大骂他心思多，养不熟，不知感恩。秦陌被打醒了，他意识到，就算自己把心挖出来给人家吃了也还是个外人。去他妈的乌鸦反哺吧，他一个生下来就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被养母嫌弃着使唤着长大，谈什么孝道？简直可笑。
　　盗用别人的证件买车票辗转到西南打工，却被人口贩子卖进了专为有钱人搜集宠物的地下拍卖场，每天每夜都在战战兢兢，好像活禽店笼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拎出去宰杀的鸡，这段回想起来都会从心底弥漫出无尽屈辱恐惧的经历，秦陌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他们明明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午后阳光从大面的落地窗洒进来，照的人暖洋洋的。少年的脸却惨白如纸，身体止不住发抖，忽然抬手捂住了嘴。
　　保镖在他吐出来的前一秒把他拎进了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午餐全部倒进了马桶，最后呕出来的都是胃液胆汁，嘴里一片酸苦，脸上满是泪痕。
　　如果他是个有父母关心疼爱的孩子，这时已经被带去看心理医生了。心理阴影已经通过生理反应出来了，应激障碍这么严重，不知要做多久的心理疏导才能治愈。
　　龙一似乎没有听到卫生间传来的呕吐声，手指轻叩着沙发扶手上的文件夹，里面是秦陌那薄薄两页却写满了命途多舛的履历——东虹洗白这两年动了无数人的蛋糕，连被养在深宅里的小太子都险些丢了性命。龙一要启用什么人，必然一查到底，把祖上八代都挖出来都不嫌详细，怎么可能全听对方的一面之词就决定要不要留用？问他不过是核实一遍罢了。
　　前天晚上的谈话进行到中途，秦陌就进入了发情期，随后用抑制剂硬将药物引起的发情热退了，昨天整整昏睡了一天，直到今天中午才爬起来勉强吃了点东西。本就瘦弱又堪重压惊吓的身体已经禁不起更多折腾了，这一吐几乎去了半条小命。被保镖带回龙一面前时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副模样更像个随时会被死神收割的亡魂。
　　龙一恍若未见：“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还可以给你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前提是你要达到我的用人标准。”
　　秦陌没有忙于高兴：“您请说。”
　　龙一将另一份资料抛在他面前：“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从明天起我会派人教你跟踪、监视、射击，一个月之后我要在报纸上看到这个人的死讯。”
　　秦陌呼吸一窒，那双犹挂着水雾的眼睛愕然的看着面前的alpha：“……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杀人？”
　　龙一还不到三十岁，五官英挺深刻，平整而优雅的叠袖衬衫随意的敞开两颗扣子，长腿~交叠坐在阳光里的模样就像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尽管高阶alpha的信息素和气场给人一种不容冒犯的压迫感，他也不像轻描淡写的指使人去杀人害命的人。
　　“你可以当它是一个入职测试。”龙一还是那种波澜不兴的语气，“你要做的是尽可能通过测试，其他的不用担心。”
　　秦陌不知不觉的出了满背冷汗，细看连颈后的细软绒毛都竖了起来，那是弱小生物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生物的本能畏惧。他这时才意识到，这个英俊的alpha比他的买主还要可怕的多，自己在他面前连只兔子都算不上，只能算作一团会呼吸的肉，因为如果对方要弄死他他连丝毫逃跑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龙一没有催促他，也没有催促他，只道：“你可以先看一下你的目标人物。”
　　秦陌看了他一眼，又仓促的收回视线，半晌才将茶几上的资料拿在手里，翻开来第一页就是目标人物的照片。秦陌不由瞪大了眼睛，那赫然是他的买主。
　　“人的后脑很脆弱，如果你之前下手再重一点，我们就可以跳过这个测试了。”
　　如果这是拍犯罪片的话，说这话的人应该用适当的遗憾来凸显他对人命的漠视和他的反社会人格，龙一只是一派平铺直叙的神情口吻，甚至连一个语气词都没加。
　　秦陌将资料握出了深深的凹痕，干涸浅淡的唇瓣动了动，声音轻不可闻：“这样的败类早就该死……”
　　龙一给他的资料很详细，包括目标人物的犯罪记录，这个变态居然已经虐杀了两个未成年omega了！
　　龙一听到了少年夹杂着心惊和憎恶的低喃，淡淡道：“你还有机会，把握好它。放心去做，即使你不幸被警方抓获，我也会帮你脱身。”
　　秦陌扬起头看向起身的龙一，窗外的阳光被alpha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瘦弱的omega少年被罩进了他的影子里。非常奇怪的，这一刻少年没有畏惧不安，也没有对他的话产生怀疑，而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我能通过这个测试，从此跟在这个人身边，是不是也能慢慢强大起来从此不再受欺辱？
　　然而从弱者成为强者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你要成为强者的理由是什么，都要一点一点的学习和累计。
　　身体刚刚好转一点就提上了日程的体能训练就将秦陌操了个半死，那些跟踪、监视、反追踪的教学，让这个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接触过这些的少年收货了无数打击、挫败、无助、以及“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快点长大爬上龙少的床都比这个容易的多你知道吗？”的规劝。
　　秦陌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些就被拎进了射击场，他的射击老师是个名叫欧文的白人alpha，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两爪抱着枪的小猴子，在一番夹杂着“NO”“God”以及“饶了我吧！”的指导教学之后，欧文诚心诚意的请教他：“秦陌，你能告诉你怎么让龙少疯成这样的吗？你根本连只鸡都杀不死，他为什么会认为你能杀人？他带你回来那天嗑药了吗？不会啊，据我所知他不碰那些东西。所以你能告诉我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吗？我真的很想知道，不骗你，我连做梦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件事。”
　　秦陌面红耳赤，在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和把枪管塞进这个鬼佬嘴里之间犹豫不决之际，将他带回这座小庄园就没再出现过的龙一出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欧文老师可能是蜂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